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仙侠捡的冰块会融化

　　第九章

　　窗外残阳彻底沉入西山，暮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苏家正厅的飞檐上。
　　苏望舒伏在长凳上，后背的鞭痕火辣辣地灼着，每动一下，都像是有细针在皮肉里穿梭。指尖的狼毫被冷汗浸得发潮，落在宣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墨汁晕开，洇出一片又一片狼藉的黑。
　　第三鞭落下时，腰间的伤口再次迸裂，温热的血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凉。他死死咬着牙关，唇瓣被咬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愣是没让一声痛哼溢出喉咙。
　　就在这时，一道机械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开，不高不低，却带着一股冰碴子似的冷意，直直往骨头缝里钻。
　　【恭喜宿主，造成凌沧寒受伤，外加擅自出任务，寿命减十天。】
　　苏望舒的笔尖猛地一顿，浓黑的墨汁在宣纸上砸出一个丑陋的墨团。他浑身的肌肉骤然绷紧，后背的剧痛像是被猛地掐断，只剩下一片荒诞的寒意，顺着四肢百骸疯狂蔓延。
　　停停停！
　　他在心里尖声喊，慌得指尖都在发颤，很诡异你知道吗系统！你到底在恭喜什么！你在干什么！
　　那声音没有丝毫停顿，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调子，听不出半分情绪，一字一句，却像是在他的心上凿冰。
　　[你目前寿命还有二十六天十一时辰，请宿主再接再厉。】
　　二十六天十一时辰。
　　这个精确到时辰的数字，像一道惊雷，在苏望舒的脑海里炸开。
　　他的呼吸猛地一窒，攥着狼毫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几乎要将那支笔捏断。寿命……减十天……他怎么会不知道寿命意味着什么？那是修士的根本，是牵系着性命的命脉，一丝一毫的损伤，都能让修为倒退，折损阳寿。
　　可凌沧寒的寿命受损，又关他什么事？还有什么擅自出任务——他分明是奉了苏家的命令去的黑风口！
　　他想起黑风口的瘴气林，想起凌沧寒，硬生生扛下妖兽那记重击，毒雾侵入肺腑时，那双墨色眼眸里闪过的短暂黯淡。想起凌府寝殿里，凌沧寒调息时苍白的侧脸，想起那枚被他攥在掌心、带着微凉触感的疗伤丹药。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外伤，竟是伤了修为根本
　　一股荒谬至极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上来，冻得他浑身血液几乎都要凝固。
　　他以为自己拼尽全力护着凌沧寒，以为那三日的安稳是偷来的幸运，却没想到，到头来，竟是他亲手给那人带去了寿元折损的祸事。而这祸事，最终又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磨磨蹭蹭作甚？！”
　　管家的怒喝声骤然响起，苏望舒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僵在原地，连一个字都没再写。下一刻，藤鞭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抽在他后背上。
　　这一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剧痛如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疼得他眼前发黑，几乎要栽倒在长凳上。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满是血腥味，握着狼毫的手却抖得更厉害了。
　　三十天十一时辰。
　　这个数字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盘旋，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剐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的寿元本就因常年耗神画符折损大半，所剩无几。这十天，几乎是他半条命。
　　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管是现实世界还是仙侠为什么都这么惨？
　　为了苏家冷冰冰的宗族规矩？为了那个只知剥夺、还满口风凉话的系统任务？还是为了这一次次，毫无意义的折损与磋磨？
　　泪水终于忍不住，顺着眼角滑落，砸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又一片模糊的墨迹。那墨迹混着指尖的血，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出一朵朵像极了黄泉路上，绝望绽放的花。
　　堂下的议论声、呵斥声、鞭梢破空的声响，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
　　苏望舒低下头，看着宣纸上那些扭曲的字迹，看着那片被泪水与血渍浸透的狼藉，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荒唐得可笑。

