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蟠玉

作者:端木若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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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却说林三叔奶奶带来的那个外侄女,名叫许平文,原是小门小户家的姑娘,如今渐长生了几分姿色,她是个心大又穷怕了的,自为容貌不俗,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貌,也是小家碧玉可人模样,因此打定了主意是宁为富人妾不为穷人妻。上几月,林三叔奶奶派人接了她去,说她侄儿林如海林大人一房子嗣不顺,且一妻一妾都病着,看着都不中用,虽还有个姨娘,却是多年不生养,也是不中用的,就想说了她去作二房,好延续林家香火。许平文打听林如海如今已过不惑之年,自己却只刚满十六岁,多少有些不愿意,但到底还是放不下人家盐政探花的衔儿,况那还是个肥缺,家中据闻又只得了个姐儿,如若自己诞下男胎,此后荣华富贵自不必说了,赶忙点头应了。

      谁知林三叔奶奶思量贾敏是个厉害的,这么多年把林如海栓个死死,仅两个姨娘也是好容易才收了房,未必就肯轻应了平文进去,又想他们家到底没个正经子嗣,比起再娶个二房,要是能将自己那小孙子过继了去,岂不更加亲近。许平文见三叔奶奶不止自己,还带上了林岫玦,知她是拿自己当了一步后棋,心下很是不顺意。恰巧那日到了林府,于大门前见着一个身量高挑的俊秀公子进了林家角门,一时默默留上心。进了府只悄悄私下打听,因见贾敏时面上露出几分没意思来,反叫贾敏以为她是被累得硬拖了来,倒大由了她去不理会,只更暗恨三叔奶奶罢了。许平文没了贾敏专派人看顾,不多时倒真让她将薛蟠打听个干净,聪明知礼、家私万贯,竟是金陵薛家的大公子,虽说年纪小了自己四岁,但这样的半大小子最是易容人勾的,要真成了好事儿,待他来年过了童试,自己便是秀才娘子了,一门心思竟越发和三叔奶奶离了意。

      不过来了林府几日,许平文竟是一次也没遇见薛蟠,想寻了由头去碰,偏薛大公子连着几日连院门都未出,一个姑娘家自是没有找上门的道理,少不得按捺下了。这天天色稍阴,云层渐厚,似是要落下雨来,地上暑气大减,午后正是好眠之时。许平文一觉睡长,醒来已是申时三刻,慵慵懒懒并未十分妆饰,钗軃鬓松、衫垂带褪的在厢房外闲逛。此处院落位置较偏,常日无甚人员往来,一向清幽寂静,许平文转了两圈甚是没趣,正要回屋却隐约见着一个纤细可人的绿衫丫头,不知端着个什么东西,脚步轻盈地进了隔壁房中。许平文心想:隔壁住着的是岫玦弟弟,他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怎会有人送东西,莫不是那贾太太真有意过继他不成。忙拢了外衫悄悄行至窗下,潜在窗外偷听。

      只听得那丫头道:“这是薛大爷送来给哥儿的,若是哥儿嫌弃,我们也就不好说了。今儿的事都是那藕叶丫头的不是,她这人一向能说惯道、牙尖嘴利的,不过心眼儿好,虽一肚子浑说,从不往心里去的,我们平日里也都不计较,倒越发纵了他,烦请哥儿不要跟一个丫头一般见识,没得沾污了自个儿主子的身份。”林岫玦何曾得过人这番赔礼道歉的,虽往常掐尖要强,如今也抛去几分,自个儿开了盒子,一看竟是自己一心惦记着的桂花糕,更是觉得这个大哥哥是古今少有的大好人,越发没了气性儿,对春纤道:“多谢薛大哥哥,看在这桂花糕的份儿上,我就不和那丫头生气了。”真真是小孩子的话,春纤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多说,微福了福就回去了。

      春纤出了院门没走几步,只听得身后远远的有人叫唤,忙止步回头一瞧,竟是许平文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地追上来,瞠目怪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得这番模样,莫不是半路上让人劫道儿了。”许平文听了暗恨这丫头话毒,却因她是薛蟠那里的丫头,又不敢借故生事,只得咽下这口气,复挤笑道:“春纤姑娘哪儿的话,我不过午觉才起,听得外头人声便出来瞧瞧,谁知竟是姑娘大驾,慌乱着想给姑娘见礼,一时顾不上罢了。”春纤这几日也曾风闻这平文姑娘在家时就是个好攀高枝儿的,此番来意众人自是心知肚明,私下亦议论嘲讽,不禁冷笑道:“姑娘倒折煞我了,我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姑娘巴巴地出来见礼。不过小门小户下贱人家出身,主子们心善给几分脸面,哪里就敢厚着面皮让人见礼了。姑娘少忙,我还得回话去呢。”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许平文自找没趣,不仅没搭上什么话,反倒暗里落了一顿排揎,气呼呼地去了林岫玦房里。

