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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厘米的盛夏伤痕
5
最后一轮竞选，沈瞬年缺席。夏锦失神地看着厚厚的演说词，完全不在状态。听着老师宣布他再次连任，他露出一贯温暖的微笑，却觉得缺少了什么。
那小子，不会是胃炎又犯了吧？放学后没在人群中找到他，夏锦更觉不安。
打开窗子眺望着夜景，他埋怨起自己，为何从来不问他的号码。
心情就这样烦躁起来，晚饭时不小心打碎了开水瓶，手烫伤了一片，他对苏小萌只得再次失约。
第二天比以往日更早翻墙入校，当他以为不会看到沈瞬年时，被眼前的身影恍惚了眼。
“你还要看多久？”
他呆呆地站在篮球架下，自然会被发现。
“哦，你，你看到我了？”
“废话，你又不是鬼。”沈瞬年放下球，走过来摊开手。“牛奶。”
“啊？”夏锦反应迟钝。
沈瞬年不满地喊道：“牛奶呀，今天没给我买吗？真准备做好事不留名啊。”
“真是的，原来你知道了，没意思。假装猜猜是哪个暗恋你的美女送的也好呀。”夏锦侧过身，拿起栏杆上的毛巾扔到他的头上。
沈瞬年迟疑了一会，凑近了脸，“哦，莫非你暗恋我？”
“说，说什么呢？”夏锦一巴掌拍上他的胸口，拽过毛巾擦起他额上的汗水，“连擦汗都不会，笨死你算了！”
沈瞬年哈哈笑开来，躲避着夏锦的爪子，扑到他身后翻他的书包。“牛奶呢，牛奶呢，快点交出来！”
“马上就给你买！哎呀书都掉了啦，瞬年，昨天为什么没参加竞选？”
眼神稍稍迟疑了一会，“你很期待我去吗？”
夏锦点点头，“当然了，我一直等着你呢。”
不得不说，沈瞬年的眸子真的很漂亮，但距离太近的话会感觉不适。就在夏锦快受不了长时间的沉默时，听到他的声音。“有事耽误了，不是故意的。”
“哦，嗯。”
而后又是大段的静默，两人背靠背坐在篮球架下，仰望着天边大片大片的朝霞。
“你晚上送我回家吧。”这句话的语气很轻柔，仿若说话的是另个人。
“呵呵，怕被人坏人盯上呀你？”
“还真是，别看我长成这样，其实很会打架的，过去有好多仇家呢。和我走得太近，可能会遭遇不幸。”他勾起一个戏谑的笑，斜睨着夏锦。
夏锦支起背顶了他一下，正要回答，衣服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苏小萌：晚上一起看电影吧！
他雀跃得站起来，“对不起，我今晚有事呢。要不我找别人送你？”
“哦，你还当真呀？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沈瞬年深深抿嘴，低下头去。
6
不知道是因了他额上青紫的一块，还是早上白白等待的三十分钟，夏锦隔着窗户看到趴在课桌上的沈瞬年，保持着皱眉的姿势。
早自习铃声已经响过，他还是走了进去，一把拽起他的腕子，拖了出去。
医务室没有人在，夏锦只好自己找出棉签和药水。
“这是怎么回事？”
“嘶~打架了呗！你轻点啊。”沈瞬年不自觉嘟起嘴，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还知道疼呀？真被人盯上了？”手轻了些，仔细给他上完药，夏锦从衣服里掏出一袋热牛奶。“拿去！”
无精打采的脸立刻喜笑颜开，沈瞬年咬开一个小口，像小猫一样吮吸着。
“今早你等我了？”
“嗯。”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那个，你有女朋友了？”
“干嘛这么问？”夏锦在柜子里寻找着消炎药。“没有啊。”这是实话，苏小萌还没答应做他女朋友呢。
“哦。”淡淡回应着，沈瞬年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背。那昨晚电影院外，你伞下的女生是谁？这句话想问出口，却还是强硬地咽下喉咙。
“今晚我送你回家。”夏锦转过脸，扔来一盒药。
“真的？”
“嗯。”
轻如蝉翼的阳光下，两人相视一笑。
7
沈瞬年被戏剧社的学姐围在中间，一脸的窘迫。这是她们第三次的围攻，邀请他去反串女主角。
“哟，这么巧哪！学姐们现在转移目标了，过去说喜欢我的话都是假的呀！”
肩上搭上一只手，被往后带了带，沈瞬年一瞬间靠上了夏锦的胸膛。
“哪能啊，夏锦！怎么他也是学生会的？这也太可惜了吧。”一声娇滴滴的埋怨。
“没办法，各位美女们放他一马啦！”
总算被解救出来，沈瞬年长吁一口气。夏锦温软的手还搭在肩上，他抬头看了眼他近在咫尺的脸，迅速转过头，摸了摸刚才突然燥热的耳根。
“怎么了，不高兴了？”夏锦拍了拍他的背，安慰着。
沈瞬年默然摇着头。
“这样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也不等他回答，夏锦拉着他往车站奔去。两个人跳上大巴，往郊外驶去。
