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

　　事实证明，只要有那个愿意包容你的人，撒娇或者说任性这种事是无师自通的。
　　从卢雅涵出生开始，朱孝北的业余时间都花在这个小东西身上。所以他理所当然的不会溜冰。
　　而且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他的小雅是怎么会溜冰的。
　　佟菡雅别的不会，玩得事倒是门清。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跟着魏寒禧四处瞎混。皮糙肉厚不怕疼又不怕死不怕丢脸，打架、溜冰、游泳、篮球、桌球样样都会，且因为心思简单，每次玩起来都是全身心投入，样样都玩得不赖。
　　佟菡雅身姿轻盈如燕子，一个刺溜就滑地老远，还一派轻松地回头冲他喊。“朱···孝···北···”
　　朱孝北运动的少，但这不代表他平衡性有多好。他几乎是狼狈地站在栏杆边，身子摇摇摆摆左支右绌。
　　“小雅，你别回头，看着点。别滑那么快！”他几乎是心惊胆战地盯着佟菡雅，生怕她磕着碰着。
　　佟菡雅一个刺溜风一般来到他身边。她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别着手自在地在朱孝北身边转着圈打转。
　　朱孝北紧张地喘不上来气。他觉得小雅这段时间比以前更让他担心。
　　佟菡雅欣赏般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坏坏一笑，双手一伸，脚下一滑，猛地把朱孝北从栏杆边拽开。
　　朱孝北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前仰后撅，出于本能紧紧抓住佟菡雅的手。
　　“朱孝北，放松。你抓住我，顺着我的力。”佟菡雅稳住他，看着他的眼睛叮嘱。
　　那一瞬，朱孝北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他读到一个似曾相识的眼神。
　　犹记，那个秋末冬初的月夜，亲眼看到小雅和顾南接吻后，他失魂落魄般游荡到公园里喝闷酒。忽然听到附近流浪汉的笑声，接着便是噗通的落水声。处于警察的警觉性，他匆匆赶去，流浪汉已经吹着口哨走了，只剩下池塘里胡乱扑腾的一只狗崽。
　　他站在岸边迟疑，狗狗心灵感应般抬头看着他，那湿漉漉的眼神里的恐惧和孤独在月光下像一柄剑射中他的内心那一处柔软。他想当时的他也有着同样的眼神吧。
　　他扔掉大衣走进水中，慢慢向狗狗靠近。可是狗狗惊慌的瞎扑腾，竟然离岸越来越远。“别动！”朱孝北恼火地吼一声。狗狗哀哀地看着他。
　　朱孝北叹口气，向深水区游去。在脚抽筋遭受没顶之灾地那一刻，他在水中抬头看天上的月，心也被一阵凄凉寂寞淹没。他想，即便死在此处也无人知晓无人在乎吧。
　　在他自弃般感受着肺部的憋闷难受时，狗狗呜咽着游到他的头顶处，隔着水与他相望。冰凉的池水，悲凉可怜的眼神。
　　“朱孝北，专心一点！”佟菡雅鼓着脸瞪他。
　　朱孝北收回思绪，懈了力气，全身放松，握紧她的手，随着她在场中穿梭游走。他微微勾起嘴角，还好那个月夜他没有死。不过被人用吹气的安全套救了的感觉稍微有点滑稽。那人还真有点，嗯，急智。犹记她的眼神，怎么和刚才小雅的眼神那般像，却又觉得和他和狗狗的眼神如出一辙。
　　“朱孝北，我在你眼前，你应该看着我。不能想别的！”佟菡雅怒发冲冠，几乎要拔剑来个血溅三尺。
　　朱孝北噗地笑出声，笑声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到了捧腹大笑，笑得眼泪从眼角流出来。心底的愉悦从日积月累悲凉哀伤的基调中如闪电般爆发，响彻灵魂。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要求他。也是她第一次眼里心里都是他。怎能让他不从心中感到愉悦。
　　佟菡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胡思乱想一番后，按着以往的惯性，觉得朱孝北肯定是在嘲笑她没有自知之明。魏寒禧那家伙每次对她的理直气壮和无理取闹都是一句话拍死——我不会惯着你。
　　所以朱孝北也是这样的······哪怕她用了小雅的身体，她也是个不讨喜的灵魂。
　　佟菡雅悲从中来，大大的眼睛里包着两汪眼泪，哀怨而控诉地看着朱孝北。
　　“好。”许久，他止住笑声点头。
　　佟菡雅眼中大放光彩，兴高采烈地拉着朱孝北在人群中穿梭如流萤。
　　朱孝北感受着这种速度带来的风，手心的温度，耳边的笑声，一切都美好的如同年少时最美丽的梦。
　　察觉到朱孝北对溜冰的享受，心满意足的佟菡雅拉着他酣畅淋漓地滑了一下午。这两个沉浸在被对方重视而带来的欢喜愉悦中的傻子，尽然丝毫没觉得这种行为有点疯癫。
　　晚餐吃的依然是清淡的中餐，出于对朱孝北愿意惯着她的欢喜，佟菡雅很给面子的没有什么牢骚。
　　只是，她又不是兔子，为什么要吃胡萝卜这种东西？
　　佟菡雅恶寒地盯着碗里的胡萝卜，全身僵硬。她警惕地把送到嘴边的东西凑到眼前，果真是黄橙橙硬邦邦的胡萝卜。