      且说次日乃是七月初七日,闺中女儿都兴投针、喜蛛乞巧,男人们但凡读书的亦有晒书晒衣、拜魁星的风俗。这日林如海喊了薛蟠一块儿去晒书,林黛玉也让雪雁来请春纤、藕叶两人一块去花园子里寻喜蛛。喜蛛仅有一颗米粒大小,皆隐在花草树木之上,只能小心翼翼地搜寻,登时园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熙熙攘攘,甚是热闹。黛玉手里捧着一个小红木雕花盒子,坐在蔷薇花丛旁的一块凉石上,盒子已有了一只喜蛛,是一早就在屋里瓜果盘里发现的,众人都言是喜兆,必会大吉大利。林黛玉摆弄着小盒子,一时想打开看看喜蛛结网了没有,又怕倏地见光惊了喜蛛,贾敏曾千叮万嘱道盒子须得至晓方能打开,到时视结网疏密以为得巧多寡。正把玩间,忽闻得花丛中有人躲着谈话,原来这蔷薇花此时开得正盛,蔓藤爬着篱笆长了有一人多高,单瓣复瓣、红粉白黄,正所谓“当户种蔷薇,枝叶太葳蕤”。

      林黛玉隐在花丛后头听见说话,便想起身避开,却听得一女子说道:“烦请姑娘代为传个话给薛公子,只说多谢昨日的桂花糕了。”声音却是耳生得很。另一人似是薛蟠身边的藕叶姑娘,道:“这话蹊跷,昨日我们大爷只送了桂花糕给林姑娘,何曾又给过姑娘什么了?”又听那女子道:“昨日是春纤姑娘送来的,姑娘回去打听一下便知了,想是姑娘在薛公子身边也是极为得力的,这点小事不知道也是有的。”又听藕叶道:“姑娘这话差了,我不过是个丫头,凡事只听主子的吩咐,不敢到处瞎转悠打听,免得惹人笑话,也不成个体统。”林黛玉听了心中好笑:原来藕叶姐姐也是个嘴里尖刻的,这么一说那姑娘岂不臊了?谁知那女子不仅未羞愧而走,反而还欲再言,不巧这时雪雁来寻黛玉,远远地一面喊着“姑娘”,一面穿过山子洞走过来。

      那女子见有人来,这才匆匆跑开。雪雁走到跟前,问藕叶道:“方才那人是谁?我远远儿瞧着像是许姑娘。”藕叶冷笑道:“她是哪门子的姑娘,你见过哪家的姑娘竟是这番不尊重的,想是春纤说的没错,那头惦着你家老爷,这边还念着我们爷呢。”雪雁忙捂了藕叶的嘴,道:“歇声,这话哪是能从你我口中出的,还嫌太太不够恼呢,何曾有人敢明说,不过心里知道罢了。”藕叶虽有气,到底也低了声道:“你家太太就是心善,这起子没皮没脸的早就该打出去。何苦来,整天里前院后院的瞎晃,逮着人就可劲儿打听,生怕人不知道。那天一进府就问我们大爷,倒把我们爷唬的堵在房里避嫌,这事要传到外面去,可就了不得了。”雪雁笑道:“白操着心干什么,你当我们太太是这般没成算的么,横竖不过几天便想辄儿使他们回去了。我倒问你见着我们姑娘的没有,方才我去解手,回来就没见着了。”

