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旅行（娱乐圈）

　　十九.

　　录完整张专辑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前几天公司里同经纪人达利商量着要出国去拍外景。因为制作队伍时间档期排的有些紧的原因，佩宜他们必须要在两周之类飞三座城市完成三支MV的拍摄。

　　首站是三藩，抵达机场的当晚，佩宜便拿着行李去了一早定好的五星级宾馆歇息。一日的旅程疲劳下来，佩宜当晚睡得很熟，一夜便到了天明。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餐便坐上保姆车，一路到了拍摄MV的地方。摄影棚已经搭好完工了，应该是是所有工作人员连夜赶出来的。佩宜走进去转了一圈，并没有见到雷颂明，只瞧见一角搁着的一个临时办公桌，一堆文件的正上方端端正正摆着本《金刚经》。

　　佩宜心想着应该雷颂明办公桌了，这些年，雷颂明的一切习惯还是未变的。每次出外景，都要把佛经带在身边翻一翻；甚至有的时候坐他的车，车厢后座上面也放着一本佛经。而且每次拍MV前，雷颂明都要上周围的寺庙拜一拜；或者在拍摄的摄影棚类摆上一个灵位，上了香拜拜各方神明。

　　雷颂明是极信佛的，所以腕间的那串摩呲到发白的佛珠，十几年类从未见他摘过。

　　佩宜想着想着便上前随手整理一下办公桌上的文件，却在几张日程表的下面，压着一本A城娱乐杂志《yes》。

　　拿起发现上面的出版日期貌似是上周的，随手无聊翻一翻，翻到一半，佩宜却发现中间一页被做了记号折了起来。
　　拉下来一看，内容却是讲到自己。

　　心跳不知为何地突然有些加速，佩宜觉得好似是向窥探了别人什么秘密一般，但是却也忍不住借着内容看了起来。

　　那篇文章是采访了佩宜之前杀青的那部电影的男主角，一位新人男模，而文章里面大篇的内容，却是围绕着佩宜展开的。那一对一的访谈对话里面，只尽数是那位男模对佩宜这位当家天后含义不明的褒奖……

　　佩宜看的有几分想笑了，那些词句好如‘敬业’‘脾气很豪爽，直白’或者‘本人真的比电视上还要靓’之类的，倒让人觉得假得不得了，那位男模只恨不得要抱上佩宜的大腿谄媚一番了。
　　而瞧着那些早早几年自己就不会用的巴结字眼，佩宜却不知为何，竟是笑了出来。

　　刚露了笑，却突然觉察到身边不知不觉竟站上了一个人——雷颂明。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佩宜握着手中的杂志脸有些发烫，这本……本应该是雷颂明的杂志的。

　　眼前雷颂明只瞧着佩宜手上握住的杂志，似是不经意般抽了过去执在手边，解释道。
　　“我昨夜看到这本杂志上面有说到你，只看得太晚了，所以想折着今天把看掉，免得忘了。”

　　“嗯。”佩宜脑袋有些愣愣的，都忘了去问‘你为何要看我的报道’，嘴里答着：
　　“这些杂志里面写得东西，十句九句都是假的……”

　　瞧见眼前人饶有兴趣的目光，佩宜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又添了句。
　　“那位……那位男模只是上一段时间同我拍了电影，哎哎，现在这些毛头小子，一天到晚都制造着绯闻想要红上头版……啧啧。”

　　说完，佩宜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雷颂明，他侧着脸，嘴角边挽起的皱纹有些深了，但是整个五官布局看着还是温和的。

　　他握住手中的杂志，指尖抚摩在报道佩宜的那一页，似是思忖了好一会。
　　“毛头小子？你以前不还是很喜欢这种毛头小子吗？佩宜，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跟琳达争别公司的男模乔治而大打出手的事情？”

　　什么喜欢？还有乔治，琳达？
　　天，这又是哪一年的事情了？他怎么通通都记得那么清楚？
　　一时间佩宜又觉得脑袋有些晕了，那件事情……那件事情呀……
　　佩宜当真是不想要再提起，还‘大打出手’呢！
　　算了吧，那次的事件，若是要说，从头至尾，也只不过一钞大乌龙’罢了。

　　二十.

