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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秘
第一卷第九章窥秘
心悸的感觉缓缓退去,但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虚乏感却盘踞不去。沈清辞靠在引枕上,指尖冰凉。
碧桃的话在她心中掀起了新的波澜。阿萝,苏暮雪身边唯一贴身伺候的小丫鬟,年纪与碧桃相仿,据说也是家生子的后代,对那位孤僻古怪的表少爷忠心耿耿。她此时偷偷购买香烛纸钱,意味着什么?
是私下祭奠,认定苏暮雪已死?还是……某种特殊的仪式,或者说,她知晓一些内情,认为苏暮雪的情况需要用到这些东西?
无论是哪种,阿萝都是目前最可能了解苏暮雪失踪真相、甚至知晓玉泉寺隐秘的人。
“碧桃,”沈清辞开口,声音因方才的不适仍有些微哑,“你可有办法,悄悄将阿萝带来见我?别惊动旁人,尤其是西院其他仆役和夫人那边。”
碧桃吓了一跳:“小姐,这……阿萝是西院的人,咱们私下叫她来,怕是不合规矩。而且她现在是戴孝之身(虽主人失踪,但丫鬟处境微妙),更是……”
“正因如此,才不能声张。”沈清辞打断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表兄下落不明,她一个小丫头心中必定惶恐无依。我前日送参,也算表过心意。如今找她来,只是问问情况,看她是否需要帮助。你悄悄去,就说我病中烦闷,想找年纪相仿的丫头说说话,听闻她细心,让她来帮忙挑些绣线花样。”
这个理由不算完美,但也勉强说得通。碧桃犹豫片刻,见小姐神色坚决,只好应下:“那……奴婢试试,就说小姐您想找些特别的丝线配色,府里库房的管事娘子说西院的阿萝最是手巧。”
“去吧,小心些。”
碧桃领命去了。沈清辞独自留在房中,心思急转。见阿萝,除了询问苏暮雪之事,或许还能验证另一个猜想——接触阿萝这样的“普通人”,是否真的会带来刚才那种莫名的不适与损耗?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沈清辞能感觉到自己心跳比平时稍快,一种混合了期待与戒备的紧绷感弥漫全身。她努力调匀呼吸,试图让那因“系统”可能存在“负反馈”而翻腾的心绪平复下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以及碧桃压低的声音:“小姐,阿萝来了。”
“进来。”
门被推开,碧桃引着一个身穿半旧青色比甲、低头缩肩的小丫鬟走了进来。正是阿萝。她比碧桃还要瘦小些,脸色有些发黄,眼圈红肿,显然这几日没少哭。进门后,她立刻跪下行礼,声音细若蚊蚋:“奴婢阿萝,给表小姐请安。”
“起来吧,不必多礼。”沈清辞示意碧桃扶她起来,又对碧桃道,“去门口守着,别让人打扰。”
碧桃会意,退到门外,轻轻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沈清辞和阿萝两人。阿萝显然十分紧张,手指紧紧绞着衣角,头垂得更低,不敢抬眼。
沈清辞放缓了声音,尽量显得温和无害:“阿萝,别怕。我今日找你来,一是听说你手巧,想让你帮着看看我这儿的花样丝线;二来……也是听说你主子的事,心中记挂。你且抬起头来。”
阿萝这才怯生生地抬起脸,飞快地瞥了沈清辞一眼,又立刻低下,小声道:“表小姐……您身子不好,还惦记着少爷,奴婢……奴婢代少爷谢过表小姐。” 说到后面,声音又带上了哽咽。
“你是个忠心的。”沈清辞轻轻叹了口气,“表兄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要去玉泉寺后山?你可知晓?”
阿萝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绞着衣角的手指更用力了,指节泛白。她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沈清辞耐心等着,并不催促,只是用那种包容而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阿萝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终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压着声音哭道:“表小姐!少爷……少爷他不是自己要去后山的!他是……他是被逼的!”
被逼的?!沈清辞心中剧震,面上却只是露出适度的惊愕和关切:“被逼的?被谁所逼?你慢慢说,这里没有旁人。”
阿萝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约莫半月前,苏暮雪从外面回来(他偶尔会独自出门,去书铺或旧货集市),带回一块黑乎乎的、像是石头又像是铁块的碎片,上面有些古怪的纹路。自那以后,他就变得越发沉默古怪,常常对着那碎片发呆,夜里也睡不安稳,有时会惊醒,说些含糊的梦话,什么“影子”、“哭声”、“冷”之类的。
几日前,他突然对阿萝说,要去玉泉寺找一位“了尘师父”,说只有那位师父可能认得那碎片,能帮他“解脱”。阿萝劝他等天气好些、或者多带几个人去,他却不听,说“不能再等了,它越来越近了”。
“少爷说的‘它’是什么,奴婢也不知道。”阿萝哭道,“那天下午,少爷本来已经收拾东西要出门了,忽然……忽然有个穿黑衣服、戴着兜帽的人,像鬼一样出现在院子角落的阴影里!奴婢当时在屋里,只看到个背影,吓得不敢动弹。那人对少爷说了几句话,声音又低又哑,听不清。少爷听完,脸色变得比纸还白,手里的包袱都掉了。然后……然后他就跟那人走了。临走前,少爷回头看了奴婢一眼,那眼神……奴婢一辈子都忘不了,又怕又……又好像有点别的什么。”
黑衣人!神秘出现,带走了苏暮雪!这绝非普通失踪!
