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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月夜格外得静,福寿阁的窗还开着,弯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尚未圆满,窗边铺了一片淡淡的月光。承欢躺在床上,心中幽幽地升起一片惆怅。
一阵嘈杂声,在月色里各显扰人。小如推门进来,想是情急,竟来不及敲门,承欢见她脸上慌张,道,“小姐,三爷不知怎了,喝得大醉,现今往这头来呢。”
正说着,福来已将他扶了进来,婢子们有的端茶有人烧水,都忙了起来。
他大声发怒,“你们都下去!我找承欢有话说。”
承欢早已坐起。众人见他果真醉得厉害,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听他这话,都不知所措地望向承欢。福康安也望着,道,“怎么,你也不肯听我话?难道三哥会害你么?”
承欢轻轻挥了下手,众人退出。她站起身替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喝杯热茶醒酒。”她素来是厌烦烟酒气的,门掩了以后,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更加浓郁,不禁皱眉。将水杯往他手上一搁,走回床边坐了,心里有些赌气。
福康安定定地盯着她。
她终是不忍,又站起身拧了湿毛巾递过去,“怎么喝到这样?”踮起脚,要替他擦脸。
福康安按住她手,一使力,将她拽到怀里。他吃醉酒,脚底打滑,一个重心不稳,自己也坐倒下去,手上却扯住了承欢不松,一下便埋头到她胸前。
承欢大窘,挣也挣不脱,高声叫了也让人笑话,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只能这么随他抱着,问道,“你到底怎么啦?”
“皇上派我去安南平乱,就这几日便上路。”
“又要去打仗?”承欢一愣,“那,那我又要好些日子见不到你啦,安南,在哪里?”
“说了你也不知的。”
她怔了一会,只觉他并非是为行军打仗长途跋涉这样的事烦忧,柔声问道,“你怎么了?心里有什么不痛快?”
“没有!”他闷声。
也不知静了多久,他忽一下站了,将她打横抱起,走近床边放下,一拂衣摆,欺身上去,抱住她脸亲吻几下。
她往常并不排斥他跟她亲热,只是他甚克制。这一回却大为吃惊,伸手推他,并推不开,被他强按正了脸,在唇上又亲又咬,手已不规矩地解她睡衣,在她胸前抚摩良久。她只怕声音大了吵醒家奴,不禁又羞又气,厉声喝道,“三哥,你大夜里跑我这来是做什么,叫爹知道了,又怎么说?”
他埋首在她肩窝里,像在想什么事,抬脸起来,一片醉眼迷蒙,再一张口,声已哑了,“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你要嫁我的。”
她脸上似罩了一层严霜,冷冷道,“你可没说你爱我,我可没听你说要娶了我!借酒撒疯算什么?今日你要我,便须娶我,能不能办到肯不肯去办还是先想得清楚,也免日后后悔。若你只是欺辱于我,我是汉女,高攀不了你傅公府的门第不假,今日也不过有死而已。”
他呆住。
神思飘到神武门外。
是今早刚办的事,他奉了母命给太后送些物事,在慈宁宫耽了一会,一路走至神武门,上朝的官员已散尽,宫里便显得有些静。
忽见两个大臣急急忙忙地走来,他正走到宫门拐角,在暗处瞧见这两人,一个年长一个年轻,老者步子反倒急些,年轻官员在他身后撵得气喘吁吁。许是这时宫里太静,反而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只听那年轻官员道,“张大人你等我一等,和珅的事再急也急不到这一时吧。”
疾走的老者放缓了步子,呵斥道,“宫里直呼和中堂的名,你有几个脑袋瓜子?平日里我说什么来?”
年轻的官员哼地一声,颇为不屑,道,“张大人,我随便说这么一两句累不到你,再说和中堂平日里往皇上那儿递的小话还少?这会儿咱们再怎么办事,他也记不得好,这回皇上都下旨了,他家那位二爷也只有赔进福康安军队里去,瞧他这回还得意?”
“福大人带兵还从没败过,我瞧万岁爷这会的旨意是下决心栽培和琳了还是如何谁也吃不准,留心罢!”年老的张大人淡声一句,提醒他慎言。
“嗨,万岁爷想栽培的只有傅公府那位爷,他和琳什么身份?和珅还真仗着万岁宠他呢!只当能光耀和家门第,也不看看万岁对福康安那份心思,宫里宫外谁不知,只怕这回回来真能给福康安封个王呢,我看就是真龙种,万岁也没有这样栽培的。”
福康安隐在宫门一角,听得气往上冲,几乎要将这口没遮拦的年轻人拖下去乱棍打死。手臂却被一人按住,不知何时,和琳也踱到这宫墙门后,他低声道,“大人何必动怒?今儿抓住这两位大人,就能堵了这些人的口么?闹到皇上那里,不三不四只惹得皇上烦心。大人圣宠优渥,有人挑刺是正常,只做不知,日子一久,皇上的心淡了,这些人也便不会说什么了。”
那两人已走远,福康安甩开和琳的手,怒道,“你跟着我作甚?滚!”
“大人如此不识好人心,刚才原是我先走到神武门,不过沿着路出宫罢了,大人也不过脚程较我快些,先走到这里,怎么能说是我跟着大人?”
福康安明知那两人议论的传言,并非和琳之过,仍是怒气冲冲难以自抑。荒唐!这样的传言,竟能从他记事起开始传了三十年,传到民间都沸沸扬扬,说他实则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
他想自己从小时起,与家世相当的孩子一块玩儿,旁人总是让着他些;到如今,身为朝堂一品武将,一身硬功夫不再需要任何人让,这话竟仍还在传。耻辱!无论立多少战功,为国做多少贡献,只要这谣言一起,一切都可抹煞,他的一切荣宠,只因这个“身份”,无所谓军功,无所谓贡献。
承欢见他惺忪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见心情激荡,不知何时,她也将手搁在他后脑,心中思潮起伏。良久,却听他恨声说了一句,“这些年,不论我立下多少战功,依然这么传。”
“什么?”
他轻轻叹了一声,央求一般地道:“承欢,你就不能顺我一次?就顺我一次,不成吗?”
她又急又怒,抬手要打他,手半扬着,终究落不下去。耳边已听到他鼾声,挣扎了这一会,他已是在醉眼迷蒙的回忆里睡过去。她松了口气,手慢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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