      林黛玉躲在花丛后面听了半天,一时心中百位交杂,不禁滴下泪来,思绪朦胧间又听雪雁正找自己,方才醒悟过来,忙拭了泪装作从别处走来,道:“雪雁是你么?我远远儿地听着有人喊我。”雪雁迎上前道:“姑娘上哪儿去了?可让我好找。”黛玉嗔道:“明明是你耍滑贪懒不知上哪玩去,反倒来怪我。”雪雁笑道:“便是我的不是了。”忽见黛玉双目通红,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可是又哭了?”黛玉道:“胡说,好好的我哭什么,不过沙子眯了眼罢了,偏你老是蝎蝎螫螫的。”藕叶笑道:“但凡姑娘平日里少哭些,雪雁也不必这般一惊一乍的,姑娘也仔细伤着身子。”林黛玉笑道:“好丫头,如今你也有个好姐姐疼你,我也说不得你了。你们可都找着喜蛛了?”藕叶道:“喜兆哪是那么好得的呢,姑娘若是乏了,竟回屋歇会儿吧,晚上还得拜织女呢。”一时雪雁扶了黛玉回房无话。

      如此到了华灯初上之时,婆子小厮们在前院的宽阔处铺设下祭案,上陈列着祭品茶酒等,林如海早已令人事先糊好一个“魁星”,那纸人身高二尺许,宽五六寸,蓝面环眼,锦袍皂靴,左手斜捋飘胸红髯,右手执朱笔,置案正中。林如海领着薛蟠、林岫玦、幕僚钱清、几个友人并友人们还未参加科举的儿子们,于烛月交辉中,鸣炮焚香礼拜毕,在香案前设桌围坐下宴。一顿酒水饭食后,一人提出玩“取功名”以助兴,这是此番时节必玩的活动,众人皆称好,那人便手握桂圆、榛子、花生各一颗,代表状元、榜眼、探花三鼎甲,往桌上一投,随它们自行滚动。榛子、花生皆不中,只桂圆到林岫玦面前,大家纷纷举杯饮酒一巡,称“这一科出状元”,林岫玦兴奋地满脸红光,手脚扭捏着不知该往哪里摆,乜斜着眼偷看众人面色,但见林如海只举杯浅酌面上淡淡,不仅有些失望,又见薛蟠冲自己一笑,偷比了个大拇指,复又高兴起来,以茶代酒回敬了大家一杯。

      敬酒的“落第考生”“下一科”继续“求取功名”,而有了“功名”的林岫玦不参加。这次投下的干果各方向都滚偏,则大家都没有“功名”,须重新再投。这次“复考”,竟是个“三及第”,林如海一陶姓友人之子煦谦得了“状元”,钱清得了“榜眼”,薛蟠得了“探花”。这样吃吃玩玩,一直玩到都有“功名”为止,桌上除林岫玦外皆已喝得微醺,还有更醉的今是打马前来,少不得就在林府内安歇一晚了。直至过了二更散场时,众人复又鸣炮,“魁星”像连同纸镪一起焚烧了,方才各自告辞离去。

      贾敏携着黛玉等人在后院拜织女,于案前焚香礼拜后,大家一起围坐在桌前,一面吃花生、瓜子,一面朝着织女星默祷,或祈巧艺,或祈貌美,或祈得佳婿生贵子。林黛玉年小经不住困,便早早离了席,贾敏才刚病愈,也不欲久坐,也一同归房安歇。此时花园内只有该班房内的灯光掩映、微月半天,母女俩一径回来,并未多伴人,只昭月、雪雁二人一前一后提灯笼,行至一山石后的大桂树底下。正欲转过石后,只听得一阵衣衫响,俱吓了一惊不小,复又听得一个尖细女声道:“好哥哥,薛大爷,奴家可算见着了。”贾敏闻言面色铁青,悄声着雪雁引黛玉先回房,自己带着昭月抢上前去,趁着半明的月色,看见一个穿绯红夹袄儿,发色鬅松,妖娆身段的,果是三叔奶奶家的许平文,立时怒道:“混账!上不得台面的下作蹄子,还不快出来!”

      许平文闻是贾敏,心下又惧又喜,惧的是此事若传将开去自己以后如何处,喜的是自己与薛蟠之事必是作稳了,便跌跌撞撞跑出来,拉住贾敏下摆双膝跪下,哭道:“好太太,饶了我这遭吧,方才我出来方便,见着薛大爷醉不稳只略扶了扶,谁知……”话还未尽,又听得身后厉声道:“没天理的囚攮的!既做得出还不出来领罪!”回头看去,竟是林如海和钱清并两个友人,听得声响寻来,倒将平文之语听全,又借着月色见山石影下所卧之人正是薛蟠的衣色,不禁喝令出声。许平文不禁颤抖起来,众人还未待反应过来,忽又听见不远处黛玉惊呼:“薛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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