下车之后跟着夏锦弯弯绕绕，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山坡，草皮很厚实，不远处是一幢陈旧的红砖小楼，青石院墙。
清浅和缓的，从耳畔汩汩流过的，还有一阵断断续续的钢琴曲。
“那是座聋哑学院，弹钢琴的都是小孩子。曲子不流畅，但我觉得很动听。”夏锦拉着他躺在草地上，一睁眼，竟是满天的繁星。仿佛触手可及，但等到伸出手才知道，那是遥远的不可企及的距离。
“感觉很好吧！这是上帝特意留给我，忘却烦恼的秘地哟。嘿嘿，今天告诉你了。”
“切~”沈瞬年狠狠踹了他一脚，却是满眼的笑意。“诶，我说，这是为了追女孩子搞得彩排吧？”
“什么呀，只带你一个人来的！”夏锦忿忿然。
“真的？干嘛对我这么好。”
夏锦顿了顿，“我们是朋友吧？我对朋友很好的啊！将来对女朋友会更好。”
“哦，是嘛。”沈瞬年的声音很低，几乎听不见。良久他翻身坐起来，使劲拍了下夏锦的大腿，“快说，有什么企图？你现在说什么，搞不好我都会答应哦。”
“哈哈，难道让你以身相许也答应呀？”夏锦笑岔了气。
沈瞬年的脸色一变，起身欲走。
“呀，开个玩笑。”夏锦拉住他的手，想了想说道：“瞬年，还真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8
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听着场外夏锦朗朗的加油声，沈瞬年咬紧了嘴唇。
该死的，怎么偏偏是篮球队缺进攻后卫？
他揉了酸痛的膝盖，接过队员传过来的的篮球，压低重心带球冲上前。重重地撞上对方身材高大的中锋，他即刻转身，用快速的步伐摆脱防守。
灵活的跑动，不放过任何一个空隙，瞄准，投出！
“沈瞬年，你小子太棒了！”
听到夏锦的欢呼声，他微笑着转过头，视线却直接碰撞上一袭鹅黄裙摆，还有一张熟悉的脸孔和那头栗色卷发。
她伸手递出水壶，夏锦回眸相对，举手投足无尽温柔。
下一秒，她与沈瞬年视线相撞。
“他，他怎么也在场上？他膝盖骨受过伤的，医生不准他打球的啊！”苏小萌惊讶地抓住夏锦的手。
夏锦腾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望向场内。新一轮的进攻，带球飞奔的那个人手脚噶然而止，坠向地面。
“瞬年？！”夏锦拨开人群，想也没想地横抱起他。
三小时后，沈瞬年醒转，膝盖蔓延着刺痛，手臂很沉。他试着扭动颈脖，瞥见眼睫微动的趴在床边的夏锦。低头一看，他的手往内里收紧，攥着自己的手。
夏锦感觉到了他手指动了动，没有睁开眼。因为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能否正视他的眼眸。脑海里还不断回放着苏小萌离开前的话。
“两个月前，沈瞬年抛弃了我。”
9
轻轻揽着夏锦的腰，沈瞬年把自己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本想拒绝他提出的接送，但夏锦坚持如此，他只好同意。
两人关系一如从前，但总觉有些东西已然在发酵的岁月中逐渐发生改变，比如夏锦的话越来越少，比如他再也不拉他的手，比如他看向他时一闪而过的异样眼神。还比如他每次不小心触碰他时，那触电般弹开的举动。
但夏锦的眼神仍是温柔静谧的，空气中流转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心悸。凉薄肌肤外，两人相互靠近却始终无处消弭的一厘米，恰如一段永远也跨越不了的距离。
“你不用陪女朋友么？”沈瞬年习惯性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周一到周五不用，她也只有周末有空。”
“哦。”
毫无营养的对话，二十分钟的路上不会超过三次。
“对了，这本物理教材送给你，你不是找了很久吗？”夏锦把书塞进他的怀里，然后推着自行车渐渐走远。班里的同学扶沈瞬年上楼，两人相□□头，然后各自回班上课。
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的。例如，瞬年你为什么和苏小萌分手？还喜欢她吗？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明明那么危险，为什么答应我去打那场比赛？
很简单，夏锦却始终问不出口。
从苏小萌那里他得知沈瞬年的过去，高智商、个性孤僻、易怒，他拥有一张太过漂亮的脸，经常更换女友。不曾有过一个同性好友。
那我算是你唯一的朋友吗？夜风猎猎，橘黄的路灯下，夏锦鼓足勇气张口最，一回头，发现他枕在自己背后，安稳地呼吸着，沉睡得宛若婴孩。
