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在水中央

　　转眼间，女王寿辰便到了，明天是正日子，晚上宫里举办宴会，除王室成员外，还有官员，一些百姓经过宫内筛选，也被允许进宫参加寿宴。
　　忙了十几天，总算将服装、舞台布景和后台音乐都安排好了。原本只是训练歌舞，没想到为之配合的其他事项也得她过问，真把雨晨忙了好些天。
　　九斤给雨晨捶着背，雨晨拈着葡萄正同菲阳说话。
　　“菲阳，把你的江淮借我用一天行不行？”
　　菲阳奇怪道：“什么事？”
　　“暂时先不告诉你，不过你放心，我只借用一天，用完后保证完璧归赵。”
　　“什么‘完璧归赵‘？”
　　雨晨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嘴，立即说道：“就是一根头发都不少地还给你。”
　　菲阳红了脸道：“他这么大个人，哪里是我说了算的，姐姐你要用他，自管跟他去说好了，干吗来问我呢？”
　　雨晨知道她是害羞，笑道：“怎么能不问你，万一到时候出了误会，咱们三人岂不是得尴尬起来。”
　　菲阳知道说下去又是自己吃亏，忙转移话题道：“看你忙了那么多天，不知明晚成果如何。”
　　“你就擦亮眼睛等着吧，准让你大饱眼福。”
　　雨晨说话一向自谦，她能说出这么自信的话，说明她的确对自己的训练成果充满信心，菲阳不由得更加期待起来。
　　雨晨叹道：“只愿女王看了以后，不要觉得不合礼法才好。”
　　九斤插嘴道：“这些歌舞新鲜好看，陛下一定喜欢，哪里会有这样的顾虑！”
　　雨晨点着头。也是啊，这又不是她那个历史的古代，礼法没有那么严酷，人民的生活习惯都自由地很。这让她安下了心。
　　到了寿辰这天，宫里十分忙碌，御花园里搭了一个舞台，台前是九曲回廊下的一带溪水，对岸便是宴会席位。到了晚间，花园内挂满了各色灯笼，宴会之上亮如白昼。为了加强舞台效果，舞台背后和两侧都没有一件照明物。
　　宴会刚开始，女王莫丹可坐了主位，正对着舞台。其余席位呈弓形展开，弓背是座位，弓弦则是九曲溪水。女王以下，依次是大公主、二公主、小王子江淮，其余王室成员，然后是官员，最外侧是百姓。
　　美酒佳肴，珍馐百味，鬓影衣香。
　　女王起来致辞后，众人依次献上寿礼并向女王敬酒，然后各自落座。二公主禀明女王，敲钟三声，表演正式开始。
　　舞台上一片通明，众舞娘身穿红裙涌上台来。这是图兰国的传统舞蹈，叫“大裙舞”。舞裙有十六幅，摆开来像一朵大红花，十分耀眼。贞娘排练了很久，配上雨晨给的曲子《爱不释手》，效果果然很好。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
　　人在身旁如沐春光宁死也无憾

　　国色天香任由纠缠那怕人生短
　　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

　　啊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
　　生生世世海枯石烂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爱不释手你的美呀
　　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

　　啊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爱不释手你的美呀
　　让我抱得美人归

　　让我抱得美人归”
　　原本雨晨并没有要选这首歌，但是这首曲子的旋律却很适合跳大裙舞，而且莫丹可虽然贵为一国之君，也仍然是个女人，歌词里有“拱手河山讨你欢”，也有赞美女子美貌，想来会让她喜欢。现在看来也的确如此。
　　这一支开场舞，热闹欢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将高涨的情绪感染了在座的每一个人。
　　一舞结束，满堂喝彩。
