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传奇之素心如雪

　　第八章：一入宫门深似海
　　宣德殿的偏殿里，秦惜已经将手上的茶具都摆好了，等着咏筎过来取，咏筎是宣德殿司茶的小宫女。
　　入宫四个多月，她前两月被安排在内教坊学习宫中礼仪规矩，然后宣德殿总管太监杨福亲自将她安排在了宣德殿当差，她虽名为女史，却并没有做女史该做的事，而是跟着崔尚仪，受其指派做一些杂事。
　　到宣德殿两个多月，她只是远远地看见过崇皇几次。除了李清沅、杨福和崔、袁二位尚仪，贺兰玥身边是不许其他任何人接近的，即便是就寝，他身边侍奉的也只是李清沅或者杨福，宣德殿的人都知道，圣上就寝时，内殿寝宫只留一人服侍，其他人绝对不能靠近。
　　四、五个月以来，秦惜已经渐渐适应了宫中这种机械压抑的日子，只是，爹爹和宣王，他们好么？
　　“秦姐姐，秦姐姐，”低低的呼唤声打断了秦惜的思绪。
　　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少女急急跑进门来，圆圆的脸上憨态可掬，额上微有汗意。
　　秦惜笑着掏出锦帕轻轻替她拭去，问道：“咏筎，你急什么？是前殿要上茶了吗？”
　　咏筎赶紧摇头，急忙说道：“秦姐姐，茶的事交给我，你不用管了。是崔尚仪，她突然得了急症，医官说不能操劳，得休养一阵子，杨总管命我来告诉你，让你暂时代替崔尚仪去前殿侍奉万岁，你赶紧去吧！”
　　代替崔尚仪？侍奉万岁？
　　秦惜一时懵住。
　　杨福就这么放心一个从宣王府进来的宫女去侍奉万岁么？这怎么可能？
　　“秦姐姐，你快去呀，听说万岁今日心情大好，这会要去紫青宫探视毓宁公主，你得代替崔尚仪随侍。”
　　咏筎看她愣着，急忙将她推出了门。
　　秦惜急急走到正殿门口的时候，已经看见一行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眼中闪入那抹明黄色的影子，秦惜慌忙跪下行礼。
　　“奴婢秦惜，叩见万岁。”她按照宫中礼仪向崇皇行了一个大礼。
　　“免礼。”
　　仍是那个清纯和煦的声音，听来有些熟悉，但他只说了两个字便从她身前走了过去，甚至连视线都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下，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不知怎的，秦惜心中忽然有点失落，她立刻站起来跟上了他。
　　稳了稳心神，秦惜才看清了周围的人。
　　贺兰玥一身明黄色的常服，袖口、领口隐绣龙纹，他的脸色比那日王府初见之时好了很多，玉颊莹唇、凤目含笑，俊美倾世。然而秦惜却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眼前的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好像并不是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个宛若白莲般雅致淡然的子墨先生，夕阳下、花亭中，那个负手而立的人清透如水、缥缈如仙，而此刻走在他前面的却是高高在上的大崇天子，虽然他还是给人一种超然飘逸之感，但他的身上多了那日没有的高贵威严，少了那日的纤尘不染。
　　秦惜心想：原来，一个人的气质是可以根据所处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身着龙袍的他似乎失却了那日的亲切随和，温静淡雅，而是隐含吞吐天下的气势，整个人凌厉了不少，让人不敢亲近。
　　贺兰玥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身着一品大内总管服侍的人，那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颀长，目露精光，脸上棱角分明，相貌极是雄壮，和一般气质阴柔的太监截然不同，秦惜心中暗暗赞叹，此人一定就是那位医术冠绝天下的神医后人李清沅了。
　　除却其他的宫女、太监，在跟随崇皇的侍卫之中，当前一人十分引人注目，他一身劲装，腰悬宝剑，长得甚是英俊，却面如寒霜，看起来很是严肃刚毅。秦惜听闻，圣上身边有两大贴身侍卫，白寒和凤吟春，皆武艺超群，位列天下六大高手。根据此人的形貌判断，定是白寒无疑了。
　　巍巍皇宫，凤阁龙楼，雕栏玉宇，气势恢宏。崇皇过处，众人皆四下回避，跪伏于地。
　　贺兰玥竟不坐步辇，和一行人步行来到了紫青宫门前。还未等内监通报，门内已经响起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人犹如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一般随着笑声飞奔而出，一头扑入了贺兰玥的怀中。
　　“哥哥，你一定是将琬儿忘记了，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哼，再也不想理你了。”
　　毓宁公主贺兰琬翘起了小嘴，假装嗔怒，一脸的顽皮骄纵。
