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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翻云寨丹室内，腥浊的空气闷热不散，百里屠苏冷眼瞧着欧阳少恭将丹药喂入死尸口中，对于死人短暂的所谓“复活”，她已经找不回初见这情形时的激动了。
有了曾经将母亲遗体所化焦冥烧毁的经历，对于死者复活之事，即便仍然怀着一丝希望，她也终究冷静下来了。
虽然如此，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同前生一样的发展，自己才好见招拆招，顺便挖出真相。
对上百里屠苏的沉默，欧阳少恭主动通报了姓名和门派师承，还告知了前些时候青玉坛的变故，顺便说明了玉横的重要性，然后和惊闻青玉坛之事一脸义愤填膺的方兰生一起看着百里屠苏。
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地通报姓名门派作为交换，然后声明作为修道者，遇到邪道害人，自是不会坐视不理，借着这个理由，两人顺利达成协议，一起寻找其他玉横碎片。不过对于玉横的归属问题，百里屠苏倒是多了个心眼，只说事关重大，要看师门长辈如何处置，直接把问题推了个干净。
方兰生也想一道寻找玉横，却被欧阳少恭三两句话给唬住了。扭头看看一旁默不作声的百里屠苏，方小公子才不承认自己有点嫉妒呢。
明明自己有斗战胜佛之相，可她一个女孩子，比自己功夫好不说，个子都要高那么三分……太打击人了！
笑着安抚了气鼓鼓的青梅竹马后，欧阳少恭放慢了步伐，渐渐落到人后。见周遭无人，他取出符咒，幻化成了一只金色小鸟，放飞出去。
正与跟随多年的老仆寂桐商议接下来分开行动之事，忽见一个漏网的妖化山贼扑来……
从翻云寨出来，百里屠苏正想赶紧回琴川找间客栈好好休息一下，忽然感到肩上一沉，原来是刚才不知飞到何处遛达的阿翔回来了。
“阿翔，发生何事了？”百里屠苏顺手摸出一条肉干，喂给海东青。
下山之后多次被当成肥鸡的阿翔飞快地吃掉食物，然后冲着饲主咕咕叫了几声，一副洋洋得意的邀功模样，还暗暗给了安静趴在饲主怀里的小狐狸毛团一个白眼。
理解阿翔的语言对于百里屠苏而言并非难事，听着听着，她眼中渐渐溢出了凝重的思虑。
只一挥袖，轻易就将妖化后的山贼化作了齑粉，还有那只传信的符鸟……那时红玉姐的担忧，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今日当真心旷神怡，高山流水亦不过如此，我二人可比一比那子期伯牙了。
神思恍惚间，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当日在青玉坛合奏了梦中所闻的琴曲之后，欧阳少恭的感慨之言。
那时自己，对此人毫无怀疑，却未曾想过，会被隐瞒如此……果然，天真过头了啊……
百里屠苏闭上了眼睛，她不希望泛红的眼睛被人看到。心绪不宁、情绪几近失控的时候，平时安分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煞气，已经悄然涌起……
她果断调转方向，往通向雾灵山涧的小路走去。
“哎，百里女侠你不跟我们一起回琴川吗？”
“尚有事情未办完。”
“百里女侠，”欧阳少恭面上，上前几步，扬声道，“可否与你约定明日辰时在琴川门楼下会合？”
“可。”
说话间，百里屠苏已经到了分岔的路口，一眨眼功夫就没了踪影。
“这么古怪的性子，哪像个女孩子……”
远远望着雾灵山涧的方向，方兰生小声嘀咕了一句。
“还养只芦花鸡带着跑……”
欧阳少恭心说，可不是，连我都被坑了十年，以为是个男孩儿……
沿着依山傍水而建的石径不知走了多久，百里屠苏终于停下了脚步，茫然四顾。
花树繁茂，流水潺潺，动静相映成趣，格外添了一分宁谧清幽，身处其间，不知不觉中，内心也似乎平静下来。
百里屠苏下意识低下头，怀里偎着软绵绵毛绒绒的一团，正是先前抱着顺毛的小狐狸。年幼的狐妖似乎受了惊吓，紧紧缩着，用圆乎乎的大尾巴将身子围在中间，还在瑟瑟发抖。
想起自己刚才近乎疯狂的爆发，百里屠苏心知小狐狸的感觉十分灵敏，所以才会畏惧自己无意识间流露出来的凶戾之气。
“对不住了……”她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将这团毛球放在了地上，轻声道，“每月这日，总会这样的，吓着你了……外头不安全，小狐狸快些回家罢。”
小狐狸抖了抖身子，在一片金光中幻化成了稚龄少女的模样，水润的杏眼大而有神，一身如毛色一般的金黄衣裙，长长的辫子上系着叮当作响的金铃……若不看狐狸特有的尖尖的耳朵和圆乎乎的绒毛大尾巴，的确是个娇俏可人的小姑娘。
“屠苏姐姐，不要赶襄铃走嘛……”
狐妖少女眼泪汪汪地揪着百里屠苏的袖子，“我……襄铃是来江南找娘，可是一直一直都找不到……在山上玩的时候就被那些大块头抓去了……要不是屠苏姐姐来救……那时候在山洞里，身体动不了，可是你们讲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一定要报答屠苏姐姐的救命之恩！”
“很危险……”
“呜呜呜……屠苏姐姐是不是嫌弃襄铃没用，连人都变不好……有时候、有时候耳朵和尾巴还露出来……可是……我真的很努力了，会、会扑蝴蝶……还会抓虫子……屠苏姐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呜呜呜……”
