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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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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的第一天，和曾经经历过的无数个开学日没什么两样，一如既往的枯燥无味。
新的学校，新的环境，新的班级，新的老师和同学。一切看起来都是崭新，然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他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失望。
原以为来到东京能有一个更好的开始的。
他就读冰帝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在众多学校里也算是比较出名的，但作为从国小到大学都一应俱全的学院，在环境和师资方面都是偏上的。
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来自于普通家庭，但也不乏背景雄厚的学生。这里的规矩比一般学校来得严格，培养出来的学生也多是各方面的人才。重视学业的同时也很注重学生各方面能力的培养，这一点是多数家长所看重的。
然而实际上若不是那么被捧得多高的迹部家大少爷在这里就读，而两人的爷爷又是老友的话，他根本不会来东京，更别说冰帝了。
虽然他打心眼里并不想来东京，但迫于爷爷的威压，也不得不听从。
说那么多废话总结下来其实一句话就能概括：学校好无聊啊还不如在家里陪阿空玩呢。
好想回家啊……
开学第一天就身心疲惫的忍足侑士快步走回家中，再次在心里感叹学校离家近就是好。屋子的门牌已经换好，挂着崭新的“忍足”二字，他推开门，抬头有些错愕地对上蹲在屋前的浅空那双透彻的眼。
六月的天空。
小小的女孩穿着单薄的短衣短裤，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背后，过长的一些拖在地板上。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曲着双腿弓着腰，双手环膝，脑袋枕在膝盖上，额前的刘海乱糟糟的，有几根呆毛翘起来，看上去甚是呆萌。
她身边凌乱地堆着些颜料，白净的脸上抹着几点天蓝色的颜料。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那双明亮的浅空色眼瞳望着他，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芒。
起先他本来还挺高兴看到浅空在家门口等他的，心里暖暖的，想着这丫头终于会担心他了。
结果当他看到女孩穿得那么单薄地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精神也不太好的样子，本来天气就冷，她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会生病的啊。
“阿空！”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些粗鲁地托着胳肢窝将浅空抱了起来，怒气冲冲地踹开门，毫不客气地将她放到了沙发上。
只是没想到，一进厨房就看到了更令他火大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尽可能地平复下自己暴躁的心情，他不想吓着浅空。低头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懵懂女孩，他收紧了环住她腰的双手。
“阿空，早上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嗯？”语气低沉，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浅空。
他捏了捏浅空的脸颊，又捏了下她的鼻子，看着完好无损躺在餐桌上的饭菜，他顿时觉得自己被一团黑气包裹。“不是叫你好好把午饭吃了吗，为什么不吃？”
虽说他做的饭菜真的……不怎么好吃，但也不能这样一口也不吃吧。
于是他在心里默默思考着以后每天中午打电话给浅空并督促她认真吃饭的可能性有多大。
如果不用这种手段的话，她一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吧。本来身体就不太好，现在还不吃午饭了，是不是以后他不在家的话她连饭都不吃了呢……
真是会让人操心啊，笨孩子。
他揉了揉浅空的脸颊，帮她利好额前乱糟糟的碎发，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去收拾餐桌。
真是浪费啊。
厨艺永远是忍足侑士的痛……之一。
想他国小刚毕业那会儿，为了在东京生活能有保障，还特意去找谦也母亲学厨艺，因为比起正餐浅空似乎更喜欢一些小甜点，而谦也母亲恰好很擅长做甜点，尤其是章鱼小丸子。至于其它的，自己看着料理书做就行了，本来想向母亲请教的，但奈何那时候他们正在冷战。
没人能明白他独自抓耳挠腮费尽心思摸索门道的辛苦，第一天就出师不利地切到了手指不说，还差点把厨房给炸了。
当时谦也还在一旁嘲笑他：“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你看果然连厨房都在嫌弃你吧哈哈。”
他黑着脸站在旁边，差点没把手里的平底锅直接拍到他脸上去。
幸好他忍住了，不然他就成了谋杀自己堂弟的罪人了，这事情就闹大了。
“啧——”
扔下菜刀，忍足侑士总算是明白了“切菜时不宜走神”这句话的正确性，所以刚才一下子想得太远没来得及拉回来，才不小心切到了自己的手指的他也是蛮蠢的哼哼。
运气也是略好啊。
话说他是不是该庆幸一直以来受刀伤的都只有左手食指呢……
食指处的伤口正不断地涌出殷红的鲜血来，他呆呆地盯着手指沉默地看了半晌，随后才如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找点酒精消个毒，再贴个创口贴的。以防伤口感染，他还不得不注意最近几天别让伤口碰到水。
他放下菜刀转身出门，打算去药箱里翻翻创口贴，不过刚踏出一只脚，却发现浅空正站在厨房门口，靠着墙壁低头看着脚尖发呆，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肩头，看上去像只被抛弃的小兽，怪可怜的。
感觉到他出来了的女孩迅速抬起头来望着他，大大的浅空色眼瞳像平静的，反射着阳光的湖面。她微微歪着脑袋，有些困惑不解地盯着他不断冒血的食指，眨巴着眼睛，一脸好奇地凑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潜意识里他觉察到了危险，糟糕。
