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重量

　　八点五十到达公司，九点钟总经理办公室一开门，姚沛就抱着整理好的资料进了姚罡的办公室。早晨的温度还没高起来，姚罡的办公室里并没开空调，自然风从窗口吹进来，不仅调节了温度，也净化了空气。
　　姚沛进去的时候，姚罡早已正襟危坐，进入了工作状态。虽然感觉到了有人靠近，他却并不停笔，低着头谙练地吩咐道：“曹小姐，‘死亡之愿’，加冰，谢谢。”
　　不用说，肯定是把她当成曹艾艾了，姚沛暗暗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本来作为妹妹，为家里这位劳苦功高的大哥泡杯咖啡也是本分，可这大清早的，一开口就是“死亡之愿”，还加冰，简直就是在变相自杀，听他的就是助纣为虐！姚沛撇撇嘴，随手把公文夹丢在了沙发上，转身蹬蹬蹬地进了料理间。
　　十分钟之后，一套精致的骨瓷杯被放在了姚罡的办公桌上，姚罡不留痕迹地收回投在腕表上的视线，沉默了片刻后，面无表情地挥手说：“你去忙吧。”
　　速度比平均值慢了大约一分三十秒，动作也稍嫌粗鲁，杯托撞击桌面的力道过大，根据人类行为原理，这是有心事也有情绪的典型表现。姚罡动了动眉梢，思索她的小秘书这是为什么呢……
　　姚沛迷惑地缩缩鼻子，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拿出手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微博。她倒要看看，她这个工作狂的大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她。
　　九点一十五分，姚罡终于得空掀开了咖啡杯的盖子，一时间蒸汽袅袅、满盏流香，连周围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甜意，姚沛心情大好，而姚罡却不满地皱起了眉，“啪”地合上杯盖，沉声问：“曹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姚罡一抬头，习惯性地就看向曹艾艾办公桌的位置，然而这一次却没看见他要找的人，视线回调时才扫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姚沛，不觉惊讶：“沛沛，你什么时候来的？”
　　“十五分钟前。”姚沛随手把手机插回制服一侧的兜子里，抬手指着姚罡桌上的咖啡杯说，“喏，你的那杯可可就是我泡的。”
　　“那，曹艾艾呢？”
　　“你的贴身秘书，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姚沛语气漫不经心，却故意把“贴身”二字咬得很重，于是如愿地看到了自家大哥明显变冷的脸，权当做小小地报复一下他刚刚对自己的无视。
　　姚罡当然看得透姚沛恶作剧般整蛊的缘由，也不乐意接话再陪她戏耍，于是向后放松靠在了椅背上，左手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偏头问：“找我什么事？说吧。”
　　呃——本来还真的有事相求，可现在姚罡明显被她惹得不高兴了，为安然讨工作的想法也只能另寻机会再开口了，反正安然那一身的伤不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也不适合工作。
　　这样想着，姚沛把手里的公文夹往姚罡的办公桌上一拍，大喇喇地说：“给，这次出差的详细资料，你看吧，我走了。”
　　“等等！”姚罡开口叫住她，指着桌上的咖啡杯说，“这个，拿走。”
　　什么？姚沛老大不赞同地竖起了眉：“哥，姚少爷，姚总经理，这是我从马来西亚带回来的上等可可粉，你可不能因为对我有偏见就随便糟蹋东西。”
　　“真正上等的可可豆是不会产在亚洲的。”姚罡说，“criollo和trinitario目前只在南美和非洲种植，亚洲的气候不合适。”
　　“不管怎样，它们也是历尽千辛万苦、漂洋过海而来的，你总不能尝都不尝就倒掉吧？而且，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有一首歌怎么唱的来着——真心不能辜负……”