百里屠苏扶额，果然自己没有什么带孩子的天赋，才几句话就把襄铃给弄哭了……可是话说回来，扑蝴蝶抓虫子什么的……
“你先别哭……走了这么久，吃些东西吧，我这儿有包子。”
话音未落，小狐狸眼睛一亮，顿时就大雨转晴了：“襄铃最喜欢热乎乎的包子啦！屠苏姐姐真好～～～”
野外没有炊具，百里屠苏找来大树叶裹着包子埋进土里，再堆上柴生了火，让襄铃帮忙看着，自己捡了些无毒的蘑菇回来，洗干净用树枝串起来烤。等蘑菇熟透、开始冒香气，篝火下面的包子也变得热腾腾可以吃了。
“屠苏姐姐……”
襄铃叼着肉包子，边吃边含糊地问道，“跟着你的那只大鸟呢，他不吃饭么？”
“阿翔……”一瞬的迟疑之后，百里屠苏说道，“我和同伴走散了，所以让他帮我通知一下，在琴川的客栈碰头。”
说话间，她掩饰般地拿起水囊喝了口水，低下头，以免小狐狸看到自己眼中的闪烁。
因着自己与陵端时常有些摩擦，阿翔为了给自己出气，三不五时就跑去找陵端的麻烦，扔小石头啦偷吃的啦花样百出，也由此练出了些监视、藏匿的本事。若是寻常时候，她是不放心让阿翔去盯梢的，不过有那么多琴川居民同行，人声嘈杂，也给阿翔提供了掩护，更何况，海东青目力极佳，隔着远些，也能看清目标。
襄铃并不知道这一瞬间闪过百里屠苏脑海的诸般念头，只是咬着肉包子：“刚才大鸟好像很不喜欢襄铃的样子……”
“无妨，阿翔时常闹性子，习惯就好。”
百里屠苏当然知道，爱鸟只是不喜欢饲主亲近其他小动物，以及想找个会动的小动物逗着玩而已。这会儿襄铃化为人形，阿翔应该不会再别扭了。
不过说到小狐狸化形……
“……襄铃的尾巴，与寻常狐狸倒不大一样……”圆圆的绒毛大尾巴，看起来还挺好玩儿的。
而且……真眼熟啊……
提到这茬，襄铃又想哭了。
“呜……襄铃以、以前去红叶湖玩儿，遇上了讨厌的人，那个讨厌男孩子……害襄铃尾巴掉了好多毛，尾巴尖尖都没了，变成圆尾巴……呜呜呜呜……”
这下百里屠苏有些无地自容了，还真是自己小时候熊的……
“……抱歉，幼时顽皮，害襄铃如此……”
襄铃哭得更厉害了：“呜呜……不可能，屠苏姐姐这么可爱，怎么会是讨厌的男孩子！”
百里屠苏心说，我本来就是男孩子，只不过不小心投了女胎……
不过这话是不能讲出来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让襄铃把眼泪收了。
好在百里屠苏七岁前哄楚蝉七岁后哄芙蕖，跟小姑娘打交道的套路都懂，花了些功夫说了些好话比如圆尾巴比尖尾巴更稀罕，总算是让小狐狸破涕为笑了。
看看天色，刚过正午，百里屠苏收拾了一下东西，灭掉篝火，继续上路了。襄铃眨巴眨巴眼睛，一拧身子变回原形，跳到百里屠苏怀里，舒舒服服地蜷成了一个球。小孩子嘛，吃饱了就犯困，正好睡个午觉。
然而这个午觉，襄铃也没睡安生。迷迷糊糊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说什么淫贼，小狐狸顿时就吓醒了，翻身落地化作人形，小手一挥，别在腰后的彩绢双扇稳稳拿住，一板一眼的架势倒挺有气魄。
“屠苏姐姐哪里有淫贼？！”
“咦，姐姐？”
溪流中仅围着一条白纱的年轻女孩缓步上岸，好奇地打量着做男子装扮的百里屠苏。
“原来你也是女孩子呀，怎么要扮成男子？害我吓一跳，还以为有淫贼呢！”
襄铃可不乐意了，杏眼圆瞪，嚷道：“屠苏姐姐哪里像男孩子了！还说她是淫贼，真讨厌！”
女孩倒是不在意小狐狸的态度，歪着头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对了，你是刚才的毛团！”
“什么毛团，襄铃明明是狐狸！狐狸！”小狐狸跳脚。
被无视的百里屠苏默默扶额……三个女人一台戏，古钧诚不欺我也……
不过襄铃这回变化倒是挺正常，没多出什么普通女孩儿没有的东西比如尖耳朵大尾巴什么的。
闹腾之后，三人总算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解释了刚才的误会。风晴雪在溪中沐浴，百里屠苏路过看到了，因为作男儿装扮，被当成了淫贼，还没解释清楚，襄铃就跳起来抱打不平。
“原来是这样！”
秀发挽作两条长辫，一袭蓝衫，背负长镰的风晴雪认真地点头，“原来是我把苏苏错认成了男子，还当做淫贼，实在抱歉。”
“哼，知道错就好……”
对方这么坦然地认错，态度又诚恳，襄铃也不好继续生气，哼唧了一声，扭开脑袋。
“那……作为道歉，我请你们吃饭好不好，正好我也饿了～”
风晴雪开心地建议道，“你们外边吃饭要钱，我知道的，我有钱，请你们吃饭～”
说罢，不待百里屠苏和襄铃反应过来，便一手挽一个，靠着自己一身怪力，就拽着两个姑娘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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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古钧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是看到女侠、玉姐和芙蕖凑一起叽叽呱呱的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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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