没怎么见过血的小小女孩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一样，小心翼翼却又掩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的手指。
“啧。”
冷冰冰的手指触碰着他的皮肤，带着他熟悉的感觉。
大小姐你又想干嘛呀，忍足侑士觉得自己想哭的心情都有了。
就在忍足走神之际，浅空已经握着他的手，俯身伸出舌头舔去了指尖的血迹，还满脸好奇地咂巴咂巴嘴，似乎是在品尝味道。随后她张嘴，在他震惊的注视下咬住了他的手指。
他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指来，却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反正反而让浅空咬得更紧了。
不仅如此，她还很好奇地轻轻地舔舐着他的指尖。
忍足侑士顿时傻眼了，他呆愣愣地盯着浅空的脸，被她轻轻舔舐着的指尖传来一阵阵异样的酥麻感，沿着神经直窜入脑海，刺激着他的感官。
浅空微微抬起头望着他，干净而透亮的浅空色眼瞳里跳跃着星光。
随即，她像是厌倦了一般嘟起嘴，利索地松口，嘴角与指尖牵起的银丝倏然断裂，指尖处还残留着整齐的牙印和唾液，伤口也不再流血了。
……据说唾液也能消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罪魁祸首正规规矩矩地站在他面前，双手垂在身侧，略低着头，刘海半遮住了眼睛，头发乱糟糟的，衣服领子也显得有些歪了。她微微嘟着嘴，小小的唇瓣水亮亮的，下唇上还有一抹不小心蹭上去的血迹。
在那一刻，他真想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静默着站了半晌，对上女孩抬起头来时那张干净的脸又犹豫了起来。
但在几秒后，他果断地选择了顺从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微微俯身，轻轻地印上女孩水润的双唇，然后下意识地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紧了她的后脑勺。两手一用力，在让她贴近自己的同时加深了这个吻。
女孩唇上的血迹带着类似于铁锈的味道。
有的人是毒，只会让你越陷越深。
但如果这份毒是浅空的话，他宁愿沦陷。
心甘情愿。
满足地捏了捏浅空红扑扑的脸颊，女孩拉着他的衣角，像小猪一样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翘起来的头发扫过他的下巴，痒痒的。
他搂住浅空的腰，轻易地将她抱上了客厅的沙发，一沾到沙发的女孩立即像松鼠般缩成一团窝在角落里，整个人都快陷进了沙发中。
无奈地轻吻了下她的额头，忍足侑士心情愉快地去做晚饭了。
果然有福利的生活就是美好呀。
自小便口味挑剔，加之这些年来又被母亲的手艺养刁的浅空，对他这个半吊子新手做的饭菜完全不屑一顾，常常是嘟着嘴巴看都不肯看一眼。
于是，就目前看来，吃饭还是一件头等大事。
不过不得不说，朝他闹小脾气的浅空也很可爱呀。
像小猫一样。
有些人就是这么神奇，明明不一定是什么美好的事情，但是只要是她，不论什么你都会觉得可爱。
即使很渺小，即使很微不足道，但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还是因为浅空所给予他的温暖支持，他才能成为如今的忍足侑士。
尽管生活中总是他付出得多，得到的少，但是他也能够隐约感受到，正一点一点改变着的浅空。她开始相信并依赖自己，所以，未来总有一天，她会对自己敞开心扉的。
虽然那一天或许还很遥远，不过总会等到的。
艰辛的晚餐后，他领着浅空出去散步，毕竟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在家里待一天吧。
而且……他总得做个恶人呀，逼迫着她长大。
要快快长大才行啊，未来的路还那么长，你总得陪我走下去呀。
夜晚的东京，依旧如白昼般活力四射，无数灯光将这座巨大的钢筋城市照亮。从这里能够望见远方的东京塔，却几乎要隐没于一片火树银花之中。宽敞的人行道上满是神色各异的行人，拥堵的红绿灯口，川流不息的车辆，店家门口五颜六色的各式招牌……
和白日里略显不同的，五光十色的东京。
浅空并不太适应这种环境，她对这些刺眼的彩色光线抱着一丝恐惧，所以她总是尽可能地挪开视线，或者干脆牵起他的手闭上双眼。
她一直都恐惧着过于强烈的光芒，这会让她变得慌乱不安，严重的话甚至会直接大叫起来。
但即使是如此的不适应，也不得不学会接受。
因为未来的很多年里，他们都将在这里度过。
他牵着浅空的小手，领着她一步步地走在被灯火笼罩的街头，她垂着脑袋，怎么也不肯抬头。
第一次他带着浅空一路逛进市中心时，被陌生的环境和强烈的灯光吓着的她，站在东京车水马龙的街头，毫无顾忌地、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
他顶着周围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窘迫地轻声安慰着他，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好的效果。
浅空她使劲地挣开他的束缚，尖声大叫着。
直至她感到疲倦才终于肯停下来。
他无法真切地了解浅空的想法，不理解她的快乐她的悲伤她的恐惧。
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何解决，他只能徒劳地站在她旁边，悲伤地同她一起悲伤。恐惧地同她一起恐惧。
除此之外，他唯一能够给她依靠的，只有一个并不算宽实的肩膀。
有很多时候，忍足侑士都在想，浅空变成如今这样，除了天生的缺陷之外，她的童年那糟糕的家庭经历是否也是促使她竖起心墙的原因呢。
大概也有吧，那样糟糕、冷漠的家庭，任谁都无法接受吧。
人能多有情，就能多无情。
很多时候，善意的，都是假装。
只有那些会把一切都剥开暴露在你面前的，才是值得信任的。
帮助一个人，并不一定是爱他，但爱一个人，却一定要尽全力地去帮助他。虽然你尚不知道这样的帮助是否有意义，是否被接受。
但那是你爱的人啊，你又怎么忍心置之于不顾呢？
所以即使再窘迫，再难堪，再无奈，我也一定会，努力向前去拥抱你的。
这条路，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远至地狱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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