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空阶白

作者:太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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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春秋流转,三岁瞬目。
      衍渊仍是一切如常,除却那把剑,那架琴,还有日益精进的武学心法。
      日复一日的事,让他有时候不禁怀疑那些前尘往事是不是皆是一梦黄粱,但手里那把剑茎熨帖着虎口,却又让这一切有迹可循。
      已经好久好久没见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了。
      他在拂去琴身上薄薄一层灰的时候这么想着。
      松涛听雪被妥帖地挂在墙上,指尖划过依旧是当日林中那清越的颤鸣。可惜他不通音律,也不知曲谱,空有一架良弦,却无优曲以悦耳。
      指尖落在琴弦上好一会儿,衍渊仍旧收了手,拢了道袍,起身出门练剑去了。

      李忘生门下亲传不多。便是算上阳玉这个尚未教授纯阳武学心法的小道童,也不过三个。
      三年间衍渊未下山,他便也再没见过那个整日嘻嘻哈哈的藏剑弟子。但没见到,倒也不是全然没了这人消息;衍渊仍然时常可以从师兄衍清的口中听到关于叶南荪的只字片语,但大半倒都是和浩气盟相关——这也难怪,衍渊这么想着。不过无奈,似乎浩气盟正处多事之秋,衍清和叶南荪算是老搭档,叶南荪不来华山,便免不了要衍清时常下山去和叶南荪碰头。因此这三年衍渊和衍清聚首的日子竟是比前几年都少了许多。
      然若是偷了闲暇,衍清总是要拖着衍渊去个僻静地方,两人对酌的。仍是那对墨鱼杯子,喝的酒各式各样,最多的,却还是那扬州来的“玉练槌”。
      衍清性子和,也算个明朗性子的人。两人对酌时,衍渊话不多,总是听衍清讲那山下的各式经历。惊心动魄或是趣味横生,衍渊听得入味,就不时想着那人又是如何在江湖快意恩仇的;听到衍清提及叶南荪的名字,心下就是小小一跳,禁不住提了些精神去听那人又仗剑何方,然后心有所往。除却叶南荪,衍渊倒也常听到另一个名字;虽非叶姓,听起来却像是个藏剑弟子;衍清又以那兄弟相称,约莫也是同他和衍清一般,是对师兄弟吧。
      不过,衍清提及那名字实在是多,又时常嘟嘟囔囔的埋怨两句,颇有些小孩心性。衍渊便忍不住有些好奇,那是一个怎样的人,竟让衍清如此挂念在心。

      某日,清虚子于睿将他唤了去。
      “衍渊,近日课业如何?”
      “回师叔,一切如常,多谢师叔关心。”
      “你这孩子……”于睿轻摇头,掩口慈爱地笑笑,“听你卓师叔说,你现在紫霞有已有所成,无奈迄今之见闻已成桎梏,我们便和掌门师兄谈了谈,想让你下山去历练一番。待你也游历归来,自当眼界开阔,所思所想皆不比今日;至时,你技艺势必有所精进,于‘道’之领悟便定也有一方全新天地。”
      于睿抿了口茶,接着说:“前些日子,衍清修书一封送来,说是近些日子要回来一趟。你不妨下回与他同行离山。你看如何?”
      “衍渊并无异议。”
      “如此便好。若你归来有所获,我们同掌门师兄自然都倍感欣慰。在外,望你多行侠义之事,扬我纯阳清名;出了宫无人护你,自己也当万事小心,切切也要顾好自己。”
      “弟子领命。”
      “你啊……”于睿伸手轻轻抚了抚衍渊的头,“这有什么领不领命的呢。你自小在华山长大,又无亲眷,我们都视你若己出。不过是孩子远游在外,父母不放心嘱托两句罢了。”抿唇笑了笑,于睿又执起手边书卷,“我也无它要交代的了。你若无事,且去做些准备吧。”
      “那衍渊便先告退了。”

