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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夜幕四合，眼看实在拖不过去，安德莉亚终于踏着无可奈何的步子走进了教皇厅。
“教皇陛下。”
“起来吧。”史昂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摘下面具，自然地给了女孩一个微笑，“这里住得还习惯？”
“都快一个月了，慢慢也就适应了。”声音中明明白白的：您才想起来啊。
“啊，那倒也是。”熟练地当作听不出来（话说昂殿乃这是被哪只别扭小黄金训练出来的……），史昂笑眯眯继续问：“我可以假设为是你体贴我白天工作繁重所以临近午夜的时候才来或者是我本来就是告诉你明天黎明再来但是因为工作太多我忘记了？”
安德莉亚努力地断了下句。真是失策，批文件批到崩溃又等人等到抓狂的史昂大人绝对是生人勿近。但是这也不怪她啊，没复习完她哪里敢来？
“又或者是安莉有夜游的毛病，只是随便走到教皇厅的？”绯红的眸笑意吟吟，带着几分优雅与魅惑，很随意地看过去，却硬是让女孩身子一僵，一动都不敢动地定在原地。
“我刚上完课，那什么……老师拖堂了。”
“确定？”
“……不确定。”
史昂又看了她几眼，直看到她想把自己埋进射手宫地道才敛了笑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招手吩咐她过来。
“丫头，听着，以后不许这么晚出来，至少不许独自出来。你才七岁，大晚上的自己一人乱走容易出事知道吗？”揉揉她的头发，史昂语重心长地叮嘱。
“嗯。我知道了。”安德莉亚很乖巧地点头。至于祭司殿似乎就在女神殿后面？哦，那又怎么样，教皇陛下说什么都是对的。
“那就先考考你这几天的学习成果吧。”史昂右手夹着的笔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叮，叮”的轻响回荡在寂静的书房，“圣战史你应该和卡珊德拉大人学过了吧？就从那个开始。”
“……”她真诚地希望雅典娜保佑。
在又一次得到她模棱两可的答案后，史昂终于皱起了眉，轻轻把笔放下，目光严肃：“你把圣战史和世界史完全混为一谈，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搅拌它们两个的时候中间差了至少三百年？”
安德莉亚很想说那是因为我没有把时间表带过来，但是想了想，还是低了头。
“新的圣战史的确需要我们来书写，但不等于胡乱编造。做事情要有责任心这需要我教你吗？在你答应以祭司身份留下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肩负起这份责任。
“安莉，我知道，不应让你们这些孩子背负这么沉重的使命，但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一定要走好。”
“对不起，我回去会努力的。”纠结了一会儿，她低声道歉，然而依旧是不服气的，“但是我觉得，抓紧现在比回望过去更加重要。”
“确实是。不过雅典娜是战争女神更是智慧女神，圣域需要的是一名睿智、果断、有远见的女祭司，而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女孩。你需要借鉴前人的做法。”
“……”
“现在去后面的藏书室吧。在午夜之前，我希望你补全这几天落下的部分。”
看着女孩沉默着行礼离去，史昂轻轻叹了一口气。
孩子……快些成熟吧，时间不多了……
藏书室空旷寂静，一排排的高大书架分隔出许多小小的区域。女孩靠着书架坐在地上，膝头是一部大书，沉默得让人倍感压抑。
一滴泪珠落下，古旧的书页迅速被洇湿，本就微小的字迹愈加难辨。
她索性丢开书，抱住膝盖一动不动，几乎快把自己缩成一团。
明明没什么的，可是……怎么觉得，这么委屈呢？
这几周她真的很开心，虽然功课很多，训练很累，可是每一天都是明媚的。和大家在一起，有以前体会不到的踏实感。知道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有人和她站在一起。
而不像以前，永远只有一个人，永远行色匆匆独来独往，晚上回到家，面对着一室冷寂，会突然觉得，即使自己就这么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因为姐姐也不在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真的很委屈。
她的努力似乎总是没有用的。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挽不回,总是让人失望。
圣战要开始了啊……会不会……又是无能为力，又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亲近的人在面前离去？
空空荡荡的藏书室，就好像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她抽噎起来。
一方柔软的手帕递到面前，男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丫头，别哭了，啊。”
“呃——穆？”安德莉亚抬起头。紫发的男孩正蹲在她身边，笑容干净，有一点点闪烁的调皮光芒。
半拖半拽地拉着安德莉亚穿过一整排书架，穆把她按在角落里的桌椅上，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好啦，我没事了。”两三分钟后，安德莉亚便强制自己收拾好了情绪，牵牵嘴角有些勉强的笑，算是对“没事了”的证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瓶银星砂是我偷拿的，据说老师找了三个多小时。”一提到这个，穆一下没精打采起来，“然后老师就生气了，罚我抄书，我正抄着突然就听见有声音，所以就过来看看。”
“为什么不罚你回白羊宫抄？”
“老师说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拉几个人帮我抄……”
“……确实是。”
穆极度郁闷地翻个白眼，开始认真思考：他的信用就那么差吗？
“抄什么？《圣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好像有点眼熟。
“原来老师说只抄《纪律规则》一节的，我说，可是里面并没有提到不许用银星砂恶作剧啊。然后老师说那好办，反正他忘记这一点在哪里了，索性就都抄一遍好了。”
两百多岁的老人家果然惹不起啊……安德莉亚在心中感叹。
“小穆？安莉也在啊？”伴随着说话声，门被轻轻推开，少年像能透视一样绕过书架，径直走过来。
“我很努力地在练习收敛小宇宙了！”安德莉亚气闷。有那么明显吗？
“还需要多多练习。”撒加笑意盈盈地把托盘放在桌上，“小穆，你四个多小时没出来了，这是艾俄洛斯特意做好托我带来的晚饭。”
“呃……禁闭的时候允许送饭吗？”穆盯着那些精致的糕点，是很可口的样子，不过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动。
“史昂大人有说过不许吗？”撒加朝他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
穆立刻摇头：“没有！”
“安莉，你也尝尝吧，艾俄洛斯的手艺很好的。”
“嗯，我不饿。”安德莉亚摇摇头。刚哭完，头还疼着呢。
撒加注意到了她微红的眼眶：“怎么了？”
“没什么。”安德莉亚自然是不需要知心大哥哥的，想轻描淡写地带过，但功力还是不够，三言两语便被撒加明了了一切。
“这样啊。”翻着那本厚厚的《圣战史》，撒加理解地点点头，“其实也不难，来，我帮你背吧。”
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山下的小镇灯火阑珊，藏书室内的灯光昏黄温暖，一个男孩正伏在桌边奋笔疾书，满纸优雅流畅的斜体字；少年拥着小女孩坐在地上，两人共看一本大书，少年低声讲解着什么，小女孩时而安安静静地点点头。桌边的晚餐还尚有余温。
多么和谐的一家三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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