怜风轻

　　怎麽办？一定会东窗事发的……
　　李光然慌慌张张的一路狂奔，沿途跌倒了好几次拼了命站起来，身上都是泥巴和淤血，不知道走了多久还看不到李府的匾额。
　　他要去哪裡？不能告诉父亲啊！但上面追查下来的话……江凌已经死了吧？那麽大的火，怎麽可能没事。
　　就算走到李府，要怎麽办？根本不知道啊！
　　要逃走吗？钱财都不在身上，他也不可能把李府让给旁人，尤其是那个让他看不顺眼的……
　　「哥，你怎麽在这裡？」恣意绽放华彩的梧桐树下，李轩然提着灯笼，映照出李光然的疲态。这裡已经接近家门不远了，他是因为跟人商谈生意才会弄得这麽晚回去，今天不是李光然冒充他入宫的第一天吗？
　　「我要换回来，我不要入宫了！」
　　「你怎麽现在才说这种话？」他知道兄长的个性，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啊。
　　「相国府派来的人已经死了，我待在那也没用。」
　　「你的意思是…被发现了？」兄长是鲁莽的人，但也破功太快了吧？皇上知道了吗？该不会会危及这裡……
　　「差不多了。」他不要去执行那麽危险的任务了，他宁愿在这裡做空壳子少爷，也不要面对那种情境。
　　「你知道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什麽吗？你想要害死李府所有人吗？」兄长怎麽就这麽天真呢。
　　「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
　　「你一定是做了什麽事情吧，江凌是相国的二儿子，皇上就算不追查，相国那也不会擅罢甘休，就算是满门抄斩也算判的轻了。」
　　「那你要我怎麽办？不要把责任全部推给我，我是用你的名字，就算要追查也是你的事。」
　　「你真的认为我会笨的待在这裡吗？倒是你不管生死都一定要在这裡，你抛弃不了父亲，父亲也非你不可。」
　　「不能…我不能让父亲知道。」李轩然一席话讲到他的痛处。
　　「所以，你就乖乖听我的吧。」
　　「听你的？」
　　「我跟你换回身分回去，而你必须对我言听计从。」他已经等这天等很久了，他早就厌倦不断讨好又没有回报的日子。
　　「你在说什麽？你以为你是谁？这种事情是你压的下来的？」他难道忘记自己只是偏房的孩子了吗？
　　「那麽……你就好好看看我的能耐吧。」留下素雅的纸灯，李轩然在梧桐花飘落的树下显现出一股凌驾于一切的气势，微笑着走入暗夜。

　　「呜……」甫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睡惯的华美的房间，而是一个朴素的下人房，让他回想起自己的任务，强撑起身体坐起。
　　「太好了，你终于醒来了。」御缮园裡的侍从开心的跑去跟同伴报备，回来时手上端了盆热水。「快洗洗脸吧，你昏迷了三天两夜啊…皇上很关心你呢。」
　　「皇上？」两手掬着温水，他对侍从的话感到讶异。
　　「没错，你可能不记得了，是皇上救了你的，那天的皇上有如神助，进入火场毫髮未伤非常英勇，实在很难得呢。」平常的皇上就像爱乱拿东西吃的地痞流氓，最常晃荡到御缮园讨东西。
　　原来…我看见的人是皇上啊……
　　一想到那个瞬间，他不知为何红了双颊，心跳的飞快。
　　「皇上刚刚还说，有空会来看你呢。」
　　「真的？」一听到他说皇上要来，他赶忙下床却无力的坐在地上。
　　「别着急了，你快三天未进食了，当然没力气，我先扶你坐好，等会儿拿东西给你吃再来梳洗吧。」看他的神情就像自己当初第一次面圣一样紧张，当下要他放宽心神。虽然大逆不道，可是皇上看久了，就像长不大的孩子，不必这麽费心的。
　　「谢谢。」他现在的身分非之前尊贵，没想到这位侍从还能如此待他，让他有些受宠若惊。看来皇上除了删减人数，其实花了更多的心思在留贤人。
　　「不用客气，你赶快康复，皇上非常期待你的手艺呢！」昨天还一直拼命问相国府有没有私藏的菜色，皇上可以缠别的厨子对他来说可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每天要变花样说实在很累人啊。
　　「手艺？」江凌的心凉了半截，想起昨天的醋熘黄鱼惨状……难不成再烧一次厨房吗？
