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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话 晨与暮
他看到绿川跳上河岸边的栏杆，张开稚嫩的双臂，踩着狭窄的道路，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前走着。
他站在湖的另一边，巨大的水面分开了他们。他紧张地望着绿川，想要叫她赶快下来，又怕自己的声音惊吓了行走于独木之上的孩子。
他只好眼睁睁地望着绿川，望着那个年幼的孩子，一步步地走向迷雾笼罩的湖面。
……
一条拓麻睁开眼睛，灯光晦暗的室内静悄悄的，只有几株被摆在床头的蓝矢车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他卧在柔软的床铺中，视线从床头柜移到床对面，那片暗沉的蓝色之中线条起伏平缓，那只是沙发的轮廓线。
绿川不在这里。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没来由的难过。
他怔怔地盯着沙发上一片小小的蜷曲叶片，许久，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也好。
不能让重要的人……优姬那边的伙伴，与我过从甚密……那样的话，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是的，不能这样。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一遍遍对自己这样说着，拓麻拉起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
……
天快亮了。
坐在窗边的绿川看到同伴陆续从教室出来，穿过湖上长廊，返回月之寮。
她静静地坐着，几个小时前被温水打湿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发梢落下的水珠在衣料上印出一个水渍，贴着微微发凉的肌肤，让她有种异常清醒的感觉。
她的目光穿过玻璃，穿过晨雾，穿过叶与叶的间隙。
她的眼睛即是金翅雀的眼睛。
在一同长大的孩子里，绿川的能力觉醒是最晚的。但是，她却是第一个实体化自己的化形的。
所谓化形，即是吸血鬼最本质的化身。
例如枢的蝙蝠，或是……更的蜘蛛。
只是，这并不是每个吸血鬼都能拥有的能力。
绿川的金翅雀出现的时候，在场的每个成年吸血鬼心里都隐隐明白了，绿川的父亲所娶的妻子，绿川那位神秘的、甚至连名字都未曾让人知晓的母亲，是纯血统的吸血鬼。
唯有纯血的血脉能拥有自己的化形。
那时候年幼的绿川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周围人对待自己态度的转变。
即便是多嘴的同伴在自己面前被一位纯血之君所杀也没能阻止的闲言碎语，那些时刻跟着她的若有所思的视线，看似普通的问候，偶然的邂逅，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这就是血统的力量，纯血的威慑力。即使只是一半。）
早已习惯了谎言与奉承的枢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他只是平淡地翻过一页书，同之前千百次做过的那样。
（真是可悲。）
因为，刻在吸血鬼灵魂深处对于纯血种的恐惧是无法被克服的——
绿川按住胸口，那里被洞穿的痛感还隐有残留。片刻前更从树下经过的一瞬，她勾起嘴唇向着金翅雀的方向展颜一笑，那目光与微笑宛若淬了毒的利箭一般。
绿川并没有想过能在更面前把自己的化形掩盖过去。
从小到大，那么多次的接触，她早已明白更的性格。更的自尊与自负使得她必须容下绿川的小动作。
那么，为何不好好地善用这一点呢？
在她将目的摆上台面之前。
*
优姬与锥生的关系依旧让人忧心，蓝堂代替不能自由行动的优姬到处侦查，支葵和莉磨在班级里支持着人气不足的优姬，玛利亚最近一直在关注着锥生，大概是因为锥生弟弟的缘故……至于理事长兼协会长的黑主灰阎和协会的猎人夜刈十牙及鹰宫海斗那边，则一直都很平静。
目前唯一有起伏之势的，便是最近在夜间部学生之间突然流行起来的，新型的血液淀剂。
对此早有察觉并开始着手调查的蓝堂打算让支葵尝试与一条接触。
“既然那时一条主动找到优姬大人，那么对于新型血液淀剂的内幕，恐怕也很清楚吧。只是碍于有更大人在身边，不便开口。让平时关系和他最好的支葵搭话，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略微思考后，绿川否定了他的猜想。
“那天……我从一条的血里看到了他的记忆。”被更惩罚，动摇的内心，半强迫地饮下更的血……“他已经被更的血影响得太深，恐怕即便是优姬大人以纯血之君的身份去质问他，他也无法说出任何有违更……大人的意愿的话来。”
连续数天都在奔波的蓝堂急躁起来：“那究竟该怎么办？放任白璐更接手这片黑……优姬大人好不容易重新聚集起来的力量吗？”
“那个，”通常不发表意见的支葵难得主动开口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剂，放到了众人围着的桌面上，“就在来这里之前，一条把这个给了我。……而且行为很奇怪，似乎是在自我抗拒着。”
蓝堂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调查报告：“……可恶，果然是被控制了吗。”
“其实，我以为一条是为了帮‘某人’而呆在更大人身边监视的。”莉磨略诧异地望着支葵，“这个新型的血液淀剂，我也从室友那里拿到了。而且祖母也推荐了。”
“总之，先拿到决定性的证据，再找优姬大人商量吧。”绿川皱了下眉，“最近的她，有很多烦心事呐……”
只是，谁也没有料到，新型血液淀剂引发的流血事件，会这么快就发生。
而且流血的对象，竟然是优姬。
原本正在校外利用表社会的关系调查新型血液淀剂的事情，却得到纯血之君遭到攻击的消息，绿川匆忙赶回学园，连外套也来不及脱，抓住莉磨就问：“优姬大人呢？”
鲜少见到如此火急火燎的绿川，连平时对万事漠不关心的莉磨都愣了一下，“……似乎和蓝堂一起去找更大人了。”
“糟……”更完全不怕新型血液淀剂的事情被戳破，或者说，她要的就是优姬直接去找她。
血液淀剂的事只是给她故意给优姬的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罢了。
涉世未深、行事和想法都是直来直去的优姬，身边跟着容易被他人情绪影响的蓝堂，对上长久以来都隐在幕后的更——这种事情一旦发生……！
想到这里，绿川松开莉磨，转身就要往更的房间跑去，却被莉磨从后面拽住了胳膊。
“绿川！”此时走廊里只有她们二人，莉磨却还是压低了声音，“优姬大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你也听到了传闻吧，‘那位大人’的话。”
“……嗯。”从去伏击枢的猎人口中得知的，所谓“说起来我也杀了黄梨大人，下一个就是白璐更了”，根本就是枢故意说出的。
枢这个……笨蛋！
“绿川！太好了你回来了！”同样急匆匆返回的优姬看到她们，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她拉住绿川和莉磨，“大家都来帮忙吧！”她的身后还跟着明显松了口气的蓝堂。
“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你的伤已经没事了吗？”绿川望着优姬，又瞥了一眼蓝堂。身旁的莉磨也是一脸莫名。
优姬把她俩往房间拉去，又转头对蓝堂说：“前辈请去叫玛利亚还有支葵前辈他们。”
看上去又重新充满活力的优姬，究竟是要做什么？
进到房间后，松开了绿川和莉磨的优姬，背对着她们在衣橱里翻找了许久，才把找到的东西往胳膊上一套，叉着腰对正好敲门进来的支葵等人说道：
“那么开始吧，去检查大家的持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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