“之后呢?你可曾将此事告诉府里管事的,或者报官?”沈清辞追问。
阿萝摇头,脸上满是恐惧:“奴婢不敢!少爷走后,奴婢发现窗台上多了一个纸包,里面包着一点香灰,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写着‘若多言,主仆皆亡’!奴婢吓坏了,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前日听说后山发现了少爷的衣片和血……奴婢才……才想着,少爷也许……也许已经不在了,偷偷买点香烛,给他烧点……”
她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沈清辞的心沉到了谷底。黑衣人、威胁纸条、神秘的碎片、玉泉寺的了尘师父……苏暮雪的失踪,果然牵扯到超乎寻常的势力。这和她预感的“气运”世界的暗面,完全吻合。
“那块碎片,现在何处?”沈清辞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阿萝抹了抹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旧帕子层层包裹的小包,双手奉上:“少爷走后,奴婢在他枕下发现的。奴婢怕……怕这东西招祸,又不敢扔,就一直贴身藏着。”
沈清辞接过那帕子小包。入手微沉,隔着布料也能感到一种异样的冰凉,并非寻常金属或石头的温度。她正欲打开,阿萝却忽然道:“表小姐小心!这东西……有点邪性,盯着看久了,会觉得头晕。”
沈清辞动作一顿,看了阿萝一眼,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将帕子揭开一角。
里面是一块约莫婴儿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黑褐色碎片,非金非石,表面布满扭曲的暗红色纹路,像是天然生成,又像是某种极其古老的铭刻。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但当沈清辞的目光凝聚其上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晕眩感猛地袭来!
同时,她意识深处那淡金色的数字,骤然间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干扰!
“唔!”沈清辞闷哼一声,立刻移开视线,并将帕子重新裹好。那晕眩感和系统的异常反应才逐渐平息。
这东西……绝对不寻常!它甚至能直接影响“系统”!难怪苏暮雪会因此陷入麻烦。
“这碎片,除了你,还有谁见过?那位‘了尘师父’,你可知是什么人?”沈清辞将碎片包好,紧紧攥在手中。这东西是个烫手山芋,但也是重要的线索。
“除了少爷和奴婢,应该没有第三个人见过实物。少爷提起‘了尘师父’时,说他是玉泉寺挂单的游方僧,精通古物和……和一些驱邪的法事,但性情古怪,很少见客。”阿萝回忆道。
游方僧?精通古物和驱邪?这听起来,像是专门处理“非常态”事件的人物。苏暮雪去找他,是对的。可惜,被黑衣人截胡了。
沈清辞心中有了计较。她将碎片小心收好,对阿萝温言道:“阿萝,你做的对,此事确实不宜声张。这碎片我先替你保管,或许将来有用。你且放宽心,表兄的事,世子爷已在全力追查。你回去后,一切如常,莫要再私自外出购买香烛,以免引人怀疑。若再有人找你,或你想起什么,随时让碧桃传话给我。”
阿萝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连连磕头:“谢表小姐!谢表小姐!奴婢……奴婢一定听话。”
让碧桃悄悄送走阿萝后,沈清辞独自坐在房中,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碎片的诡异冰凉。这东西,像一把钥匙,也可能是一道催命符。
苏暮雪因它被神秘势力带走,生死未卜。而这股势力,显然不是侯府能轻易对付的。沈延舟和那位陆公子的介入,恐怕也与此有关。
她必须尽快将碎片的信息,以一种不暴露自己和阿萝的方式,传递给沈延舟。同时,她得想办法,亲眼见一见那位“了尘师父”。
然而,还没等她想好如何行动,傍晚时分,沈延舟竟再次不请自来。
这一次,他并非独自一人。
身后,跟着一位身着青色布衣、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轻男子。
正是诗会上惊鸿一瞥、气运惊人的——
陆公子。
沈延舟的脸色比前日更加沉凝,甚至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凝重?而他身后的陆公子,神色依旧疏淡,只是那双眸子,在踏入房间、目光扫过沈清辞的瞬间,仿佛有极锐利的光一闪而过。
沈清辞的心,骤然提了起来。
他们为何突然一同前来?而且直接到了她的闺房?
沈延舟的目光,直接落在沈清辞的脸上,开门见山,声音沉缓,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清辞,你之前说,梦到玉泉寺有东西‘看着’。”
他顿了顿,紧盯着她的眼睛。
“现在,告诉我,你还‘梦到’了什么关于……一块‘黑色碎片’的事吗?”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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