　　下一个节目尚未开始，舞台后走上来一位锦衣女郎，明眸皓齿，娇俏可人，正是经过九斤巧手打扮的雨晨。本来表演中是没有现代“主持人”这样的角色的，但既然要别出心裁，又因节目释意的需要，雨晨便主动请缨担当了重任。只听她说道：
　　“众位嘉宾晚上好。晨儿在这里恭祝女王陛下青春永驻，图兰国繁荣昌盛。下面的节目是男女情歌对唱。大家都知道六月六是图兰国未婚男女的大日子，这一天姑娘们小伙们可以尽情歌唱，寻觅自己的意中人。恰恰明天便是六月六，我们趁着今天晚上的好时机，为女王和众嘉宾展现我图兰国‘歌舞天国’的风采，由我们美丽的姑娘和英俊的小伙为大家献上动听的歌声。愿明天的节日更加风光无限！”
　　六月六的确是图兰国的节日，名为“对歌节”。年轻的未婚男女互相对唱歌曲，互诉衷肠，寻觅爱人。恰恰六月五这天是女王的生辰，因此雨晨便将明天节日的风光预先搬上了舞台。
　　雨晨退场后，上来一对俊男美女，开始对唱，唱的是《溜溜的她》。“你未曾见过我/我未曾见过你/年青的朋友一见面啊/情投意又和/你不用介绍你/我不用介绍我/年轻的朋友在一起啊/比甚麽都快乐/溜溜的她呦/她呦我呦/心儿一颗嘿嘿嘿”从歌词里仿佛看见年轻男女初次见面，彼此感觉良好的情景。
　　第二对唱的是《甜蜜蜜》，本来的女生独唱安排成了男女混唱。爱情的萌芽开始成长，甜蜜的感觉在心田弥漫。
　　接着是一曲《水晶》，柔和的歌声衬着水蓝色的舞台背景，向人展示着爱情的纯洁美好。
　　第四对，也是最后一对，唱的是《今天你要嫁给我》。经过了爱情的积累沉淀，幸福的情侣终于迈进了婚姻的殿堂。
　　宴会上不乏年轻男女，听着这美好的歌曲，都不由得向意中人暗送秋波，心有灵犀。江淮和身边的菲阳手握着手，对视彼此，露出会心的笑容。
　　女王莫丹可向二公主道：“这些歌曲以前从未听过，这次的表演独具匠心，是谁安排的？”
　　二公主回答道：“是贞娘安排的，不过提出这些方案的是晨儿，这次的节目都是她设计的。”
　　“哦？就是刚才那个晨儿吗？”
　　“是。”
　　莫丹可点点头道：“呆会儿晚会结束后，召她过来回话。”
　　“是。”二公主答应着，吩咐了身边的随从去传话。
　　掌声中，舞台上光线一变，鱼贯上来十六位少女，身穿绿色紧身襦衣，腰系短裙，下身的裤腿呈喇叭形，一抬腿就展出优美的形状。雨晨为她们设计的是唐舞的风格，扮相形似飞天，充分展现了女性的曲线美。台下的观众都睁大了眼，目不转睛。
　　当十六名少女摆出千手观音的造型时，那整齐的动作，完美的配合博得了观众们热烈的掌声和赞美，连女王莫丹可也是赞不绝口。
　　接着是几个传统节目，虽然不及前面的新鲜，但也十分精彩。
　　这几个节目结束后，雨晨上台道：“下一个节目叫‘华尔兹’，是一种新式的舞蹈，希望陛下与众位嘉宾能够喜欢。”
　　舞台上光线交错，十对男女同时起舞。为了这一场华尔兹的表演，雨晨和贞娘所费的心思不比“千手观音”要少。排练刻苦那是不用说了，服装上也下足了工夫。怕西装太过另类，雨晨为男子专门订做了服装，黑色缎面，金线绣边，剪裁合身，立领、马蹄袖，下裳有前后左右四缝，式样同清朝马褂十分相似。女子是洁白的连衣裙，裙摆宽大，白纱飞扬将优雅飘逸表现得淋漓尽致。
　　高贵典雅的音乐水一般流泻，黑衣白裙的男男女女像精灵一般共舞。
　　这才是真正闻所未闻、见过未见的舞蹈。
　　一曲终了，这个爱舞成迷的国度为这一新式舞蹈喝彩不已。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舞台上，小王子江淮偷偷离开了席位。
　　后台，雨晨、贞娘和艺人们正为可预见的演出成功欣喜不已。
　　贞娘一叠声道：“都是晨儿的功劳，真是多亏了你啊。”
　　雨晨笑道：“我只是提出想法而已，真正辛苦的是大家，等晚会结束了，我们聚在一起，办一场庆功宴，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贞娘笑道：“说的是。大家都辛苦了，但是后面的表演仍然要认真对待，马虎不得。”
　　艺人们高声答应着，自去准备。
　　“刚才二公主传话，说演出结束后要你去回话，这事你知道了吗？”贞娘关心地问雨晨。
　　雨晨道：“我已知道了。”
