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与凶星

　　当月上了梢头，智空才急匆匆从外头回来，进门时还带了一身的雪。此时河神和那妖物已经聊了有那么个把时辰了。两个病号聊着聊着就挨着头打起呼噜来，星君见了也不叫醒，在旁弄了个小火炉给他们取暖。
　　智空一瞧屋里这么多人，瞪着眼懵了一会儿。
　　当他回过神来，眼神锁定了那妖物也就急了起来，一跺脚就把他拉起来，边把他推上了床，边道：“说了多少次了，睡觉得回床上！”
　　那妖物也不生气，迷迷糊糊冲他一笑，摊开手任他给自己盖被子，道：“我睡不惯这褥子，都叫你弄些干草搭个窝，再往里头塞点碎布条就行……”智空听了，腮帮子开始鼓气，那妖物立马把手藏回被子里，打了个哈欠便翻身睡去。
　　智空做完这些后，才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屋里的另外两人，只好起身对他们，道：“抱歉，我近几日又要帮忙做寺里的法事，阿黎他最近身子不好，一时气昏了头，怠慢了。”
　　“你跟这妖物一起生活？”星君耐不住，问了一句。
　　智空点了点头，但是明显对星君称“阿黎”是妖物有些不高兴。河神瞥了星君一眼让其噤声，方笑道：“抱歉，我这友人不懂说话。”
　　“无妨，阿黎确是只妖，但他从未害过人，十年前若非他从一虎妖处救下了我，怕是见不着二位施主了。”说完智空又冲他们合十致歉。
　　河神见星君仍有疑惑，道：“那个叫阿黎，是只乌鸦妖。修行嘛，也就百来年，就是运气比较好，或是吃了什么神草吧，已经能够化人型。十年前，他在山上遇到差点被虎妖拿来进补的智空，于是救了他。但那虎妖可是有数百年的修为，他打不过，好不容易骗得过虎妖救出了智空，自己也受了重创……”
　　智空颔首补充道：“正是如此。本来以为他作为妖物，休憩几年调息便能痊愈，可他却每况愈下，前些天已不能维持人形，昏迷了许久，后来醒来后就叫我去找施主你。智空虽悟性低，但是自遇到白施主，便晓得你不是常人，我想你肯定有法子救阿黎的。”智空说到此处，目光灼灼，定定地看着二人。
　　河神听这只是低低一笑。
　　星君却坐不住，道:“恕我愚钝，这妖物为何能住在你们寺中，据我所知，你们寺里也有任除妖一职的僧人。”
　　智空抿嘴道：“是师父，这里的老方丈给我做了保。他给阿黎下了法印，禁锢了他的法术，让他没法伤人，才答应让阿黎在这里院修行。”
　　“你这师父也……”星君还想追问下去，但河神却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
　　“智空，这只乌鸦命数就是这两天了。它当初救你，是给了虎妖自己的内丹，但它那时候有神草的力量支撑，愣是撑了十年。不然你以为虎妖这么轻易就把你放走？”河神轻声问道。
　　智空听此，眼神慌乱，张嘴数次却未能吐出一语，转而踉跄着脚步走到床边，指着阿黎笑得难看说：“你……你说……”
　　河神见他这是不肯相信了，于是道：“智空小师父，从你带他下山遇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告诉过你，你偏不听信。”
　　“可我，只是想……”
　　“他救你本是应当，但你救不了他。”河神依旧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但这句却让智空一下红了眼眶。
　　见这孩子红了眼，河神也不忍了，他走过去握着智空的手走到熟睡的阿黎床前，道：“你晓得为何你师父会打破这规矩，让这妖物在这寺中住了整整十年？不是他心慈，也不是因为你们之间的恩情，而是，他早就知道你跟这只乌鸦之间有些孽债需要当面清除。这么说吧，等这乌鸦哪天魂归天地了，你方能安稳修得圆满。”
　　河神这一席话说得大有道理，可智空小师父却摇着头，嘟着嘴推开了他，豆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此时星君方注意到他左眼角与乌鸦右眼同样位置也有一颗泪痣。
　　河神看着屋里这两人，点了点头叹气道：“啧，有些话，我们这两天便说清楚吧。反正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虽然我救不了你的那只乌鸦，但是我能告诉你，一些关于那只乌鸦的事。”
　　屋里炭炉噼啪作响，屋外的风呼呼大叫，雪无声地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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