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心

　　上午十一点，我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睁开眼睛，身后的九条尾巴正花枝乱颤、活蹦乱跳、群魔乱舞地摆动着，证明我又睡了一个长长的大美觉。

　　短信是凤嫣发的，说她千辛万苦地为我找到了云宛茶，让我中午去她公司拿。

　　自从凤一来到欣欣书店上班以后，我是过得越来越轻松滋润了。二傻简直是经营奇才，把书店的各项事务打理得条条是道。

　　上班的第三天他就进了一批与摄影、旅游、文学、人物传记相关的出版社的库存书和退书。这些书虽然价格低，但是质量都很好。然后他以五折的价格卖出，销量还不错，但是我依旧忧心忡忡。因为对于一个小书店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资金，书籍积压，更新就会放缓，导致资金周转不畅，形成恶性循环。

　　不过随后他的做法让我的担心成了多余。二傻在豆瓣网上发起了一个名为“寻找心中的那本书”的线上活动，只要在活动期间来到欣欣书店，并能说出活动的题目，就可以按四折的价格买走任一一本书。这个活动让书店的名气一下大了起来，很多人慕名而来，书店的业绩翻了一番。

　　不过我知道真正的原因并不在此，凤一的长相才是关键因素。他帅气的外表让很多第一次来书店抱着追求高尚情操、增强文学修养的文艺女恢复了其寂寞闷骚的真身，再来书店必定是浓妆艳抹，风月无边。

　　而那些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还在上中学的小女孩更是亲切地叫二傻为凤哥，让我常常想把“9岁博览群书，20岁到达顶峰，往前300年往后推300年，没有人会超过我”这句话当做标语贴在书店的墙上。

　　我对于凤一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对人界的现代化生活游刃有余这事常常惊叹不已，而他总谦虚地说：“全靠网络。”上网确实可以让一个人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二傻如今是天涯、猫扑、豆瓣；□□、飞信、MSN；校内、开心、微博，一个不少，没事还阴阳怪气的来上一句：“快点吧，我等的花儿都谢了”，感情是迷上斗地主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也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修炼”的真相。在经过害羞、悲愤、撞墙等一系列大姑娘的行径后，他现在已经能在我看电视剧看得最入迷的一刻忽然从一犄角旮旯冒出来插上一句：“呦，他们要修炼了嘿。”即使那天我看的是动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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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SOHO尚都的时候正是中午吃饭的时间，在一栋栋鳞次栉比的豪华楼宇间穿梭的，全是一个个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他们穿着时尚单薄的流行春装，相互说笑着要去哪吃饭，那种繁华到极致的感觉忽然让我觉得特别不真实。

　　他们有多少人真正喜欢自己的工作，又有多少人不是在浑浑噩噩地上班下班再上班再下班。那些脱口而出的笑话，调侃互岔的打趣，或是百聊不厌的八卦，也似乎都成了机械的人际交往或是所谓的办公室哲学。

　　也许在盛世繁华里腐烂，总好过在泥土里生根发芽？

　　凤嫣的办公桌没有人，大概是吃饭还没有回来。我拿起摆在桌上的一个紧扣的黑色铁盒，看来凤嫣这回是长了记性。

　　一个男人走过来，“你是找细菌吧，她让你等会，她吃完饭就回来。”

　　“啊，谁，细菌？？”

　　凤嫣恰在此时走过来，“呦，都来了。”

　　然后对男人说：“孔明，飞燕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

　　我瞬间有些凌乱：“我是穿越了？还是你们公司的人都从古代过来的。”

　　凤嫣没接话，对着小镜子拨弄着头发，“我这名儿好听吧，刘细君，那可是历史上第一位和亲公主，比王昭君还早呢。”

　　等身边没人了，她立刻恢复了真面目，“你说现在这公司一个个都什么毛病，脑子缺根筋吧，非让每个员工都给自己起个花名，还得是古代人的名字。起就起吧，您要是一个个长得盘靓条顺我也就忍了，五大三粗的非叫什么貂蝉大乔，这让人东施的面子往哪搁啊。”

　　凤嫣那唠唠叨叨地抱怨着起花名的公司伤不起，我有一搭无一搭地摆弄着她桌上的小玩意，忽然被一个紫檀木的雕花盒子吸引。打开盒盖，里面是两块精致的鸳鸯对饼。我拿起一块放在鼻下，百叶花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

　　我不动声色地把它放回盒里，“这喜饼不像是人界的东西，谁送的。”

　　凤嫣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嗨，你也知道，有时候别人雇我捉妖，其实只是一些新到人界的小妖不熟悉这里闹出的误会，并无恶意伤害人类，所以只要不是大事我一般就放了他们，弄一个假的妖尸，这样既收到了雇主给的一笔钱，也交了不少妖族的朋友。这不，结婚了还想着送份喜饼给我。”