　　「也多亏昨天那场及时火，我们都吵着想改建很久的厨房终于兑现了，可能再一个月就可以完工，廉王实在节省的很，非要厨房烧了才肯改建，昨天他吃不到宵夜还跑去外头吃呢。」
　　「是吗？……」不能说出是自己惹的祸啊。
　　「你知道起火的原因吗？」
　　「不、不太晓得……」
　　「皇上还说一定是奸臣所为，真是的！要是奸臣…要烧就烧御书房，没事烧御缮园干麻？还说有人想害他饿肚子，也不想想自己的小肚子衣服快遮不住了，还每天想着宵夜。」侍从越说越气愤，他们御缮园三个人可是轮三班在工作了，还是喂不饱贪吃的皇上。语气像是在说自己的小孩，侍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惊世骇俗。
　　「你怎麽能这样讲皇帝呢？」
　　「唉，你待久一点就不会这麽客气了。」想当出自己也是这副崇拜的样子，可惜幻想一下就破灭了，昨天的皇上是在众人心中加分了一些，不过还是不够让他竖立威严的。
　　「是、是这样吗……」虽然侍从形容的皇上是这样的的人……但他在自己心中……
　　「对了，前几天才进御缮园的人好险没被那场火泼及啊。」
　　「他……在哪裡？」他现在在见到他一定要他好看。
　　「他刚刚才回来，说是当天晚上突然有要事回去了，现在正等待接见皇上。」宫裡没几个人，所以传的消息通常都不会离真相差太远。
　　接见皇上？那个浑蛋到底想做什麽？
　　「我、我也要去面圣！」

　　虽然那场火没惊动宫外的人，不过敢破坏他消夜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当天晚上突然有要事回去了…这种藉口拿来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居然还有脸回来……实在是……」这犯人怎麽没有一点智慧呢。「快传，我要见他！」都是这个傢伙害我到现在都还没心思出宫门呢。
　　「传御缮园侍从。」
　　「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本来背对着他的穆南凌觉得这声音耳熟极了，果然一转身吓了一跳，看着对方也震惊的脸庞，一点也不假。
　　「李光然！」
　　「不……，圣上。我没有意思要欺瞒你，我真正的名字是李轩然。」他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皇帝，那日在破庙之言……不就……
　　「你并非奴僕出身的吧，在这裡出现莫非是家父的意思？」记得是一个爱对他喷口水的顽固老头。
　　「没错，圣上突然革了家父的职位说什麽他也不可能轻易释怀吧。」皇上果然不是容易对付的。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这些话就足够满门抄斩了吧……电视剧不都这麽演的，他不是很有心去研究律法，不过相去不远吧。
　　「不会，我认为你觉得我很有趣。」他对皇上的行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如今有点眉目，就不知道他会不会翻脸而已。
　　「没错，你的判断很正确……」他十分欣赏他，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要不是现在坐在王位的是他，李轩然哪还有命在。「你赌的很大，为什麽要豁出去呢？」
　　「传到桥头自然直，情势所逼，何需赘言。」皇上不喜欢麻烦的事，他很清楚。
　　看李轩然一身气势，简直是天生的帝王……非常亮眼呢！要不是他不太贪恋权势，眼底怎麽可能容许的了这一粒沙。
　　有趣，太好玩了。
　　「白白放走你实在可惜……，对了！乾脆让你当我的书记官吧！」原先那个书记官实在太胆小了，他实在不忍心只好连夜帮助他潜逃，到现在都是自己跟奏摺单打独斗啊。
　　「皇上，你应该知道我不是被派来宫裡帮助你的吧？」太聪明的人脑袋裡果然都有点问题。
　　「当然知道，我可是等不及你要来害我！」

　　自信。
　　超级自信到讨人厌的地步，这是他对皇上最大的印象。
　　不过他也压对赌注了，他没有想要害皇上的意思，对于父亲和向国的压力不以为杵……就当是两个迟暮的老人临终的抗议吧。