　　姚罡听得头大，果断端起被子，一仰脖将里面的东西喝了个精光，然后冲姚佩挥手：“你赶紧出去。”
　　姚沛点头：“你不说我也会走。”
　　姚佩正要出去，房门很轻地响了一声，然后被小心地推开，姚罡刷地抬头，看见曹艾艾正拎着食品袋进来，不悦地皱了皱眉：“你去哪了？”
　　“我……”
　　曹艾艾说话吞吞吐吐，姚罡也没有了听下去的耐性，一低头看见了曹艾艾手里的快餐袋，问：“你还没吃饭？”
　　“我……嗯，是啊……”
　　姚刚大手一挥，指了指休息区，“给你半个小时，先吃饭吧。”
　　“总……总经理，我买了两份，您要不要一起吃点？”
　　“不用了。”
　　“上午有三个会要开，您还是多少吃点，不然身体会吃不消的。”
　　姚刚抬起头，敲了敲自己腕上的表，皱眉说：“曹小姐，你还有二十五分钟。”
　　姚沛一看姚刚这冰块加木头的性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走到曹艾艾身边：“曹姐，反正你也多买了，不如让给我一份吧，别搭理他，谁饿谁知道！”
　　曹艾艾看了眼重又埋下头去的姚罡，提着东西去了休息区。
　　“曹姐，姚罡他昨天是不是又加了一夜班？”待两人在休息区坐下，姚沛将声音放低几分问曹艾艾。
　　“我也不知道，昨晚十点半总经理就叫太勇送我回去了，我离开时他还在工作。”
　　“那就是了。”姚沛叹了一口气，“刚刚把我当成你了，问我要‘死亡之愿’。”
　　“那他喝了吗？”曹艾艾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姚总监，总经理他这段时间胃不好，你能不能去把咖啡端下来，还有，”曹艾艾将几个捆扎在一起的小餐盒推给姚沛，“这里有南瓜卷、西兰花和萝卜干，你给总经理送些过去好吗？”
　　姚沛愣了一下，“姚罡那么凶你你还管他，别操心了，让他饿着好了。”
　　“那怎么成？”曹艾艾想都没想地就要反驳，话出口自己也觉得过激了，忙补充说，“照顾上司的生活也是秘书的职责。”
　　“反正我不去。”姚沛说，“你是不知道，看着他那两条毛虫一样的眉毛我就犯怵。”
　　“怎么会？”曹艾艾笑着说：“姚总的眉毛浓密、秀长、界限分明，《麻衣神相》说这是帝王之姿，拥有这种眉象的人都是智慧而且有威严的人。”
　　姚沛啧了啧嘴，“做秘书的人说话就是好听，也不知道是怎么培训的！好了，你别担心他，刚刚被我连哄带骗地喝了一杯可可，不吃早饭也没关系。教你个小诀窍吧，讨好老板呢，要懂得投其所好，下次你去‘铭记茶点’买些蟹壳黄，专在姚罡面前吃，保管他受不住诱惑，主动问你要，到时候你可以狮子大开口，把两份饭钱都要回来。不过姚罡不喜欢甜食，你得选些咸味的，像葱油的啦，虾仁的啦，都是姚罡的最爱。”
　　“姚沛——”
　　姚沛这边还没说尽兴，姚罡那边就开口叫她了。姚沛耸了耸肩，“你自己吃吧，我家的工作狂不知道又挑出什么毛病来了，我去看看。”
　　“沛沛，”姚罡把姚沛拿来的文件夹递还给她，“意见都批注在上面了，你先看看。”
　　姚沛翻开夹子，里面每一项目都有姚罡的批注，最终的意见写在了第一页的页眉处：价格不通过，五成可成交。
　　“哥，呃，不是，姚总经理，这能成吗？”姚沛为难地问。
　　“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个，总经理，你不会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吧，这个价格我谈了整整三天，已经够低了，你上来就要拦腰砍去一半，据我观察，真的没有那么大的议价空间。”
　　“你就这么跟他们说吧，成不成交由他们决定。”姚罡淡淡地说完，手上已经翻开了另一份文件，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拍了板。
　　“知道了。”姚沛蔫蔫地答应，转身走出姚罡的办公室。
　　“沛沛，”姚罡在身后说，“别总跟曹艾艾说些乱七八糟的。”
　　嗯？姚罡居然会在意她跟曹艾艾说了什么，难道说她这个禁欲系的大哥跟他的小秘书有了奸情？可是，他的大嫂怎么办？姚沛摇了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外。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