　　回忆起来，那一年差不多是佩宜十八岁，出道发行第二张专辑的时候。到了今日，佩宜还记忆犹新自己似乎是在角逐金曲奖上的最佳女新人。

　　那段时间出道的女新人特别多，佩宜记得单跟自己一个公司里就有四五个，再加上其他的大小公司，堆一起都能组世界杯了。在那些新人里面，佩宜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垫底……充其量综合资质只能算个中等。

　　所以最终的结果出来却是佩宜拿了奖，那样子，自然免不得要惹人诟病。

　　颁奖仪式刚结束，佩宜去化妆间补完妆，正打算赶紧参加接下来的记者发布会发表下得奖感言。可不想路过一间其他公司化妆间的时候，却不偏不倚将里面的对话听了进去。说话的，似乎是旁公司的琳达。

　　“呵……梁佩宜，就她那模样，还能拿女新人奖。若是叫Stephy拿我还能信服一点。就梁佩宜，瞧她那一张长的跟猪扒一样的脸，穿着个礼服只能见到那水桶腰在面前死晃。她有个屁能耐拿最佳女新人呀，要身材没身材，要长相也没长相，唱歌唱歌也不行，走调不说每次我见着她高音唱不上去那艰难的样子……”

　　其实这些话，听着的确有些过分了；但是若是讲给今时的佩宜听到了，也只不过当个笑料左耳进右耳出一笑尔尔。
　　只可惜，那一年的佩宜才不过十七八岁，性格有些莽撞。歹话入了耳，连忍都忍不得。
　　佩宜在外面听着听着，一个冲动，便直撞撞地推门进去，跟那位说话的‘作俑者’结结实实地掐了一架。

　　这一架掐下来过程是无比轰轰烈烈震动人心的，只那个结果，倒是有些狗尾续貂般的悲苦了些。

　　那一架一打就是半个小时，惊动了隔壁所有化妆间的艺人们，记得起初大家都瞧热闹般看着她们俩新人打架。唯一出头劝了一下的只有一个叫乔治的男模。这不劝架还好，一劝架，这本是两个人的斗争瞬间变成了三个人的。

　　当佩宜同另两个人终于被看不下去的艺人们拉开的时候，整个人几乎是一副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一般的惨状了。

　　头发抓的东一撮西一撮的，头皮有些生疼生疼的不知道是不是被抓出血了。礼服扯得不能看了，整张脸都是一道道的指甲片抓痕，就连唯一裸露出礼服的两条手臂上也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当然，对面的另两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琳达半张脸都被扇肿了，另一位本是出来劝架的乔治也被捶青了一只眼睛。

　　所以，当雷颂明似是闻声赶过来的时候，瞧见了眼前这一副‘两女一男’的场景，着实也被吓了一跳。

　　架掐完了，气也出了，可当佩宜舒了口气瞧见一边蹩着眉上上下下把佩宜的模样打量的雷颂明时，胸中原本的那股豪情壮志也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

　　雷颂明并未开口，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反感的表情，可当佩宜一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打在身上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的，心下有些没底起来。

　　雷颂明硬是瞧着佩宜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好一阵，才恍然想到要打电话给佩宜的经纪人，说取消佩宜马上的记者招待会的事情。

　　挂断电话，雷颂明仍是未对佩宜有任何责怒，只小心翼翼地跟旁边人交代着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最后拉过在旁边傻站着佩宜走开。

　　他一字未发，只小心地绕过佩宜手腕上的伤，一路拉着佩宜走得有些急促。佩宜一只手被雷颂明抓着，另一只手还有些胆怯地扯着身上那已经皱巴巴不能看的礼服。不知为何的，心底突然堵住一般有些难受了。