夏锦伸出手，拢了拢他额上飘飞的发，轻柔地牵起唇角。
两个月后，沈瞬年可以自如行走了。夏锦揉了揉他的发，叫嚷着要他请客。
他微眯着眼睛答应，约定了夏至的那一天。头天晚上，他置办着带给聋哑学生的文具，却意外地在超市外遇见苏小萌。
“请你离开夏锦！”她声色俱厉，很有气势。
“为什么？”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对他……”
“话不可以乱说。”沈瞬年侧过脸去，“他是我珍视的朋友。”
苏小萌讪笑着，“是吗？我可还没忘记，原来学校的那些流言。”
“你也说了那是流言，就因为我不喜欢你，你还怀恨在心？”
“如果不是那个原因，为什么和我分手？”
沈瞬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你不会懂得。已经够了！”
“你觉得，夏锦会相信谁？”
苏小萌凶狠地瞪了他一眼，转瞬变了一张脸，不一会儿泪眼婆娑。沈瞬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神色诧然的夏锦。
“瞬年，你和小萌……”
苏小萌扑到夏锦怀里，嘤嘤哭泣：“他明知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了，却还三番两次地找我……他，还说他喜欢我，想把我从你身边抢走！”
“瞬年，真的吗？”夏锦怀抱着苏小萌，一脸的失望。
“你，不相信我……”
“事实摆在眼前，小萌不会骗我，而你从未对我坦诚过你的过去。”
沈瞬年的眸子骤然黯淡下去，“对你坦诚过去？我们是什么关系，我凭什么那么做？你TMD以为自己是谁？”
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原来，对于你来说，我什么也不是……夏锦一拳头挥了过去，“是啊，我没有那个资格。”
10
一切不过是回到最初而已。夏锦对着镜子，推着剃须刀，思考着送什么生日礼物给苏小萌，可奇怪的是，镜子里浮现出的，却是那晚沈瞬年忧伤朦胧的笑。
昨天，他亲吻了苏小萌甜蜜的嘴唇，柔软而湿润。可马上要升入高三，父母已经施压，他辞去了学生会会长的职务，恋爱也应放在一边。推荐名单名上，犹豫良久还是写下：沈瞬年。
讽刺的是，他拒绝了。
他仍旧维持着年级第一的宝座，夏锦曾经路过排位榜，不止一次的看到。他依旧胃痛，好几次被架去医务室。他就站在门外，走进去就能说句对不起，就能挽回这段友谊，然而这一步就如同他们始终无法靠近的那一厘米，微小却难以逾越。
伤痕，是在一瞬间一瞬间里变大的。掩盖它，是件郑重的事。
在连绵不绝的犹豫与延迟中，盛夏结束了。
夏锦埋头苦读高考资料，填补着内心难以名状的空虚，对苏小萌一次又一次爽约，最后艰难地提出分手。苏小萌咯咯地笑着，一扬手，泼了了他一脸的咖啡，“其实你从没喜欢过我，对吗？”
哈，那我喜欢过谁？夏锦自嘲着，终日伏在课桌边，机械的，重复地演练习题。
最近也常听到女生们八卦，说起沈瞬年打架斗殴，被记下大过，貌似就要转学。他静静听着，翻出凌晨收到的那条短信：锦，再见。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再也……不见。
一抬头，一个陌生的男生礼貌地递过来一本书。“收拾沈瞬年课桌时发现的，封面写着你的名字，是学长借他的吧！”
“哦，谢谢。”这本物理教材，他是不屑带走么？
一页一页翻过去，没有标注，没有折皱，只有最后几页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夏锦、夏锦、夏锦、夏锦、夏锦……锦……
泪水，就这般毫无征兆的，一颗一颗滑至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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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也是给一本杂志写的，说收很清水的BL的，但是杂志最终没办成，于是仍旧是夭折在发表路上的一篇，本宫是有多倒霉？有木有！！！
对BL文感兴趣的，可以去本宫专栏的扒文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一厘米的盛夏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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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