　　贞娘拉着她的手道：“在女王面前，说话可要谨慎些，别像平常一样没遮没拦的。”
　　“我知道啦，多谢贞娘好姐姐提醒！”雨晨像个撒娇的妹妹在贞娘身上蹭了一下，贞娘笑骂着作势要打她。
　　再精彩的晚会也有结束的时候，舞台上的表演终于到了最后一个节目。这是雨晨精心挑选的一支歌曲，专门为图兰国这位女王而唱的，《至尊红颜》。演唱者不是一般艺人，而是图兰国的小王子、莫丹可最疼爱的小儿子，江淮。
　　直到此刻，菲阳才知道雨晨向她借江淮的用意。
　　图兰国无论男女，均是唱歌好手，江淮的嗓音在图兰国是出了名的好。
　　“世界上有几个女人敢这样
　　把脆弱当成了坚强
　　那一夜疾来的风和雨
　　吹落了满园的芬芳
　　世界上有几个女人敢这样
　　将血泪还给世间的儿郎
　　繁华一梦化作长河岸
　　千红一哭万妍同悲绝唱
　　寸心炼成了钢
　　百媚千娇下火场
　　她也曾一枝山花笑烂漫
　　转身间叱诧九天上
　　谁说女子不如儿郎
　　是谁说柔胜不了刚
　　看千古风流人物
　　还有谁独秀一枝万年长”
　　听着这歌曲，莫丹可仿佛回到了父王驾崩，突然将一国大任交在她肩上的那一天，接着眼前晃过登基来所遇的种种质疑、辛酸与困难，眼里不禁有了些湿意。
　　到了最后一个音符，舞台前突然烟火齐放，五彩缤纷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组成美丽的奇观。在烟火的遮掩下，所有艺人都站到了舞台上，整整齐齐地排在江淮身后。
　　江淮朗声说道：“谨以此歌祝图兰国基业永固，祝母亲万古流芳！”
　　他的声音刚落，艺人们异口同声道：“祝图兰国基业永固，祝女王万古流芳！”
　　宴会上所有人都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齐声道：“祝图兰国基业永固，祝女王万古流芳！”
　　此刻，宴会再一次达到了高潮，所有的灯火都是为女王莫丹可而亮，所有的祝福都为女王莫丹可送上。
　　莫丹可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来，举杯道：“为图兰国基业永固，为人民生活安康，同饮此杯！”
　　话音落时，君臣一齐举杯饮尽，为这台精彩纷呈，高潮迭起的宴会划下了完美的句点。

　　宴会结束后，百姓在宫女侍从的引导下离开王宫，大臣和女眷们也都告辞，各自回府。王室成员移往他处，另行小聚。
　　御花园的一座亭子中，女王莫丹可，大公主，二公主，小王子江淮，菲阳等人团团而坐，宫女内侍们奉上时鲜瓜果和葡萄美酒，伺候一旁。
　　正说着话，贞娘领着雨晨来到，向女王行礼。
　　女王嘉奖道：“贞娘，你这次的晚会办得很好，呆会儿下去领赏；艺馆的艺人们也都辛苦了，一并都有赏赐。”
　　贞娘忙跪下谢恩，自有宫女带她下去领赏，余下雨晨一人在此。
　　女王打量着面前的可人儿，雨晨抬着头也在打量她。这位女王，已经五十岁，大约是保养得当的缘故，还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华，这时候一双眼睛正温和地看着她。
　　“你叫晨儿？”
　　“回陛下的话，是。”
　　女王微笑道：“你不用拘谨，我们现在是家庭聚会，江淮跟我说你是他的朋友，不妨一同坐下吧。”
　　“谢陛下。”雨晨大大方方地道了谢，坐在了菲阳身旁。她匆匆打量了一下在座的人，二公主笑容灿烂地看着她，江淮和菲阳看起来也很高兴。另外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大概便是大公主，她只是简单地跟雨晨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只听女王说道：“听说这次的晚会都是你设计的，看来很是花了一番心思，我很满意。”
　　雨晨忙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辛苦工作的成果。”
　　女王赞许地笑着，问起她的身份，雨晨只把同江淮、菲阳商量好的那一套说辞跟她说了。女王并没有怎么深究，倒是热衷于跟她谈天说地。