　　过了几日
　　苏家正厅的烛火燃得噼啪作响，映着满室肃杀。几位族老面色凝重地围坐案前，案上摊开的黄纸符箓泛着陈旧的黄，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隐隐透着一股阴寒之气。
　　“近日半山腰处频频有人失踪，据探查，是前朝杨国公主的怨魂作祟，那鬼新娘积怨百年，已成气候。”苏家主沉声道，指尖在符箓上重重一点，“凌家已遣人来议，两家联手，明日便去清剿。”
　　堂下站着的子弟们皆是面色一白，交头接耳的私语声压得极低，满是惧意。谁都知道，那鬼新娘怨气深重，寻常修士遇上，不过是螳臂当车。
　　苏望舒站在最末的位置，后背的鞭伤还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筋骨，疼得他眉心直蹙。他垂着眼帘，只想把自己缩成一个不起眼的影子，熬过这场议事。
　　可偏偏，命运从不愿遂他的愿。
　　“苏望舒。”
　　苏家主的声音陡然响起，像一道惊雷，劈得他浑身一僵。
　　苏望舒猛地抬头，对上满堂投来的目光，有同情，有讥讽，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指节泛白。
　　“你符箓造诣尚可，明日便随队前往。”族老坐在上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切记，此行务必要听从号令，莫要再给苏家惹祸。”
　　苏望舒的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苦笑，心底却是翻江倒海。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啊。
　　他在心里自嘲地叹道。怎么好事轮不到他，这种九死一生的差事，却次次都能精准地砸到他头上？

　　他刚想开口推辞，说自己伤势未愈，怕是难当此任，一道熟悉的冰冷声响，却毫无预兆地在脑海里炸开。
　　【叮——新任务发布：击败半山腰鬼新娘。】
　　苏望舒脚步微晃，险些栽倒。他咬着牙，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紧接着，一片半透明的蓝屏突兀地浮现在他眼前，淡蓝色的光晕堪堪贴着他的眼睫，旁人瞧不见分毫。屏幕上的字迹清晰无比，一行行映入他的眼帘：
　　目标：鬼新娘（文杨）
　　背景：公元前256年，公主和男方两情相悦杨国与王国便联姻，公主文杨于七月半出嫁途中遭不明袭击男方为了救她在去的路上牺牲了，公主身着红衣含恨而逝。怨气凝聚百年不散，盘踞半山腰，凡途经者皆离奇失踪。
　　任务奖励：寿命加一年
　　苦命的两人等等……！！
　　“一年寿命？！”
　　苏望舒的瞳孔骤然放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胸腔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一年寿命！他如今只剩下二十八天五时辰的阳寿，这一年的奖励，简直是雪中送炭，是从阎王殿里抢回来的一线生机！
　　系统，你终于靠谱了一次！ 他在心里近乎哽咽地喊道，连日来的压抑与绝望，竟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
　　可还没等他的喜悦焐热心口，系统的下一句话，便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危险系数：五星。宿主加油。】
　　五星！！！
　　”苏望舒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五星危险系数，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那是十死无生的境地，是连元婴期修士都要掂量再三的凶险。
　　他不过是个堪堪筑基的修士，后背还带着三十鞭的伤，让他去对付一个五星危险的厉鬼？
　　这哪里是送奖励，分明是把他往鬼门关里推！他现在感觉系统是在阎王点卯……
　　苏望舒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蓝屏还在眼前亮着，上面的“一年寿命”四个大字，像是淬了毒的钩子，勾着他的命，也勾着他的魂。
　　堂下的议论声还在继续，有人在讨论明日的布阵，有人在猜测鬼新娘的弱点，还有人在低声惋惜，说他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苏望舒低下头，看着自己掌心的薄茧，看着那道因为常时间画符而留下的旧痕。
　　二十八天的阳寿，和一年的生机。
　　一边是你那么暖，一定偷走了很多人的春天。必死的结局，一边是九死一生的机遇。
　　他没得选。
　　窗外的夜风卷着寒意，从窗棂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苏望舒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迷茫早已散尽，只剩下一片被逼到绝境的决绝。
　　罢了。
　　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至少，还有一年的寿命，在等着他。
　　一年寿命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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