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八章失忆
停雪榭的凌空阁,韩宁倚坐窗下美人靠上,捧着茶盅浅浅地喝着茉莉香片,三月的天气不冷不暖,凌空阁约有三层楼高,窗外正对着止风塘,塘对岸边柳树正绿,风光正好。
梨花端了点心进来,搁在美人靠旁的小几上,屏退了室内的小厮婢子。
韩宁静静的看着她,伸手掂了一块桃花酥饼,送入口中。
“主子仔细凉着,您这身子骨才好,可不能见风呀”梨花抖开丝毯,盖在韩宁膝上,又细心添了热茶,方才站定在韩宁身边。
韩宁三两口吃了手中的桃花酥饼,抿了一口热茶,许是微烫,皱了皱眉头:“梨花,你可是有事要问我?”
梨花低着头却未看韩宁,眼神飘忽到窗外波光粼粼的止风塘,道:“应是主子有话要问梨花吧?”
韩宁俯身放下杯子,斜倚美人靠,此时午后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暖的。
韩宁歪歪的仰头看着梨花,一双桃花眼微眯着,“嗤”的一笑:“梨花,你想说什么便说吧。”
梨花抬起头看着自家主子,目光灼灼:“韩相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韩宁恍若未闻,眼光飘过梨花神情严肃的脸,半晌才开口:“略微记得一点,也不是记得很真切,好像一场大梦方醒,有些个事儿呀,它就在脑子里,偏偏想不起来,越是想啊就越头疼。”
梨花见主子皱眉,心下难受,敛了衣襟矮身坐在美人靠上,平视着韩宁略显迷茫的脸,淡淡的开口道:“主子若想不起来,便别想了。主子想知道些什么就问梨花好了,梨花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了,没什么事是梨花不知道的。”
韩宁一喜,赶忙探过来抓住梨花的手,急问道:“好姐姐,你赶紧给我说说,我到底是谁?”
梨花听罢心下一凉,看着韩宁像找到救命稻草般的握住自己,如此急切,自己又怎忍心见主子这样?
“主子请记住,您是韩相韩大人,从不与婢子姐妹相称。”梨花站起身来,顺势抽回自己的手,“韩大人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主子你可要记住了!”
膝上的丝毯用上好的湖丝织就,缀以金线绣着百鸟图的丝毯柔薄,手触若无物,韩宁伸手紧紧拽住骨节泛白,丝毯上泛起细细的褶皱,生生暴殄天物。
“可,可我是女人。”韩宁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丝毯,吞吞吐吐的问,“女人怎么能做官?”
“韩相非一般女子”梨花正色道,“大人您是不一样的,您想要的必倾尽全力以搏得,您从未想过退缩,您也未有过怯懦。”除了今日这般,梨花心道。
想方才,韩宁一副被镇魂朗生吓到的表情,梨花不住的心寒。
“那么,刚才那两个人,呃,朗生还有镇...镇魂对吧?这名字真怪。”韩宁心虚,悄悄看了眼梨花,缩着身子,“他们和我是什么关系?”
梨花几不可见的叹气:“镇魂是您的贴身侍卫,朗生是家医,但他们都是主子您心尖儿上的人,主子您没有家人亲戚,我们这些个人都是您收留下来的,比亲人还亲。”
“哦?我没有家人?”韩宁摆弄着手里的丝毯,喃喃道,不知想到什么,韩宁的眉头悄悄皱紧。
梨花俯下身将手盖在韩宁手上,凑近看着韩宁迷茫的双眼,原本神采飞扬的那双桃花眼,而今黯然无光,甚至隐约透着惊恐,想当年韩相是多么的风姿绰约眸光流彩,到今日竟然这般田地?
这怎么能让人不信因果报应?梨花被自己这个念头一惊,赶忙转了念头。
“主子,梨花从您10岁就跟着您了。镇魂也是当年您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梨花轻轻宽慰道。
韩宁缓缓站起来,惶惶的瞅着梨花,问:“真的?你给我说说可好?”