　　雨晨是现代人，自然有些不凡的见闻，她只说自己到过许多地方，拣了一些方便交代的事讲给了女王听，其余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
　　女王突然叹了口气道：“适才你那最后那一首歌，让我想起不少事情啊。”
　　雨晨早已从江淮口中知道莫丹可当初是排除万难坐稳了王位，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男尊女卑之说，但是男人天生的主导意识，和女人天性之柔，还是形成了男人比女人更强大的观念。莫丹可身为女子，统治一国，其中经历的辛酸，自是不为外人所知，雨晨也只是根据自己的揣测选了《至尊红颜》这一歌曲，果然引发了她的共鸣。
　　雨晨真诚地道：“女王陛下，说句真心话，在晨儿看来，在您的统治下，图兰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生活美满，您真的是一个好国王。”
　　这样的话，莫丹可也不知听了多少遍，今天更是多有恭维之辞，但是一个年轻的姑娘这么说，还是让她感到很欣慰。
　　“我很喜欢你，你就在宫里多住些日子，有空过来陪我聊天。”
　　听得这话，江淮和菲阳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连二公主的眼睛也突然亮了起来，亲热地拉住了雨晨的手，大公主却只是多看了她两眼，再看了女王两眼。
　　雨晨心里对女王自然是充满了亲切感，但是很奇怪的是，虽然大公主对她态度冷淡，雨晨倒是想多了解她一点；而二公主虽然之前已经见过面，现在对她也很亲热，心里始终还是有些疏远的意愿，反而不如大公主令她感兴趣。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夜深了以后，大家散会，各自回自己住的宫殿歇息。菲阳和雨晨都住得离江淮很近，因而三人一道走着。
　　一路上，江淮和菲阳都对雨晨今晚的表现赞叹不已，雨晨却夸江淮这个压轴表现突出。
　　菲阳不无骄傲地道：“姐姐，你不知道，当初他出使来我们白水国，我本来没怎么注意，后来无意间听到他唱歌，这才开始留意他这个人。”
　　雨晨笑道：“原来江淮就是靠一首歌俘虏了你的芳心啊！”
　　菲阳知道她又在取笑她，嗔道：“姐姐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说了。”
　　雨晨忙假装讨饶道：“好妹妹，我不取笑你，你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我要真跟你说了什么，你肯定又要取笑我了。”菲阳紧闭了嘴不肯说。
　　雨晨转头问江淮道：“江淮，你说，你是怎么把我菲阳妹妹的一颗心牢牢栓住的？”
　　江淮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哪里是我栓住了她，她这样美丽这样善解人意，自然是我爱上她不可自拔。”
　　江淮这样的老实人居然说出这样的爱语，雨晨不禁有些惊讶，菲阳飞红了一张俏脸，作势打了他一下。
　　江淮突然挨了她一下打，说道：“难道不是吗？那天我们拌了嘴，你不肯见我，晚上我偷偷在你窗底下唱了大半夜的歌……”
　　“你还说！”菲阳扑上去捂他的嘴。
　　雨晨忍俊不禁，直道：“你们自去说你们甜蜜的爱情史，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说着，就要走。
　　菲阳忙拉住她的衣襟，雨晨轻巧地一挣，将她推向了江淮的怀抱，笑着跑开，口里还直取笑着。菲阳脸上烧得更厉害，却被江淮牢牢抱住，也禁不住心神激荡。江淮揽着她，满腔爱意无法抑制，两人自有一番花前月下的旖旎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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