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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广告行程排得很紧，定妆，取景，拍摄……
好多年没有这样忙碌了，季沐光还真有些不习惯。但真正让她傻眼的，是行程表上的“法国”二字。
有一场拍摄是在法国小镇尚贝里。据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钟楼，正是要借助那些钟楼的沧桑来表现La Belle历久弥新的优雅。
多少年前，她无比渴望去到法国。呵，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也不过如此吧，物是人非，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她。
去法国前的最后一场拍摄是在棚内，陆修也到了现场。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提出自己的意见，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工作质量的投资商。
采光灯的温度果然不是盖的，饶是这般清冷的天气，也让季沐光额头上冒出了层层细汗。
“补妆！”摄影师喊了一声。现场的工作都停了下来。
用眼角的余光就能瞟到那边跟摄影师讨论的他，真是奇怪，这样的情况算什么呢？
“季小姐？”
“……”
“季……”
“啊？”季沐光终于回过神来，声音不小心高了八度，全场一瞬间静了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朝那边望去，呼！很好，他没有看过来。只是，好奇怪的感觉，这样的……空空的感觉。
双手紧握着，头也不自觉地低下去，终于，季沐光完美地解释了“鸵鸟”这个词汇。
“你先去休息一下。”
季沐光轻微地抖了一下，这声音她太熟悉了。抬头一看，果然，陆修修长的身体将她笼在一片阴影里。原来，是叫化妆师去休息。
陆修随手拉了旁边一张椅子坐下，拨弄了几下身上的西装。这些全都落在她眼里。
眼前的情形安静得有些诡异。
“为什么看我？”陆修望着前方的镜子，目不斜视。
？？
她刚想开口辩解。
“拍得不错，你果然很适合La Belle的气质。”他清冽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真是！！她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你是以老板的身份鼓励员工吗？”微微讽刺的语气。
他转过头来，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季沐光直觉他就要伸手触碰自己，内心有躲避的冲动。
最终谁也没有动作，他嗤笑了声，不冷不淡地说，“是那么回事。你知道的，我投了不少钱。”
莫名的愤怒涌上来。又是利益，好多东西都是因为利益流失掉。
“后天就要去法国了吧？”他突然开口，询问的语气，但没有给她回答的时间。“可以多去几个城市转转，你以前就想去的那些地方。”
原来这才是愤怒，季沐光狠狠地瞪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生拆入腹。
“沐光！”声音从门口处传来。
两人双双回头。
没有看错的话，刚刚他的嘴唇动了动，是想说什么？季沐光没来得及深究，思绪便被引向别处。“赢空！”
陆修不动声色地回到原来坐的地方。季沐光有点错愕，那背影，竟然有种落寞的感觉？她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不舒服？”
摇头。其实是有不舒服的，但是不能说。还有，不知道刚刚的情形有没有被看到？
卓赢空拢了拢她耳际的碎发，声音无比温柔，“公司临时有事。真糟糕，看样子你都要拍完了。”
大概过了半秒钟那么久，季沐光眉眼俱笑，“你每天这样子过来，我还怕耽误你呢！”
这是在比试谁更客套麽？两人对望了那么一会儿，一齐笑出声来。
“怎么样，今天去哪里吃饭？”卓赢空靠在椅子的扶手上，看着镜子里的她。
“唔……”
“不准说随便！”
“……”这人反应也忒快了吧！
“那……你决定？”
“你啊！”卓赢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去柏树林旁边那家西餐厅，叫什么来着？”
啪！文件夹掉在地上的声音。
回过头去看，他正弯腰去捡散落了一地的纸张。季沐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惨烈”。
卓赢空似乎这才发现陆修的存在似的。“陆先生也在！是来看拍摄进度？”
那人整理着手里凌乱的纸张，“顺便。”随后又跟身旁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拿起随意搭在一旁的外套，似乎是要离开的样子。
果然，“既然卓董在这儿，我先回去了，还有些事要处理。”
他微微颔首，然后朝门外走去。真是无比绅士的动作。
季沐光被他搞得有些凌乱！一方面还沉浸在刚刚那种“惨烈”的感觉里，一方面又觉得他刚刚是在清风朗月得紧。
季沐光啊季沐光，你真是愚蠢，这都是他迷惑人的手段，你还不明白吗？
“陆先生今天好像有些不自然。”
“有吗？”季沐光有些心虚，没来由的心虚。“还好吧！”
……
“一百四十多年前，尚贝里并不属于法国，而是首先统一意大利的萨瓦公爵的属地。”卓赢空耐心地跟身旁的好奇宝宝介绍。
“这样啊！”季沐光四处望了望，突然想到什么，“就是说这里不算是真正的法国？”
“……这么说也没错。”
原来还是会觉得遗憾，遗憾自己从未进入他的世界。
人类当真是世上最为奇怪的生物，那些渴望一旦兴起，就会愈来愈强烈，仇恨亦是不能阻隔。
她想来法国是因为那是他的家乡，哪怕彼此之间已经隔着无数仇恨，无数猜忌，她却依然想去看一看。
季沐光更希望自己是像那些普通女子一般，是出于对浪漫国度的向往。可是不是的，从来就是因为他。这才是真正让她难过的。
“啊……”卓赢空突然从身后拥住她。
气氛有点不对。她下意识就要扭头去看。
“别动。”温热的气息落在她颈部的皮肤上，酥痒难耐。
“卓赢空！这样很不舒服啊！！”浓浓的撒娇意味，似是若有若无的勾引。
“这样呢？”
“？”
还未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就被扭转，就着这样的姿势被吻住。当然是更难受的。身体是，心也是。
季沐光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与一个不叫“陆修”的男人在法国街头拥吻。而且以这样撩人的姿势拥吻。
幸好。还是要说一声幸好的，这里毕竟不是“完全”的法国。
季沐光，承认吧，比起仇恨来，你更舍不得。
咝……
思忖间，嘴上的力道便不受控制，几乎忘记自己正在接吻。于是，将人咬伤。血腥味立即传到四肢百骸，于她，是羞愧和难过。于他，是深重的渴望。
卓赢空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深幽的眸子将她牢牢锁住，嘴边仍旧挂着的一抹血迹透出无边诱惑。季沐光伸出手去，在触碰到他嘴角的瞬间被握住，引至他的胸口处。
突然的逼近，双唇抵住她的，露出一抹暧昧的笑，“你是故意的。”
这样似吻非吻的距离往往最是刺激人。季沐光就那么傻傻地看着他，呆住，丝毫没有闭上眼睛的觉悟。下一秒，他无奈且认命地将她靠至胸口。
拍摄的间隙，卓赢空带着她在小镇上闲逛。
虽然这是一座外来的城市，但毕竟是在同一片土地上了，那些懵懂岁月里的隐秘渴望，都在这一刻变成现实，却让她比任何时候都心酸。
噢！原来这世上最残忍的一句话，不是对不起，也不是我恨你，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就是这样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生生地将两个原本亲密的人隔为疏离。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切肤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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