梨花扶着韩宁做到厅中的软塌上,韩宁身体初愈,活动了这些时候脸色已经有些泛白。梨花安置好了韩宁,又抖了丝毯再给自家主子盖严实,回头找了脚凳挨着软塌,温了茶倒了杯递到韩宁手中,方才开口。
“梨花遇到主子的时候主子才10岁,才这么一点点高的一个孩子呢,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梨花伸手比划着,见韩宁仿佛听故事一般神情,不由顿住,暗自咬了咬唇,才接着说下去,“那时梨花14岁,刚入娼籍。”
娼籍!?韩宁捧着杯子的手一紧,所谓娼籍,顾名思义便是销户入娼,身入烟花地,虞国对于女子家眷的连坐的惩罚往往就是罚入娼籍。
“我爹爹曾经是地方上一个县令师爷,当年那地有个土霸王目无王法横行霸道,县太爷一上任便想了法子整治他,不料那土霸王的干爹是朝中人,得罪不起的。”梨花靠在软榻旁,“一旦入了娼籍,便只有青楼暗娼院会收留,也只能在那些地方讨口饭吃的。”
“难道我当时也是?”韩宁急切的支起身。
“自然不是的,主子您是不一样的。”梨花安抚着自家主子,“当年主子独身一人过来投靠远房亲戚的,身边没个照料的人,于是就把我给买下来了。”
梨花言简意赅,不再累述,既然韩宁记不得了,有些事倒不如不说来得好。
依稀记得当年自己刚刚被收进窑子被毒打了顿关在柴房里头,没几天又丢进来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那孩子虽然满身狼狈,但那双眸子自己这辈子都是忘记不了的。
当时的韩宁浑身的伤,被打的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看着满身戒备又不肯跟人亲近,虽然早已脱力却仍然警惕地靠近墙角,自己也不是想要救她,不过同是落难人,自己年长她几岁,想到自己兄妹早已零落,忍住不掉了几滴眼泪。
小小的韩宁也不说话,盯着自己一瞬不瞬,看得自己心里直发毛。
到了饭点,窑子里的杂役扔了两个又硬又臭的馒头进来,梨花不动,韩宁也不动。直到最后梨花忍不住了,扑过去捡起来就咬,韩宁还是静静的看着自己,什么都不说,也不动。
梨花囫囵吞了一个馒头下肚,才把另一个递给韩宁。
韩宁只是慢慢伸出手,一把抢过来,还用脏得看不见原本颜色的衣袖擦了擦,这边眼睛还盯着自己,嘴已经咬上馒头了。才吃没几口就哇得一声吐出来了。
幸好梨花攒了前天漏下的一点雨水,喂了韩宁一些,好歹是转圜过来了。
韩宁开口不看自己,细细的声音轻轻对高高的屋梁说,我会谢你的。
原来是女孩子呐,自己当时是这样想的。
没两天便有人来带走韩宁,于是韩宁把自己也要走带上了。
“主子您入仕之后,找了当年那个县令一个错处参了一本,后来那人也死在狱中了”梨花平静的说道,丝毫没有一点动容,“主子你没有深究当时朝中是谁人帮的土霸王,您跟我讲,错不在朝中人,错在我爹跟错了人。当年我想不明白,现在我真真算懂了。”
“若当年没有主子,梨花也就没有今天了,也许早死在那个柴房了也不一定”梨花坐直了身子,淡淡的说:“主子,梨花生死都是您的人,跟着您,命便是您的了。”
“梨花,我......谢谢你”韩宁无奈,“梨花,给我说说我的事,捡你知道的重要的说,比如,我身为女人怎么入朝当的官?”
梨花一哂:“主子是来投靠亲人的,那亲人是个隐士,把你托付给了谢家。主子博闻强记,竟然考了功名,也不枉谢家一番栽培。”
“谢家?”韩宁问,“哪个谢家?”
“千金谢家,当今虞国谁除了千金一谢,还有能有哪个谢家?”梨花心下暗叹,主子连谢家都不记得了?
“谢家,谢...谢什么来着的?谢忻!我记得谢忻!还有谢悭”韩宁忽然激动,梨花大惊,赶忙捂住韩宁的嘴:“主子!隔墙有耳!”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