　　“你为什么给我夹这么多胡萝卜？害我差点吃掉！”她嫌弃加厌恶地看着胡萝卜，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她看着朱孝北示意他帮她夹走。
　　“小雅，胡萝卜里的胡萝卜素可以清除血液及肠道的氧自由基，帮你排毒、防癌、防治心血管疾病。不要挑食，多吃点！”谁知百依百顺的朱孝北不仅不帮她夹走，还不以为然地劝她。
　　“是我重要还是我的心脏重要？”碗里的胡萝卜长了刺般扎在佟菡雅的眼里，她气的肺都快要炸掉。而朱孝北老神在在毫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比胡萝卜还扎眼，还戳她的肺管子。
　　“没有心脏哪有你。”朱孝北蹙眉，淡淡瞥她一眼。
　　这话若是小雅听了，也不会有别的想法。可听在佟菡雅耳里就不是个味道。
　　“那就是心脏比我重要喽。朱孝北，你王八蛋！在你眼里，我就是一颗心脏！”佟菡雅几乎是暴怒，当即拍案而起。
　　朱孝北张大嘴，惊讶不解地抬头看着她。
　　这模样落在佟菡雅眼里，那就是“这样难道不对吗？”的意思。说明这家伙之前惯着她，只是因为她的心脏。再联想到早上两人因为吃辣椒吵架的事，佟菡雅几乎是气绝。
　　“小雅，你小心一点。你的心脏刚换，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负荷。”朱孝北立即起身安抚她。
　　她哆嗦着唇，指着朱孝北的鼻尖大骂。“王八蛋，我的心脏管你什么事！现在这是我的心脏，这是我的身体！我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算我什么人啊要你管！”她举起杯子，把水一口气灌进肚子里。然后，“啪！”把杯子摔桌上，气冲冲夺门而去。
　　朱孝北简直看呆了。
　　“噗嗤，哈哈······”魏东林一手撑着桌子，一手连拍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朱孝北这才发现隔壁桌的魏东林，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拔腿去追佟菡雅。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气恼纳闷地走回来一屁股坐椅子上。
　　“完全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不懂她为什么生气，连怎么让她消气也不懂，对吧？”魏东林笑眯眯趴在朱孝北肩膀上。
　　朱孝北揉着酸痛发胀的太阳穴，不耐烦地推开魏东林。“看够了就滚蛋。”
　　“兄弟给你指点一二。这女人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你猜不着。无伤大雅的事情你只管顺着她，遇到争执，不管三七二十一认了错再说。对于每个月流血七天的动物，你不能对她们的智商和情商要求太高。”魏东林歪歪斜斜倚在靠椅上，桃花眼时刻打望周围的雌性动物，不时飞个媚眼。整个一轻佻的公子哥。
　　朱孝北不以为然叹口气，怜悯地睨他一眼。“那些伎俩真管用的话，你也不会只招些蝴蝶蜜蜂。”他拍拍魏东林的肩，“你是否用心，对方是能感受到的。”
　　魏东林嗤笑，斜眼看他。“你这么用心，到头来还不是只落个哥哥的头衔。阿南对小雅有多不放在心上，小雅对他如何心心念念，整个大院谁都清楚。”
　　随即，他报复似的拍拍朱孝北的肩，“兄弟，掏真心这事风险太大，掏得再多也不见得能增加成功的筹码。芳心错付这种事，啧啧，比破产还伤心伤肝伤肺。咱还是悠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窝边草。回头是岸啊，兄弟。”
　　“顾南······没了。”朱孝北双唇翕动，沉吟半晌。
　　魏东林愣了半晌，待醒过神立时揪住朱孝北衣服，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顾南牺牲了，大使馆正协商将遗体从国外运回国。顾家应该很快会公布消息，举行追悼会。”朱孝北紧锁眉头，脸上淡漠如冰，眼中却也难掩追思。
　　“怎么可能？顾家怎么可能让顾南处于险境？这不可能吧。”魏东林不敢相信记忆中那个鲜活的顾南竟然不在人世。顾南虽然冷漠不爱理人，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乍听这个消息，心里也是哀痛难当。
　　朱孝北理解他的感受，一言不发默默坐了一会，叹口气站起身走了。小雅不知道有没有回家。面对这个焕然一新面目全非的小雅，他总是束手无策只有皱眉叹气的份。
　　朱孝北跨出门外走了几步，一抬眼便看见站在对面街角默默看着这边的佟菡雅。不由心里一暖，生出希望来，之前的无力感一扫而空。
　　佟菡雅对上他的眼光，不由脸上讪讪，心里又气又羞，撅着嘴脸一扭再不看他，脚一抬径自往前走。
　　朱孝北见她小孩模样，不由微微勾起嘴角快步走去，初时还是走的，至后来便不能自已地奔过去。
　　他拥着她，在她的发顶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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