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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Bucky最近几乎是整日整日地待在宫殿里不出门,他有太多事情要忙。他的哥哥和姐姐们早就离开宫殿去了海洋各处,帮着父亲守护整个海洋帝国,而小妹妹跟在父亲身边忙前忙后,他自己则是做妹妹曾经做过的活儿,每天在书房里标注洋流图,小心翼翼地不让海水因为自己的笔划而走岔方向。
那个晚上,和Steve从公主的船上逃回来后的路上,他在某一秒知道自己成年了。那种笃定的感觉无法形容,但他就是知道自己卧室里的那座钟上,时分秒针刚刚齐齐对准了十二。属于族群的智慧悄悄爬进他的脑海里,端坐在那,从此它们就是他记忆和经历的一部分,甚至不需要特意去回想。
他这才明白妹妹告诉过他的“自然得就像学会呼吸或者哭泣”的含义。Bucky转头想告诉Steve这个好消息,却在目光落到Steve身上的那一瞬之后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他的那些传承自祖先的智慧在他脑子里叫嚣,说Steve活不长了。
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就是知道。透过那些今晚之前不属于自己的阅历,他能看见Steve的瘦小,和瘦小下掩盖的病弱。那就如同他在今天傍晚抬头看到的夕阳,辉煌热烈,但他知道它不久后也会被夜色淹没。
很奇异的,Bucky没有惊呼或者是担心地扶住Steve继续上下打量。他只是平静到有些游离地若无其事,在心里反问自己,Steve活不长了,他能活几年?
三年,五年?我说不好,但是我想,不会超过十年吧。属于理性的那一部分絮絮叨叨地评估着,Bucky忽然就不想再听。
虽然是自言自语,但那也很烦,让人忍不住暴躁,就好像面前站了个和他父王的任意哪个臣子一样的老头,碎碎念着给王子殿下分析这件事有多糟。这老头明知道这件事有多不好却无动于衷地摊开来和他讲,而弄清之后王子照样无能为力,Bucky不知道哪一点更糟糕。
他恍惚着任凭脑子里的两方展开争执和吵嚷,心不在焉地和Steve告别,所幸他总算还记得帮Steve确认周围没有任何一个爱折腾人的小伙伴。然后,直到他躺在自己卧室宽大的床上,Bucky才清醒过来,然后跌进惊恐里。
他之前曾经觉得,如果因为体质而活不太久也没什么,起码Steve活着的时候还有自己在身旁。可是他突然意识到,这不公平。
这不公平,Steve那样好。他努力去学习一切新鲜事物,他从不和人主动起争执,他总是笑。他为什么不能够安安稳稳到老?
没人能回答他,除了心底的那个老头子,还在悲天悯人地絮叨“这种事情并不少,海里从来不缺夭折或者短寿的孩子”。他暴躁地抓起手边的枕头摔向墙壁,砸掉家伙那个可恶的脸。
而且,人鱼的寿命有三百年。
Bucky躺在床上,疲惫地望着天花板。他尝试着去想,但没法想象。
没有Steve的两百七十多年。
这样的一个命题刚刚从心底颤颤巍巍地浮上水面,就被主人惊恐地挥灭了。气泡抖出一声轻响,炸开的水花溅湿王子的心脏。
没有Steve的两百七十多年。
刚刚成年就迎来这样难的一道刁钻的习题,James盯着天花板上镶着的某一颗珍珠,焦躁惶急地翻遍了半小时前继承到的那些东西。
没有,没用,徒劳,无关,没用,不了解,一句带过。
“要你何用,嗯?”Bucky愤愤地想,他在自己思维的宫殿里像个慌张的劫匪一样手忙脚乱地翻阅各种典籍,指望能找到前主人在书页间夹着的黄金。
但很可惜。
那个老头站在他旁边,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无措又焦急,摊开手冷淡地回应他投过来的求助目光。
“这些已经是我能提供的全部了,非常抱歉。”
Bucky躺在床上,疲惫地望着天花板。
他耗费了成年后的第一个,整个的后半夜去搜寻一个秘方,一道咒语,或者随便一个什么能挽留Steve的法子,却徒劳无功。他翻遍识海,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即使是饮鸩止渴的方法他也照单全收,却仍是空手而归。
王子躺在床上,抬起左手遮住眼睛。
他一边继续不抱希望地搜寻秘方,一边练习着远离Steve。
如果他终究是要死的,那么我还是得继续活。Bucky咬牙想着,也许没有Steve的两百七十多年并不那么可怕呢?
忘掉他吧,忘掉他。
如同忘掉路边的一棵海藻,一粒沉在珊瑚丛里的沙,如同忽视掉那群庸庸碌碌来来去去的鱼。他没什么了不起。
James殿下似乎和他的小伙伴闹脾气了,海底的居民们笑眯眯地讨论着。王子殿下太年轻,没有定性,喜欢什么也就是那么一会儿的事情,这没什么。
只是可惜小Steve还是得一个人喽,说真的,有时候我都替他心疼。
Bucky听到这些话,烦乱地甩甩尾巴。你们什么都不懂。
雨季要来了,这种时候的洋流图得画得格外小心。王子殿下夜以继日地工作,尝试着接手一部分统治和管理上的事务,他寻找可以拯救将死者的药方,绷紧下颌试图习惯于毫无理由地疏远最要好的朋友,并且权当他早已死去。
他已经成年了,英俊,睿智,意气风发。
他已经成年了,焦虑,疲惫,形单影只。
他去听座头鲸们唱歌。
座头鲸们有时候会发现他,有时候不会。他们偶尔会打趣地问他怎么Steve没有一起来,但王子沉重的心事几乎挂在脸上,他们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唱歌。
座头鲸们唱那些雨季的歌,这总让他想起他在父亲的书房里按着墙壁在墙上的海图里描绘洋流的方向。James突然反应过来,他笔下每笔每划都实实在在地奔涌在海洋里的某一处里,这个认知让他有那么一分钟感觉到权力。
但他明白,他并不是喜爱描绘海洋到每日非画不可的地步,只是骨血和传承里带下的责任感和义务。无数祖先曾出于相同的原因,在每天相同的时刻于相同的地方和位置画着一年一年循环往复的海图,他知道自己和他们并无不同。他是人鱼的王子,是海洋的奴隶。
“Steve需要寿命,而我想要灵魂。”王子悲哀地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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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在这里很久,不过这一更是首发LOF,然后就懒得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