　　她嘴上如是说，人却在哥哥怀中使劲蹭了蹭，撒起娇来。她并不像宣王一样称呼贺兰玥为“皇兄”，而是叫作“哥哥”。
　　在天子面前能如此无法无天的，大崇就只有一个人，便是那刁蛮任性、胆大妄为的毓宁公主了。
　　她一袭红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衣着甚是华丽，秀眉如柳、娇俏动人。
　　“好了，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崇皇宠溺地拍拍她的背，黑漆如墨的眼里满是浓浓的温暖爱怜。
　　毓宁公主撅嘴一笑，挽住哥哥的胳膊，拉着他向前走，视线却向身后望去，她看着身后那人灿烂一笑，两颊带上了些许小女儿的娇羞，而那人却似并未看到一样，仍然面冷如霜。
　　“今日，可有去拜见太妃？”贺兰玥含笑问道。
　　“当然了，今天是琬儿的生日，一定要去好好感谢母妃，感谢她十七年前受苦受难地生下我。”
　　毓宁调皮地回答着，兄妹俩说笑着走进了正厅。
　　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秦惜的心中也觉得甚是温暖，在阴冷的皇权之下，帝王之家居然也有如此自然淳朴的亲情存在，实在难得，想起崇皇在王府看着宣王的眼神，她相信这位大崇天子对自己亲人的那份情感，是真实而又深厚的。
　　正当兄妹俩走入正厅落座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了通报声：“碧宸宫刘贤妃，碧云宫孔淑妃，二位娘娘到－－”
　　“哼，她们一定是知道哥哥在这里，想见哥哥，才跑来的。哥哥，不要让她们进来。”
　　毓宁公主又撅起了嘴，眼里尽是不耐烦，摇着崇皇的胳膊，她显然不喜欢这两位嫔妃，也不想有人此刻前来打扰。
　　敢对皇妃持这样的态度，由此可见，她在崇皇面前所受的宠溺是远远大于二位妃子的。
　　“好了，琬儿，来者是客，让她们进来吧。”崇皇淡淡地说道，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几个宫女内监围拥着两个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秦惜也凝目看着入内之人，她只是想看看那传闻中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刘贤妃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妾身刘氏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
　　当先的女子盈盈下拜，甚是恭谨严肃。一袭绿色长裙，挽着简单的单凤发髻，看起来十分朴素平凡，更令秦惜惊讶的是，这位传闻中独宠后宫的娘娘看起来虽贤惠恭顺，却长相平平，毫无过人之处。
　　“见过圣上。”那位孔淑妃语气很是冷淡，微微施过一礼，便站在了一旁。她穿着从二品橙黄色宫服，打扮得十分娇艳，粉面含春，身段窈窕，却是十足的美人。
　　“二位免礼吧。”贺兰玥朝她们礼节性地一笑，竟也不称“爱妃”。
　　“妾身等知道今日乃是毓宁公主生辰，所以前来道贺，不想圣上也在此处。”
　　刘妃边说边笑着命人拿过礼单递给了毓宁公主的侍女，显然她和崇皇的关系更亲密些，不似孔妃那般冷淡疏远。
　　孔妃也命宫女将自己准备的礼单一并奉上，却并未开口说话。
　　“多谢二位娘娘了。”毓宁的表情冷漠，语气懒懒的，对她们的道贺显然并不上心。
　　她却将脸转向了贺兰玥，甜甜笑道：“哥哥送的礼物，内务府都着人送过来了，琬儿还要谢谢哥哥呢。”
　　贺兰玥看着她笑了笑，轻声叫道：“阿沅”，李清沅便捧上了一个锦盒，贺兰玥将锦盒接到手中，说道：“那是皇帝送的礼物，这个，才是哥哥送的。”
　　“这是什么？”
　　毓宁公主睁大眼睛，好奇地打开了盒子，只见一支冰玉簪静静地躺在里面，那簪通身透亮，碧绿莹润，一看便是珍品。
　　看到此物，即便是无法无天的贺兰琬，也露出了惊惧的表情，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哥哥，小声说道：“这是先皇后之物，哥哥怎的拿来送给我？”
　　提到先皇后，贺兰玥眼中的痛楚一闪而过，仍然微笑：“是母后的遗物，她留给了朕，可朕一个男子，要来何用？琬儿好好保存，待你出嫁之日，便戴着它去见你的如意郎君，可好？”
　　“你总是打趣人家，人家还小呢，才不想嫁人呢。”贺兰琬听到“如意郎君”几个字，羞得粉面通红，低下头靠在了贺兰玥的胸前，捶打着哥哥，眼神却向殿外瞄去，那里站着一个人，她的如意郎君会是那个人吗？
　　自从那人进宫侍驾，自从他飞身而起帮她捡回了挂在树上的风筝，那抹傲然的影子就留在了她小小的心里，他不像别人一样对她卑躬屈膝、惟命是从，他从不对她奉承讨好，即使在哥哥面前，也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可她就是觉得他特别，就是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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