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道可道

　　卧房内此刻只有十七躺在榻上，睡得正熟，有下人轻手轻脚进来瞧了一眼，便又小心翼翼离去了，生怕扰了家主大人。
　　“如何？”门外，平日贴身照料的侍女低声询问。
　　“大人似乎醉了酒，这会儿正睡着呢。”
　　“……知道了。”
　　侍女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也没说什么，她在十七身边跟的最久，却也知道家主大人并不只是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在意。在这牢笼般的流月城中，被当做希望的祭品而活，也不知幸运还是不幸。十七平素虽说跳脱，但也有家主的威严在，正事也从来不会含糊，倒也让人心生依赖，这般失态……算是第一次。
　　而此刻正处于睡眠状态的穆家家主的梦中，倒是另一番景象了。
　　寒风凛冽，偌大的雪原一片纯白，隐隐约约只能瞧见一个小黑点缓缓向前移动，也不算是艰难，却也因风雪交加而有所凝滞。不用说，正是十七。
　　他可没想着从‘梦中’醒来，更也没想着将此处探索一二，便是如今四处行走，也只是闲极无聊而已。梦境也好，现世也罢，对他都无甚影响，相反，这样倒让他更轻松些，毕竟总是呆在一个地方非他所愿，曾几何时他甚至动过以死来换取自由的方法，结果最后他才发现，‘贪生怕死’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倒是一点都没错。
　　他想活着，所以就算一直呆在流月城也无关紧要。所谓系统并未给他太多限制，只是偶尔发布些任务而已，系统的存在让他至少有些最后能够获得自由的盼头，如此，他也不想着去以性命或是其他沉重的代价来得到解脱。
　　嗯，反正他也是个俗人，俗人就要想俗世，他本就没什么觉悟，如今倒也乐得自在。
　　如此且走且行，直至寒风渐弱。十七驻足抬头望去，却看见那白发道人御剑而行，落地之时却正是站在他不远处。那道人一身蓝白相间道袍，须发皆是雪白，双目半阖，却也能瞧见那银灰色双眸平静无波，如深潭，也如寒冰。
　　“敢问阁下……”那人方才启唇，在见到十七那一瞬时却不知为何语气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口，却让十七也有些呆愣。
　　那道人负手而立，面冷如霜，偏生语气中有几分迟疑：“阁下……是生魂？”
　　“生魂？”
　　十七以为自己只是做梦，却没成想变成了所谓‘生魂’，生魂为何？魂魄离体游荡在外，却并非已逝之人，想必此时本体仍在酣然大睡，如此，着实有趣至极。倒也不知他为何生魂离体，希望不会出什么意外才好。
　　穆十七摊手苦笑：“这位道长，在下只是误入此地，至于所谓生魂……就连我自己也毫无所感，还请道长为我解惑。”
　　紫胤也疑惑这来人竟然是个生魂，他见十七周身气息清正，眸中并无邪祟之意，也就放下心来。
　　穆小哥随着紫胤的指引来到一处山坳，此处极为隐蔽，地面平整干净，正是谈话的好去处。二人席地而坐后，十七就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敢问道长，您说生魂是为何意？”
　　“便是您如今的情形。”紫胤道：“贫道天墉城紫胤，不知阁下是……？”
　　穆十七心下一动，却是想到紫胤真人的大名了。
　　他虽说久居异世，前尘往事都忘了大半，但对于紫胤真人还是有些印象的，虽说不多，却让十七也能够清楚地想起紫胤是个仙人，是个实力强大的仙人。只是如今这人额上未见仙印，恐怕还未渡劫吧。
　　想到这层，十七不由轻叹一声，面露忧色：“原是紫胤真人……在下穆氏青岩，此事说来话长，不知您可否听过烈山部？”
　　甘愿襄助神明补天而奉献一切的上古部族，想必紫胤也该有所耳闻。
　　不出所料，紫胤确实听过，只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资料到底少了点，就连紫胤也只是听过而已。
　　十七将流月城如今的现状挑挑拣拣说了出来，也说他如今这情形是因为心中烦忧而喝高了引发的惨案。紫胤听了倒是颇为无奈——他听过各种各样因意外事故而魂魄离体之人，只是饮了酒便将自己的魂魄弄出来的，面前这人可是独一份。
　　只是面前之人所说的烈山部与流月城之事……也不知是否属实，若是为真，那这上古部族终年困于北疆上空，如今却无法破界而出，只能在那结界中日复一日，直至枯萎，这才是真的无妄之灾。
　　“贫道省得，若是有相应之法，定会同阁下言明。”紫胤闻言颔首：“阁下日后有何打算？”
　　“不过是同族人一起寻求破解之法，又能有何打算？”十七起身肃容，抬手抚肩施礼道：“如何才能回归本体？还请道长为我解惑。”
　　十七只是短暂的魂魄离体，本身并未有任何损伤，想要回去也轻而易举。紫胤将方法对他言明后，便也无需再加赘述了。
　　“那就此别过。”十七弯唇笑道：“日后再见，可要与道长叙谈一番了。”
　　日后他要想与紫胤联系，这魂魄离体之事可要好好研究，旁人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想必也是因为他自身的特殊性/吧。
　　“对了，还未问上一句。”即将离去之时，他回头问道：“真人可曾收了弟子？”
　　他总算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比如说紫胤有两个徒儿，一人名陵越，一人名百里屠苏。
　　紫胤缓缓摇头：“不曾。”
　　那便是了。
　　如今的紫胤还未成仙，还未遇到屠苏，身旁也不曾有红玉。
　　一切都没开始……而上次与陵越相见，又是因为什么呢？
　　如此想着，十七便醒了过来。
　　仍是古朴老旧的门窗，仍是毫无亮色的卧房，唉……见惯了这些，十七却觉得，刚刚看的那遍地皑皑白雪才更漂亮，甚至于刺骨的寒风都让人觉得舒服得很。
　　缓缓起身，脑中因宿醉还有些混沌，此时天色渐明，又是新的一日了。
　　“大人可算起了。”穆寒——十七那贴身侍女浸了毛巾递过去：“大祭司明日要公开择徒，大人可要去参加？若是不去，我回绝了就是。”
　　“择徒？”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不少，他抬手按了按额角，一脸茫然：“……是啊，沈夜那小子也要收徒弟了，怎么，想跟那群老家伙正面对上了？”
　　穆十七口中的老家伙们是前任大祭司在位时留下的班底，除却华月与瞳，其余几人都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沈夜公开择徒，想必也是要培养班底，恐怕这下有人可坐不住了。
　　穆寒并未搭话，有些事十七说得，她却说不得。
　　“要去的，自然要去的。”十七含笑披衣起身：“不仅要去，还要去得晚些，这样方才不会错过一场好戏。”
　　去得早了，成为那戏中人，他自然不愿；若是去得太晚，连戏都看不成，倒也不妥，这时机可要好好把握。
　　“……是。”穆寒躬身一礼道：“还望大人自行斟酌。”
　　她这话说的不客气，倒也是担忧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主大人做出什么。
　　“放心，我自有分寸。”
　　沈夜虽说还算年轻，但手段城府已似得了他父亲真传，这群老牌祭司倚老卖老想要从沈夜那里捞到些好处，就不知道有没有本事吞得下了。
　　沉寂了许久的流月城，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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