　　「这就是我们相识的经过？啊？一点都不罗曼蒂克啊……」还以为是多麽惊天地泣鬼神呢！
　　「神经，我们又不是恋人，是皇上与臣子，有这种往事就很偷笑了。」回想起当时多麽的大胆啊，居然说了那麽多危险的话，要不是面对的是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皇帝，焉有命在？
　　「所以我们相遇的契机是绿豆糕，我和江凌的契机是醋熘黄鱼，那……我最后有没有去探望江凌啊？」他都忘记了呢。
　　「这嘛……我不是当事人，所以……」
　　「没有！你最后没有来！我跑到大厅去找你，结果你早就熘的不见踪影，还直接消失了半年。」江凌在门口喊着，手上捧着刚作好的点心。「我为了你每天梳洗打扮，还真的下海去研究点心……但是你忘记我了……完完全全忘记我了！」可怜他无知的少男心，被打击的七零八落。
　　「可是我现在…不是跟你很熟吗？哈哈…哈哈……」他尴尬的笑，讨好的握着江凌空出来的手，只是为了要点心。自从厨房需要一个月重建，他就着迷于城外的点心舖，忘记宫内有人在等他。
　　「你又研发了什麽？好香啊！」
　　「那还用说，凭我江凌过人的智慧，随随便便做什麽都最好吃。」死不肯说为了这麽点心三天三夜没睡了，江凌拿着成品骄傲的像隻孔雀。
　　「这麽用心，该给你加薪了。」在人事表上记上一笔，现在宫内的奴僕都是依贡献论酬的。「你这麽缺钱，到底想买什麽啊。」
　　「我才不是缺钱……」江凌听着他的话气红了眼眶，李轩然也在一旁对着这个呆头鹅摇着头。
　　「你生日快到了，我正想送什麽给你才好，你平日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裡的，有什麽我办的到的话就说吧！你要存钱又要生活不知道要存到何年何月呢。」他可是一切都比照一般公司行号的制度在经营呢，每个人的生辰、婚丧喜庆都很重视。
　　「皇上……」江凌听了他一席话十分感动。「不用了，皇上如此待我就已经让我非常满意了。」
　　「真的？」他本来还想打着他生日的名号招呼人来办庆生会的啊……
　　「是的。」如果可以…他只想、只想……
　　「唉，那我只好下江南去了。」本来想说有藉口不去的说。
　　「下江南，皇上你又在想什乱七八糟的事了？」书记官在一旁听了赶紧跳出来。「皇上怎可远离皇城！」
　　「是啊！」江凌听了他的话一阵心寒。
　　「我有产业在江南啊……每到这个时候就该我去那边的。」
　　「皇上你什麽时候置产的？」他身为书记居然半点不知情。
　　「啊，云兰刚刚跟江凌同日出生啊，江凌既然不需要我，我当然要去江南……」
　　「云兰？这是女子的名字吧？你在外面有女人？」
　　「我说…我只是顺便去视查产业……」
　　「你到底置了什麽产啊？啊？」居然有别的财库他不知道，难道皇上没看到他每日为了财政赤字在烦恼吗？
　　「当初只是几百万白银吧，现在不知道到什麽地步了……」根据传来的书信，每天增加的产业都不一样，产值也不同。
　　「你居然在外包养女人！」刚刚还说了那麽多贴心的话……
　　「什麽几百万白银，我刚接管的时候还以为遭小偷了，没想到小偷就是你！」太可恶了，他抓起皇上的衣领，非常想狠狠揍下去。
　　「这本来就是我可以动的财产嘛……」所以才会忘了登记。
　　「你果然不是真心的，好过分……」
　　「我说…你们干麻这麽生气啊？」他可是运用了智慧才让财库裡的钱能滚钱啊。
　　「不管你们怎麽说，我还是非去不可。」
　　「那我要去！」李轩然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我也要！」他一定要看看那个云兰。
　　「你们什麽时候这麽爱黏我了。」明明找他们去钓鱼的时候都没人理啊。
　　「谁教皇上总是做些让人不放心的事……」李轩然头痛的说，自己跟在他身边两三年，还是没看透这个充满疑云的皇帝。
　　「哈哈哈，放心吧！我的所作所为都不会危害人民和国家的。」至少…这是他的期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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