　　我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凤嫣送我出了写字楼的门，天空阴沉得不透一丝暖阳，团团乌云，似坠欲沉。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有没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恩？”凤嫣奇怪地看着我。

　　我没有看她，只直直地站着，任风割进脸上心上。

　　千头万绪，竟一时无语。

　　半晌，我终于长叹一声：“五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我们已经认识五年了。还记得那年在酒吧第一次看见你，你还是个刚毕业的学生。”

　　随即把目光转向她，“凤嫣，这五年我待你怎样。”

　　“很好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把你当做我最好的姐妹儿。”

　　“是啊，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甚至是亲妹妹，可是……”

　　我的话锋骤然一转，“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一再骗我，枉我这么信任你！”

　　凤嫣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小凡，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会骗你。”

　　“好，那你告诉我，送你喜饼的是谁，告诉你平安夜那天王震天会出现在西单的又是谁？！”

　　我举起手中装云宛茶的铁盒，“还有它，它是谁给你的！”

　　我把盒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盒盖被摔开，洒出嫩绿色的片片茶叶，又随即蒸发的无影无踪。

　　凤嫣低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许久，她抬眼诚恳地看着我，慢慢说道：“不错，这些事我确实瞒了你。五年前咱们刚认识没多久，就有一个男人找到我，说以后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他都可以帮我找到。我不知道他是何居心当然拒绝了。

　　后来有一笔买卖你想要妖域的暖草作为酬劳，可是我找了很久都无果，那个男的又出现了，把暖草给我就走了。

　　以后的这五年，基本上一些比较难找的东西都是他给我的。我本来想对你说这件事，可是那个男人说帮我找这些东西的唯一条件就是不能让你知道。我想想对你确实也没害处，所以就一直没告诉你。

　　至于王震天那事，我接到这笔买卖后一直在找他却怎么都找不到，本来都想放弃这50万了，结果平安夜那天那个男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王震天在西单的西斜街一带出现了，让我赶紧过去看看。”

　　“好，好，好啊……”虽然早就猜到了答案，可是听凤嫣亲口说出来，我还是似有一口闷气憋在胸口，沉甸甸的喘不上气。

　　“那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凌禾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替他这样跑腿卖命，是不是就连我们的相知相识也根本就是设计好的。所谓的友谊，所谓的姐妹情，不过是虚情假意的买卖而已！”

　　凤嫣这下彻底愣住了，她着急地问：“什么，你说那个男人是谁，凌禾？妖域之主，湛王凌禾？”

　　我冷笑一声：“到现在了你还想抵赖，你不是想告诉我，五年了，你都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吧。”

　　凤嫣的眉头紧锁，“我真的不知道！他从来不透露给我任何关于他的信息，只是说他绝不会伤害你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妖。

　　是，我承认，我贪财我抠，可我决不会为了钱出卖朋友！你当年在妖域究竟发生过什么，我从来没有问过，但也隐约知道你和凌禾之间有很深的过结。如果当初我知道那个男人就是凌禾，我怎么也不会答应的。”

　　我细细地盯着凤嫣，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没有说谎。“那么喜饼也是他送的？”

　　凤嫣点点头，“他说今天大婚，所以特意给我寄来一盒，谢谢这五年对他的信任。小凡，我知道我不该瞒你骗你，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也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

　　我拉过她的手，“好了，这事过去了。其实很多次我向你索要的报酬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你能找到，即使你找不到我也会帮你一起去捉妖的。”

　　凤嫣问：“可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和凌禾有联系。”

　　我缓缓地说道：“是喜饼。百叶花只在妖域的一个地方里开放，而那个地方，只有我和凌禾知道。”

　　凤嫣不知道的是，我和凌禾曾经在妖域的红枫树下，无数次兴奋地畅想着我们成亲的样子，细细讨论着喜宴的每一个细节。我们决定只宴请三桌，但要让每一位宾客都感受到我们的用心和快乐。

　　鱼，要选用秋城清河上游，每天早晨跃出的第一尾三色锦鲤；酒，要用春城南巷阿贵酒坊酿的黄柑酒；厨子，要请春城帽儿街福满楼的李师傅掌勺。

　　当然也包括，用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百叶花来做喜饼。

　　我暗自苦笑，凌禾啊凌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帮凤嫣为我找到那些我想要的东西，是为了弥补当年对我的伤害吗。设局让王震天和三石玉璧落入我的手里，是为了让我报叔叔的血仇吗。你以为你做这些，就能把我身上痛彻心扉的伤痕一一抚平，一笔勾销吗。

　　想到他大婚，心中竟涌起难言的滋味。今天最得意的，该是姚溪碧吧。一千年前的那个赌约，我终究还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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