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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相逢
警笛声划破清晨的薄雾,尖锐却不刺耳,沿着环城公路一路往城郊的方向疾驰。
贺酌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指节泛白,车速快得几乎要擦着路边的护栏飞过去。副驾上的苏清晏翻看着赵宏远的看守所入档资料,指尖划过纸张上“体表无外伤”“情绪稳定”的字样,眉头越皱越紧。后座的温冉则在平板上快速整理着赵宏远的体检报告,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的镜片上,看不出情绪。
“看守所的监控是摆设吗?”贺酌咬着后槽牙,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昨天下午还说人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自杀了?”
苏清晏抬眼,目光扫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赵宏远的心理素质没这么差,他连幕后之人的名字都不敢说,说明他惜命。这样的人,不会轻易自杀。”
“要么是畏罪,要么是……”温冉的声音顿了顿,指尖点在平板上的一行字上,“他杀。伪装成自杀。”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进车厢里,瞬间让空气都冷了几分。贺酌猛地踩下油门,警车发出一阵低吼,速度又快了几分。
城郊看守所的铁门厚重冰冷,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在晨光下泛着冷光。门口的值班民警看到警车,连忙迎了上来,脸色惨白,额头还挂着冷汗。
“贺队,您可来了!”值班民警搓着手,声音都在发颤,“这事太大了,我们所长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谁也不敢动现场。”
贺酌推开车门,大步流星地往里走,黑色的风衣下摆被风掀起,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人在哪?现场保护好了吗?有没有人进去过?”
“在羁押室最里面的那间,昨晚是单人羁押!”值班民警快步跟上,“凌晨五点换班的时候发现的,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我们立刻封锁了羁押室,除了法医,谁都没敢碰!”
苏清晏和温冉紧随其后,两人各自拎着工具箱,脚步沉稳。穿过长长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墙壁上的标语褪色泛黄,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羁押室的门口拉着警戒线,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守在外面,脸色凝重。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都白了大半,看到贺酌,连忙迎上来,叹了口气:“贺队,麻烦大了。赵宏远是重点羁押人员,出了这种事,我们难辞其咎啊。”
贺酌没心思跟他客套,抬手掀开警戒线:“我要进现场。温冉,尸检。苏清晏,痕迹勘察。”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温冉戴上手套和口罩,率先走进羁押室。苏清晏则从工具箱里拿出勘查灯和毛刷,蹲在门口,仔细检查着门锁和门缝。贺酌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过整个羁押室。
这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墙壁是刷了白灰的水泥墙,地面铺着防滑瓷砖,角落里放着一张硬板床,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赵宏远的尸体就吊在天花板的铁钩上,脖子上缠着一根磨断的床单,身体僵硬,脸色青紫,舌头吐在外面,样子十分可怖。
“死者颈部有索沟,呈马蹄形,边缘不整齐,有明显的生活反应。”温冉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伸手轻轻按压着尸体的皮肤,“尸僵已经形成,蔓延至全身,角膜中度混浊,推测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死者领口的一根纤维,放进物证袋里:“索沟处有皮肤擦伤,不是典型的自杀缢吊形成的,更像是……有外力拉扯的痕迹。”
苏清晏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枚小小的刀片。“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门缝里没有发现撬锁工具的划痕。但我在床底找到了这个。”
他把证物袋递给贺酌,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这是一枚医用手术刀的刀片,很锋利。赵宏远的指甲缝里有残留的布料纤维,和床单的材质一致。但问题是,他一个羁押人员,从哪里弄来的刀片?”
贺酌接过证物袋,指尖捏着薄薄的刀片,眼神阴沉得可怕。看守所的羁押人员,别说刀片了,连一根尖锐的牙签都不可能有。这刀片的出现,本身就透着诡异。
“所长,”贺酌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所长,声音冷得像冰,“昨晚负责看守赵宏远的民警是谁?凌晨两点到四点的监控,调出来给我。”
所长脸色一白,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安排!这就去!”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句争执。一个清亮的女声带着几分倔强,响了起来:“我是来做技术支援的!市局信息科的,让我进去!”
贺酌皱了皱眉,转身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的年轻姑娘,正和守在门口的民警争执不休。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梳着高马尾,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一双眼睛却亮得像星星,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市局信息科?”贺酌挑眉,朝门口喊了一声,“让她进来。”
民警愣了一下,连忙侧身放行。姑娘立刻抱着电脑跑了进来,看到羁押室里的场景,也没露出半分害怕的神色,反而眼睛一亮,径直走到苏清晏身边。
“苏老师!”她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显得格外灵动,“我是市局信息科的陆星眠!昨天接到通知,说重案组需要技术支援,我连夜赶过来的!”
苏清晏看到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是你?上次信息安全培训,你是那个提出内网防御漏洞的实习生?”
“对对对!”陆星眠用力点头,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地上,麻利地打开,“我毕业刚转正,所长说这个案子棘手,就让我过来帮忙了!我擅长数据恢复和监控分析,不管是被删除的监控录像,还是加密的文件,我都能给你扒出来!”
贺酌看着她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有点哭笑不得。这姑娘看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倒挺有干劲。
“你来得正好。”贺酌指了指所长的方向,“去调昨晚凌晨两点到四点的监控,尤其是羁押室门口的,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出入。”
“保证完成任务!”陆星眠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转身就往所长的办公室跑,马尾辫在身后甩来甩去,像个跳动的火苗。
温冉这时站起身,摘掉口罩,脸色凝重:“初步判断,赵宏远不是自杀。索沟的受力方向不对,而且他的手腕上有两道浅浅的勒痕,像是被人控制过。”
“他杀伪装成自杀。”贺酌沉声道,“幕后之人怕赵宏远开口,所以杀人灭口。这看守所里,有他们的人。”
苏清晏点了点头,蹲下身,用勘查灯照着地面的瓷砖:“地面很干净,没有拖拽的痕迹,说明凶手很可能是赵宏远熟悉的人,或者是……有合法进入羁押室的权限。”
几人正说着,陆星眠抱着笔记本电脑跑了回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贺队,苏老师,”她把电脑屏幕转向众人,语气凝重,“昨晚的监控录像,被人删除了!从凌晨一点到五点的,全都没了!而且删除的痕迹很干净,像是……专业人士做的。”
贺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果然,看守所里有内鬼。
“能不能恢复?”苏清晏问道。
陆星眠咬了咬嘴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我试试!这种删除不是彻底删除,只是覆盖了表层数据,给我一点时间,应该能恢复一部分!”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一个复杂的程序,屏幕上的代码飞速滚动。阳光透过铁窗,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贺酌看着她忙碌的样子,又看了看正在仔细检查尸体的温冉,和蹲在地上勘察痕迹的苏清晏,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一个冷静敏锐的法医,一个心思缜密的痕迹专家,一个技术高超的信息科新人,再加上他自己。这个临时凑起来的团队,竟然莫名的和谐。
“叮”的一声,陆星眠的电脑发出一声轻响。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恢复了!恢复了一小段!”
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屏幕上的监控画面断断续续,画质模糊,但还是能看到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一个穿着民警制服的身影,走到了赵宏远的羁押室门口,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那个身影的背影像极了……昨晚的值班民警之一。
贺酌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线索,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蹲在地上敲着代码的陆星眠,看着屏幕上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这个看似跳脱的小姑娘,心里藏着的东西,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看守所的风,从铁窗里灌进来,带着一股寒意。羁押室里的灯光惨白,映着几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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