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门千

　　灰蒙蒙的天空飘起鹅毛般的大雪，仙草默默跪在殿门外。她抱紧双臂，小脸已冻得苍白。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仙草依旧默默地跪着。哪怕身体已经麻木的不像她自己的了，她依旧没有避寒的意思。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把伞置于仙草头顶上方，温柔的声音响起。“你跪了多久。可别告诉我一夜？”看着仙草眼前的模样，答案早已呼之欲出。

　　仙草手脚已经冻僵，墨止看着好似雪人的少女，撑着伞，轻柔的为她扫除身上的雪，眼睫毛上的雪，头发上的雪，仙草好似木偶般任墨止摆弄。

　　墨止伸出手，一下把仙草搂入怀中。他温柔开口道：“你就这么爱哥？爱到他不理你，你就作践自己！”

　　仙草眼神闪了闪。

　　半晌，传来仙草嘶哑的声音：“我只知道就算师父放弃我，我也不能放弃师父。”

　　墨止松开环抱住仙草的手，站起身咚咚敲了两下殿门。“哥，你真的忍心看着你的徒儿继续跪在殿外，直到冻死么？”

　　一片静默，当墨止以为门不会打开时，门开了。倾玉走了出来，他淡漠的眼神看向跪在雪地里的仙草。“我没心，不会为你而痛，你就是跪死在这，我也不会为你留下一滴眼泪。我们师徒缘分已尽，走吧。”

　　“师父！”本以为她的眼泪哭干了，原来还能流出来，眨着泛着泪花的眼眸仙草呼喊道。

　　“师父是真的不会再要徒儿了么，师父，离开这里，我该怎么办，离开这里我就没有家了。师父，求你让我留下来。求求你，求求师父了，不要赶我走！”

　　倾玉决然转身，走回月华殿，门再次闭合。

　　墨止蹲下身温和道：“看来哥是心意已决。”

　　“小师叔，我不想走，我真的不想走，我真的无处可去。”

　　“哥不要你，我要你，我收留你。”墨止要扶起仙草，仙草挥开墨止的手。“我宁可跪死在这，我也不要离开师父。”

　　“你怎么这么傻，好。小师叔，陪你，陪你一起跪。”墨止把伞扔向一旁，他话音刚落就要跪下。

　　“不要，不要，小师叔你不要这样！”

　　“既然我说不动你，那我只有陪你一起跪。”

　　仙草眨着眼泪，“小师叔，我求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要对我这么好。”

　　墨止跪地轻擦仙草眼睫毛上的泪珠：“小师叔，对你好还不好么？”

　　“我还不起，小师叔，你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墨止温柔的笑着不再说话陪着仙草一起跪。

　　雪下的越来越大，仙草眼神依旧闪着坚毅，除非她死，不然绝不起身。时间一点点流逝，大雪纷飞带着呼啸的风，仙草终于支撑不住，“咚”的一声，栽倒在地。墨止听到声音，起身，他走到仙草面前，摇晃仙草：“醒醒！”

　　仙草仿若沉睡，不论墨止怎么摇晃都不见醒来的迹象。

　　墨止站起身，走到门前敲门道：“哥，仙草出事了，怎么叫都不醒，哥，开门。”

　　这时月华殿的门开了，倾玉走出，他淡然的眼神看着歪倒在地的仙草。

　　倾玉双手发出淡淡光辉，原本昏倒在地的仙草像是有牵引般，腾空而起。半晌，昏迷的仙草稳稳落入倾玉怀中，横抱起仙草，倾玉走入月华殿，墨止随后跟上。

　　倾玉动作很轻柔的把仙草放在床榻上，她仿若睡的很安详。倾玉亲手脱掉仙草外衣，他把脱下的白袍递给站在一旁的墨止，墨止接过并放到长桌上。倾玉手背轻触碰仙草的额头，清冷的声音响起：“很烫。”

　　“哥，她为了让你原谅，她挺着单薄的身子在寒风暴雪中整整跪了一夜！”

　　倾玉清冷的目光看着闭眼躺在床上的仙草。

　　恢复女儿身的她，容貌不是很惊艳，但是五官很耐看。他从没有把她当作女孩来看待，他对她态度都是漠然，在他心里，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考虑过她女孩家的感受。

　　倾玉轻俯身忽作出动作，他凉薄的唇轻触仙草的唇，两唇相触，仙气由他口中源源不断渡给她。

　　墨止怔怔地看着两人唇相触的画面，不觉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刺痛。直到见仙草脸色恢复红润，倾玉才离开仙草的唇。

　　半晌，清冷的声音响起：“我会送她回凡间，你有异议么？”墨止没有回话。

　　*
　　当仙草睁开眼时，发现入目是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她惊的坐起身。她怎么会在这？她不是跪在月华殿的门外么？