　　雷颂明不开口，佩宜却更觉得害怕了，整颗心就好似只装了半瓶水的玻璃瓶，一路颠颠簸簸地抖颤起来。她无由来的恐惧，明明面前雷颂明连责备的语句都没有，却已经着着实实将佩宜整个人吓怔住了。

　　最后到了一间工作人员的办公室，雷颂明才小心翼翼松开佩宜的手，然后一个柜子一个柜子认真翻了起来，最后不知道是从哪里拖着一个医药箱出来。

　　当佩宜垂着脑袋用余光瞥着雷颂明敛着眼抿着唇，熟练地在用医用棉球蘸上红药水的模样时，整个人不知为何，竟开始哆嗦起来。

　　其实在打架的之前，佩宜不是没有想过后果的，那时候她念着大不了被经纪人一顿好骂然后再在媒体面前一遍遍装可怜装悔恨地道歉尔尔。
　　可，偏偏当佩宜面对上眼前一个一个字都未出口的雷颂明时，却不知为何心底开始没底起来，甚至是，已经开始无比后悔自己之前的冲动了……
　　她，有些无由地恐惧雷颂明这种一句不出的沉默……就好像，好像她第一次登台的那次……
　　那种好像全世界都可以看到自己的窘迫，唯独在这个人面前，佩宜……想要让他只看到自己好的地方。

　　似是瞧出了佩宜的紧张，眼前原本拿着蘸着红药水的棉球小心翼翼地帮佩宜擦拭伤口的雷颂明，突然风轻云淡地冒出一句。
　　“打架，好玩吗？”

　　雷颂明话音刚落，佩宜却不知是为何，鼻子一酸，两眼尼玛像按了水龙头一般，哗啦啦地落了泪。

　　眼前人似是被佩宜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本是处理伤口的手伫了下来，只怔怔瞧着佩宜那张哭的惨兮兮的脸，面上的表情似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佩宜越哭越凶，也当真不是觉委屈，只是眼中的泪好似怎么掉都掉不完。想要忍住，可是一波未去另一波又涌了上来。她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地吧嗒吧嗒掉着泪，而另一边，之前本是还有些严肃的雷颂明已经完全显现出懊恼的表情了。

　　他尝试着张了张嘴，本想要安慰佩宜几句，还未来及开口，却被一路风风火火赶来的佩宜的经纪人打断了。

　　佩宜那经纪人一进来，什么都不说，只一把拉了佩宜一个踉跄，然后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梁佩宜，你真是好样的。你tm是傻子还是脑袋进屎，人家说你肥，说你猪扒你还能堵住别人的嘴不成，还跑去因着这个跟别人打架？！你脑袋没坏吧……嗯？嗯？没坏吧？！你tm当真觉得自己拿着这个女新人就了不起了？那些公司的艺人哪个不是比你能唱，哪个不是模样也比你好看，就你拿了你还真当这个奖你能拿的起？！”

　　这一席话下来，原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佩宜，却被着经纪人这一顿噼里啪啦的诟骂后；竟不知觉地收了眼泪，只抿着唇开始一言不语地听着眼前人的‘教诲’。

　　“你知道今天是多少媒体，多少记者等着你来开的这个记者招待会？！你真当自己是大牌了不成，你才出道几年，嗯？你才发了几张专辑？你真当上张专辑发行量有报的那么好？！那还不是老子帮你隐瞒下来的销量！你tm上张专辑就卖了不到五万张老子这件事情还没找你的。梁佩宜，我就告诉你，下次你再是敢这样子，下张专辑你也不用出了……直接给我打包回家滚蛋……想唱歌呀，想出专辑呀？！你不是会打架吗？！不是会打架吗？！怎么不说话了？你说呀，说……你不是爱打架吗？不是不高兴别人叫你‘肥’，叫你‘猪扒’吗？说呀，怎么不说了，tm的一点点志气能耐都没有……老子今天跟你讲……”