      衍清那日来信说是五日之内便回华山,衍渊便零零散散地开始收拾一些要带的行李,但等五日已过,却仍不见衍清踪影。衍渊有些奇怪,但想想,约莫是有事耽搁了,便又安心等着。
      众人始料未及的是,衍清过了大半月才回了华山。
      衍清回来时风尘仆仆,匆匆同李忘生以及几位长辈问候了一声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衍渊没来得及叫住他,一瞬瞥过去,只看到衍清有些发青的脸色,神情凝重又有丝慌张——衍清甚至没有同自己打声招呼——衍渊看他行色匆匆的背影,依稀辨认出平日里衣冠整齐的师兄这次回来却连道袍都有些破损,一侧袍袖下缀着的穗子已然不见了。
      有些路过看到的同门看到衍清的反常,不免有些指指点点,在衍渊后面小声议论着什么;衍渊转身看了他们一眼,那些人见衍渊有些凉薄的眼神,住了嘴,四下散了。
      这一扎便是三天,期间再没见过衍清身影。众人以为是他这次任务回来累狠了,也没去多作在意;衍渊也没去打扰,只是每日去叩一下门,留下些食物便离开了。头两日那饭菜一直没被动过,直至第三日,终于见些吃过了的痕迹。衍渊面无表情地把东西收拾走,心下却有些安慰了。
      第四日,衍渊又是去叩了叩门,打算留下饭菜便走,里面却传出了声音。
      “是阿渊吧?进来坐坐吧。”
      衍渊顿了顿,便托着饭菜推门进去了。
      衍清坐在床边,正穿着靴子从床上下来——方才约莫在入定。
      衍渊把饭菜布好,衍清也恰收拾完,坐到了桌边来。
      “这几日麻烦你了。”衍清挑了挑嘴角,但是神情好似颇有些疲惫。
      “并不是什么大事。”衍渊也在桌边坐下;他已经吃过,便看着衍清慢慢地进食。
      衍清眼底有些青灰的暗影,眼角流露出的难以掩盖的疲惫让他平日里温雅的样子都维持不住。衍清吃的很慢,吃了半碗便把筷子放下了。
      “师兄方才是在打坐调息吗?”
      “是啊。”衍清喝了口汤,“这几日心里乱的很,约莫早课也做不好,便索性小闭,辟了几天谷。”衍清讲这话的时候带着笑,眼角却仍是苦涩。
      “……师兄有心烦事吗?”
      衍清表情顿了顿,微微苦笑,“是啊……”一手抵着颧骨,索然地拿勺子在汤碗里搅了几圈。
      “你说,若是一个一直跟在你身边的人,突然有一日,站到了你的对立面,而你不得不刀刃相向……你该怎么办?”
      “……”
      衍渊不知他所指何事,一时也并未作答。两人皆是沉默。
      不过衍清原本也没想要衍渊回答,便又振作了精神打破沉默。
      “听于师叔说,师父和师叔们想让你下山历练。不如你跟我去扬州看看?朔蘅约莫还在藏剑山庄。你们也许久不见了。”
      衍渊听到那名字心下漏了一拍,脸上面色未变地应了一声,便动手收拾碗筷。
      衍清看着衍渊眼角错漏出的一丝愉悦,轻笑抿着嘴不说话。
      “师兄,我先告退了。”
      “嗯。”
      衍清看衍渊重新阖上门,被衍渊感染的愉悦好像重新被那一扇门隔断;衍清嘴角又垮下来,思及自己,仿佛又是铺天盖地而来的苦涩要将他淹没。

      那件破损的道袍被丢在屏风架上,袍角上的血迹已经干透,凝成黑紫的色块。
      袍袖里躺着一封信,信封是油纸做的,可见写信人心细,特意做了防水准备。
      而现下,这封信似乎被隔绝在了那个世界外,静静地躺在那里,无人闻问,被人遗忘。

      几日后,两人一同下山。
      因为并无要事在身,衍清也乐的陪同师弟一同悠然南下。两人行至洛阳,便花了十多日。衍清倒是方便,浩气盟在多地都有据点,一路下来,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旅途倒并不显得那么漫长。
      这一日两人在繁华洛阳城中逛着——洛阳不似长安肃穆雍容,观之磅礴大气,却也格外有些人行如织,热闹别致的味道。这几日正是元宵灯会,洛阳城夜市一派喧闹;天尚未擦黑,小贩们就已经忙活开了;等到了夜里,便又是接踵摩肩景象。
      “阿渊,你看着夜市多热闹,要不我们晚上也出来逛逛?”
      “嗯。”
      “要不,师兄给你买个元宝灯?”
      “……不用了。”
      衍清正调笑的开心,忽的一只鸽子扑棱棱的直钻进衍清怀里。手忙脚乱地摁住那只扑腾的信鸽,衍清动作利落地解下鸽子爪子上的信囊。
      捻开芦苇筒的蜡封,衍清放走那只鸽子,一边拆信,一边嘟囔着:“谁这时候给我飞书……什么事儿……——”
      然后身边的衍渊看到,衍清原本一派轻松的脸庞顿时失了笑意,仿佛整个人都冻僵在原地。
      “……师兄,发生什么事儿了?”

      与此同时,寒意方始解冻的江南,天地刚刚溶入一丝翠色;一座宽敞的山庄园林内,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各处都雕琢得诗意别致。山庄内一处红漆的杉木窗开着,窗前的檀木桌上搁着一只梅子青瓷瓶,内里插着一支鹅黄春[=L=]色,迎春长枝垂下来,随着暮风轻晃着。
      一丝略劲的暮风带起一朵落花盖在了余墨未干的白鹿信纸上。书桌前的人搁下笔,拈走那朵落花,去寻了火折子,掌了灯——天色不知何时,竟已染了墨色。
      望望窗外的天色,流云高远,明日不外也是个晴朗天气。
      那人倚在窗台上,手里转着那朵落花,嘴上勾着笑。
      “明日便去把信给他寄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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