　　“姑娘，你醒了。”

　　一位老妇人走入房间，仙草怔怔地看着她。走进来的人，她不认识，她是谁？

　　“姑娘，那位公子是你相公吧，他给了我不少银子，叫我好好照顾你。你放心在这里住下，我是这间客栈的老板娘，名为安容。”

　　仙草掀开被下床，“那位公子长什么样子？”她急切的问道。

　　“样子没看到，他戴着斗笠，不过他身上的衣服可真是漂亮，衣襟摆处，有一朵莲花。还有声音也特好听，就是感觉清冷了一些。”

　　是师父！仙草听着老妇人的形容便知道是师父。可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把她送到这来，该不会真的不要她了吧！

　　仙草越想越害怕，她越过老妇人快步奔跑冲出客栈。

　　她大喊道：“师父你在哪，师父你为什么不要我，师父！”

　　“我是女儿身你就这么难容下我吗，师父？”古街上的行人好奇的看着忽然冲天怒喊的少女。

　　喊过后仙草失魂落魄的走着，好似行尸走肉般。当她走到巷口处，但见一道红光一闪，身着鸳鸯白袍的老者现身。

　　“终于找到你了，把我宝贝还来。”

　　仙草抬眼看向梳着包包头的长白胡须老者。“是你呀，糊涂老头。”

　　月老深锁眉头。“我的宝贝呢？”

　　仙草执起脖颈上挂着的圆形镜子，“一直带着没有用过，老头你说这个是宝贝，可是我看你所谓的宝贝就是个摆设。”

　　月老露出笑容，“这是有开启秘诀的。”

　　“什么？”

　　“我干嘛告诉你这株盗我宝贝的小草。”仙草瘪嘴忽然哭了，“呜呜呜……”月老一怔。

　　一边哭，仙草一边开口道：“呜呜呜……是你自己,自愿给我的，我没有盗你宝贝。”

　　“那是我喝醉了，我贪杯了，你不是盗也是趁人之危。”

　　“呜呜呜……”仙草哭个没完，月老听着心烦，他揉着额头。“哎呀，好了，好了，你不要哭了，宝贝我暂时不要回来，这样总行了吧。”

　　仙草哽咽着：“老头你真好，老头我要跟你走，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草了。”

　　月老心惊：“你要跟我走！”

　　“跟我个老头子走做什么？”

　　“呜呜呜，你也不要我，你也不要我。”看着仙草，月老无奈，心中暗道：“死神氏，扔这么个麻烦精给我。”

　　“好了好了，你别哭，老头子我带你走，带你回我的月老宫还不行么？”

　　仙草点了点头，眼中闪着泪花。要是没遇见师父之前，她怎么都不会向人示弱。这糊涂老头对她蛮好的，师父不要她，她更不要待在谁也不认识的人间。在人间玩玩可以，长久待，她才不愿，她宁可跟老头去他的月老宫做客。

　　月老抓住仙草的衣袖一转身，带着她化为烟，两人升上天宫。再次踏上南天门，仙草怔了怔。守卫的天将看到月老笑道：“今天没有带人间的好酒，倒是带了一少女回来。”

　　月老笑道：“什么少女，她是一棵仙草。别胡说，让玉帝知道会没有我好果子吃的。”

　　仙草笑了笑，离开南天门月老带着仙草回到月老宫，只见两位仙童正在把玩红绳。

　　月老怒道：“还碰，上次的姻缘错还没补救回来，你们还敢碰红线。”

　　“咦，师父，你回来了。”

　　月老挑眉瞪两仙童一眼，冷哼了一声。

　　仙草捂嘴偷乐，“呀，师父，她身上那面镜子不是你最宝贝的窥视乾坤镜么，怎么转手了？”女仙童开口道。

　　月老直接漠视女仙童说的话，男仙童开口道：“师父，不久前神氏药王有来呦，不过看你没在就走了。”

　　“嗯，行了我知道了。”月老开口道：“团团圆圆，以后她你们给我看着点，别让她碰已经连成姻缘的红线，我去神氏宫看看去。”

　　“哦，知道了师父。”

　　看着月老走远的身影，仙草好奇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绑在一起的红线。她刚想伸手去触碰，男仙童道：“师父刚才的话，你没听见吗，这不能碰，你不要干坏人姻缘的蠢事。”

　　一旁的女仙童冷哼一声，“有经验了就懂得为人说教了。”男仙童垂头小声道：“圆圆，都过去千年了，当初我不是故意弄断红线的，师父也不再怪我了。”

　　“师父为了你累的快成狗了，你也好意思继续提起千年前，师父到现在都还在继续给你擦屁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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