　　“好了好了……”
　　一边似乎听不下去的雷颂明突然一个上前，扯住佩宜的手臂，将有些被骂懵的佩宜拉到自己身后。
　　然后和事佬般地拍了拍已经骂的有些五荤不分经纪人，劝解道。
　　“说说就好了，她还小不懂这些的。今天晚上就让佩宜跟着我，我好好念她一下，让她明天再开一个记者见面会好好反省道歉一番……先把今天晚上的事情压下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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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佩宜经纪人走离的时候，雷颂明却又是一副没事人一般，再执起之前放到一边的医用棉球，然后垂眉敛眼又仔仔细细地帮佩宜擦拭手臂上的抓伤，好似他刚才讲的那句‘好好念她一下’根本不存在。

　　佩宜明明是被一顿好骂，心情反而却好转了起来，也没有再接着哭，只吸着鼻子瞧着眼下忙碌的雷颂明。
　　良久，似是见到雷颂明若有所思地抬头，他将佩宜的手捏住在手心，开始仔仔细细端详起来。佩宜生来就是小手小脚，而且十七八岁的时期又有些微肥，所以两只手都是长的小小肉肉的，煞是可爱。

　　瞧着雷颂明似是端详了好久，嘴角倏地泛上一味苦笑，似是见他呢喃自语。
　　“这么小的手，刚才怎么能把别人打成那副模样。”

　　佩宜有些好奇地垂下头看向雷颂明，眼前人脸上却是有些挫败的模样，好似在懊恼着什么。感受到佩宜的目光，雷颂明倏地抬头。

　　他目光灼灼望着佩宜好半晌，一脸的无奈，浓眉拧的有些三怪，然而又见他是抬手轻轻拍了拍佩宜的脑袋。

　　“怎么刚才被经纪人骂的时候，一个字都不吭也不晓得哭。而在我面前，我还什么都没开口说，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说完这句，见到雷颂明转而又叹了口气，自我挫败般呢喃道。
　　“莫非我比洪水猛兽还要恐怖……”

　　雷颂明问的话，佩宜是答不上来，而佩宜却也不知道，也就是这件事情，雷颂明却真真懊恼了大半个月。
　　雷颂明一贯脾气都很平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只随便讲几句也不去真做计较，他一贯自认为自己算是待人很和善了。可偏偏遇上佩宜，能在自己一句话未讲出口的情况下，吓哭了两次……洪水猛兽，瞧着佩宜哭的上气不接下去的样子，倒是真觉得自己有几分像了洪水猛兽。

　　另一边，佩宜那天打架的事情，本是以为可以因着第二天开完记者招待会而落下幕的。却不想，事后是谁将这件原本很普通的矛盾事件‘加工’了一下，再加上琳达跟乔治之前本来就是有些传绯闻。这下一加工，佩宜跟琳达‘两女争一男’的罪状算是落实了。

　　大报小报反复爆料了三天三夜，这次这当事的三个人不想红也红到了头版，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上‘因祸得福’了。

　　想到这里，佩宜才似是从回忆里面慢慢挣脱了出来，而唇边，却不知觉地挽上一抹苦笑。
　　再看向身边站着不言语的雷颂明，心底却又不知道为何泛上一阵苦涩……

　　太多事情，果真都是变得翻天覆地了……
　　当年傻愣愣直冲冲的佩宜，也不知不觉地变成了现在这个老练稳沉的天后。而那绯闻另一‘女主角’琳达，似乎早早就退了唱歌生涯，去当了模特。也红过一阵子，只可惜那‘卖肉’的行业，向来都是更新换代很快的。很快，又有新的嫩模取代，很快琳达的名字，也消失在媒体视线里。
　　另一位叫乔治的男模，更是早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物是人非，物是人非的力量果真是最最可怕的……

　　念到此，佩宜瞧着雷颂明眼前依然矫健大气的背影，而那藏着点点银丝灰发却也历历在目。一寸一寸，却好似触目惊心般地，漫过了佩宜已经波涛翻滚的心蔓。

　　她挽嘴，却不知道嘴角那抹笑却是凄苦如斯，良久，才似呢喃一般答道。
　　“那些毛头小子……哪里，能抵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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