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心

　　第九章
　　义成公主为隋宗室女，隋文帝开皇十九年，在安义公主死后嫁给了南奔入隋的启民可汗，在启民可汗死后嫁启民可汗之子始毕可汗为可敦。
　　世民穿着一身突厥的服装，控着马，缓缓的在草原上行走着。
　　天苍苍、野茫茫、天似穹庐，笼盖四野，风吹草低现牛羊。
　　与雁门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相比，突厥可汗汗庭牙帐所在，却有一种静谧得不可思议的感觉。
　　好吧，他一路上混了进来还算简单，那么，他该怎么去见义成公主？
　　他还没笨到直接奔过去说我就是隋朝来的唐国公的儿子啊你去通报一声。
　　世民的祖母是杨广的姨母，当年义成公主远嫁的时候，李渊也送了一些侍从过来，幸亏还有这点关系，他这次到突厥来就托了这些人给义成公主送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义成公主。
　　看着面前一群蠢肥的羊群圆滚滚的移动，世民无聊的甩了一下鞭子，安静等待。
　　忽然从身后传来了嘈杂声，李世民立刻抓紧腰间弯刀，在马背上俯低身体，警惕的向后望去。
　　声音的方向，烟尘滚滚只见被他拜托的侍卫狼狈的被拖在马后，向这边而来，为首的一群突厥男子个个剽悍精壮，一看就不是易于之辈！
　　糟糕！被发现了吗？世民小心的调整自己的姿势，却也没有跑的打算；不到最后一秒绝不放弃，这是李家人的本性。
　　为首的是一个突厥青年，衣着华贵，他不甚在乎的到了世民身前，马鞭一指，出口的却是纯正的汉语，“赵二，这就是从中原来的那个奸细吗？”
　　他是谁？这个衣着，而且可以随意抓走可敦的侍从……世民不说话，安静的看着对面的青年，脑袋快速的转动，思考对策。
　　“你是谁？”男子问道。
　　“我以为按照礼仪而言，在问别人名字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世民静静的回答。
　　有胆量，男人笑了一下，没有如世民想像中的暴怒，他甚至礼貌的欠身，“我叫咄芯，是可汗的弟弟。如何，你呢？”
　　“他是我旧友之子，咄芯，你有什么疑问吗？”在世民还没有回答的时候，一道清冽女音响起，咄芯脸色一凛，随即回头，却是以一种极其恭敬的姿态下马屈膝。
　　周围一群人全都跪了下来，世民向声音看去，一群突厥女子簇拥着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缓缓而来。
　　女子坐在马上，却不是突厥的装扮，而是广袖长衣，连云发髻，随着马匹每踏出的一步，都能清楚听到她发上秦珠的叮当脆响。
　　走近世民的时候，他闻到了清雅香气，女子身上彩衣缥缈之间，他竟然有一种自己正身在大隋深宫之中，周围女子善睐的错觉。
　　女子近了，他看着她，看着她一张逆着阳光，优雅绝色的容颜，世民想，他知道她是谁了。
　　“臣见过义成公主。”翻身下马，他跪在当地，行臣见主的大礼。
　　马上的女子没有一丝表情，她甚至任何表示都没有，越过世民，她策马来到咄芯面前，忽然，雕刻一般端丽的容颜上嘴唇微微弯起一个奇妙的弧度。
　　咄芯对她微笑，“可敦，您有非常好的朋友。”
　　“自然。”挑眉，微笑，说完这二个字，义成公主策马而去，而世民和那个早就被解救下来的侍从也跟在他身后，向湖边一座豪华的帐篷而去。
　　一路上他拐周围的侍女说话，把突厥现在的情况了解了一下，直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他才被请入义成公主的房间。
　　老实说，世民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他真能说服这个女人吗……呜……大哥，小民心里没底啊！
　　义成公主的帐篷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一座可以移动的宫殿。
　　在进入她帐篷的瞬间，世民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隋朝的皇宫。
　　他只去过隋宫一次，那还是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立建成为世子，带入宫去请旨，他拉着父亲的衣摆，好奇的在雕栏玉砌盘龙金柱之间游曳。
　　义成公主的帐篷就是活生生隋朝公主的宫殿，只不过现在这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自己和义成公主而已。
　　坐在义成公主对面，看着这个远嫁到突厥十多年，却依旧一丝不苟保持着隋朝公主一切仪制的女子，世民第一个反应是敬意。
　　公主坐在高榻上，姿态优雅，脊背挺直，端庄得仿佛自己正坐在宫廷的正座，接受天下的朝贺。
　　一个远嫁异乡和亲的公主，要在最初连预言都不通的地方保持住自己的尊严该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而面前这个女子，她保持住了，并且赢得了丈夫的爱情与突厥的拥戴——世民垂下眼，向她低头，“臣……”
　　“你是李渊的儿子，对吧。”义成公主冷淡的打断他的话，勾画着淡淡朱红的眼角蓦然的垂下。
　　“啊……是……臣世民，唐国公次子。”
　　“……长得和他有几分象。”她淡淡说道。然后放松似的靠向后面，有趣的看着他，“说吧，你的来意是什么。”
　　世民拱手，“臣请公主修书劝始毕可汗解雁门之围！”
　　公主安静的笑，“于我有什么好处？”
　　听到这句话，世民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非常安静的看着义成公主，看得坐在高榻上的公主感兴趣的一挑眉，“不说给我听听吗？”
　　“臣自当遵旨，不过臣的言论可能比较不中听。”
　　“说来听听吧。”
　　世民在来之前就就已经和建成商量过大致的说辞，他定定心神，“首先，公主无嗣。”
　　高榻上的女子眉棱一挑。
　　“公主无嗣，就只能于可汗崩后再嫁新的可汗，公主韶龄已去，以再嫁之身为可敦，首先是公主本身惠质兰心美貌过人，其次就是为了公主是大隋的公主，每代可汗之所以敬重公主，都是为了公主身后大隋甲士以对抗西突厥和其余各部，如今始毕可汗困陛下于雁门，公主可觉得对自己有一点好处？”
　　对义成公主这样的女子，除非是以她自己的利益去打动她，不然没什么可以劝服她。
　　在说完之后，世民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义成公主，放在腿上的双手有微微的颤抖。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义成公主沉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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