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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海州藏璧 第9章卫所投名
建文元年秋,海州的风带着海腥气,掠过卫城东侧的屯堡。郭斌一夜未眠,天刚破晓便起身整理衣物——今日是族人登记入军籍的日子,也是他们能否在海州立足的关键。他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将那半块“勇”字玉佩贴身藏好,又仔细检查了郭玘的衣物,确保没有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
八岁的郭玘睡眼惺忪地被父亲叫醒,小脸上还带着疲惫。这二十余日的逃亡让他早已习惯了奔波,却依旧对陌生的环境充满忐忑。“爹,我们今天就要去登记了吗?登记之后,我们就真的不用再躲了?”
郭斌蹲下身,帮儿子系好衣扣,语气温和却坚定:“是的。登记入了军籍,我们就有了合法的身份,就能在海州安稳生活。但你要记住,无论见到谁,都不能说我们的真实来历,不能提‘巩昌侯府’,也不能说你祖父的名字,知道吗?”
郭玘重重点头,小手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我记住了,爹。我只说我们是逃荒来的,你叫郭斌,我叫郭玘。”
郭斌心中一暖,摸了摸儿子的头。这五年的蛰伏与逃亡,让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过早地学会了隐忍与谨慎,这既是不幸,也是生存的必需。
辰时刚过,张勇便来到屯堡。他身着东海卫的军卒服饰,腰束皮带,肩上扛着一把长刀,神色比昨日更为严肃。“郭斌先生,时辰到了。卫所的登记官巳时开始办公,我们得提前过去排队。记住,到了卫所,一切听我安排,不可多言,不可失态。”
郭斌点点头,转身召集族人。十五名族人早已收拾妥当,神色各异——有期待,有不安,也有对未来的茫然。郭福拄着拐杖,走到郭斌身边:“先生,老奴这把老骨头,还能为族人做点事。登记的时候,我会跟在后面,帮着应答。”
“郭福伯,辛苦你了。”郭斌拱手道,“待会儿登记,你就说你是我的叔父,无儿无女,跟着我们度日。其余族人,都按事先商议的,装作远房亲戚,逃荒至此投奔我。”
众人齐声应诺,跟着张勇朝着海州城走去。屯堡在海州城外,距离东海卫城不过三里路程,沿途能看到不少身着军卒服饰的人往来穿梭,还有扛着农具的军户在田埂上劳作——东海卫推行屯田制,军户战时作战,闲时耕种,这种“兵农合一”的模式在明初卫所中极为普遍。
东海卫城号称凤凰城,城墙高大坚固,由青条石砌成,墙头布满垛口,城门口有两名士兵手持长枪站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进出的人群。张勇低声道:“都低下头,跟着我走,不要东张西望。”
众人依言而行,跟着张勇穿过城门。城内的街道比屯堡繁华许多,两侧有不少店铺,卖盐的、卖鱼的、打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道上行人混杂,有身着官服的衙役,有肩挑担子的商贩,也有与张勇一样的军卒,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透着沿海卫所特有的忙碌气息。
卫所的衙署位于城中心,是一座坐北朝南的院落,门前悬挂着“东海卫左千户所”的匾额,朱红大门敞开,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队——大多是前来登记入军籍的流民,还有部分是卫所新征的兵卒。
张勇带着众人排在队伍末尾,低声叮嘱:“待会儿登记官会问姓名、籍贯、来历,你们都按事先编好的说辞应答。籍贯就说淮西濠州,来历就说家乡遭灾,逃荒至此。记住,语气要自然,不能有破绽。”
郭斌默默记在心里,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卫所衙署的院子里,几名军卒手持棍棒来回巡逻,神色严肃;大堂内,一名身着从五品副千户服饰的官员正坐在案前,翻阅着文书,想来便是负责登记的卫官。旁边站着一名文书,手中握着毛笔,随时准备记录。
队伍缓缓前移,郭斌能清晰地听到前面登记的人应答的声音。大多是寻常流民,登记官问得并不细致,只是简单记录姓名、籍贯,便发给一块木质的军籍牌,上面刻着姓名和所属千户所。
轮到郭斌一行人时,张勇上前一步,对着登记官拱手道:“刘副千户,这是我的远房亲戚,家乡遭了水灾,逃荒到海州,想入军籍,为卫所效力。”
刘副千户户抬起头,目光扫过郭斌等人,眼神锐利如刀。他约莫四十余岁,面容黝黑,下巴上留着短须,身上的千户服饰虽不算崭新,却浆洗得十分干净。他在军中任职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这些“逃荒来的亲戚”自然多了几分警惕。
“远房亲戚?”刘副千户挑挑眉,目光落在郭斌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回千户大人,小人郭斌。”郭斌躬身应答,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郭斌?”刘副千户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眉头突然皱起,眼中闪过一丝疑色,“‘斌’字,文武双全?你一个逃荒的流民,怎么会取这样的名字?”
郭斌心中一紧,手心瞬间冒出冷汗。他当初改名“郭斌”,是为了隐“景”字,寓“隐武于文”之意,却未曾想会引起登记官的怀疑。他强作镇定,低声道:“回大人,这名字是家父取的。家父是个识字的农夫,希望小人能文武双全,不再受穷挨饿,只是小人愚钝,终究还是没能如父亲所愿。”
刘副千户显然不信,目光在郭斌身上来回打量。他见郭斌身形挺拔,虽穿着粗布短衫,却难掩一身正气,不像是寻常逃荒的流民,倒像是读过书、练过武的人。“你父亲是农夫?哪个村的?可有凭证?”
“家父早已过世,家乡遭灾,村落都被洪水冲没了,哪里还有凭证?”郭斌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神色凄苦,“若不是走投无路,小人也不会带着族人来投奔亲戚,求入军籍混口饭吃。大人若不信,可问张勇兄弟,他是小人的远房表哥,总不会骗大人。”
张勇连忙上前道:“刘副千户,郭斌兄弟所言属实。他家确实遭了灾,走投无路才来投奔我。他性子老实,就是个普通农夫,只是名字取得文雅些罢了。”
刘副千户依旧皱着眉,目光转向郭玘:“这是你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儿郭玘。”郭斌连忙将儿子拉到身边,郭玘怯生生地看着刘副千户,小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衣角。
“郭玘……”刘副千户默念着,目光又扫过其余族人,“你们都是他的亲戚?籍贯都是濠州?”
“正是。”郭福上前一步,佝偻着身子道,“老奴是郭斌的叔父,这些都是族中子弟,家乡遭灾后,就跟着郭斌一起逃荒来了。我们都想入军籍,为卫所效力,只求能有口饭吃,有个安身之处。”
刘副千户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东海卫地处海防前线,兵力常年不足,朝廷虽有征兵指标,但流民入籍能补充兵源,还能增加屯田的劳动力,对卫所来说并非坏事。只是作为流民按律应打回原籍,待验明身份,方可入本地军籍。另外,他总觉得郭斌此人不简单,怕是什么奸细或是逃犯,若贸然收录,日后出了差错,他难辞其咎。
他左思右想,正欲驱离这群流民。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刘副千,忙着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正六品百户服饰的男子走进院子,面容刚毅,正是郭铭安插接应的旧部李诚——昨日他并未露面,而是按约定在卫所内等候,以防登记时出现变故。
刘副千户见到李诚,脸上的严肃神色缓和了几分,李诚虽为正六品,但是素有战功,且与武定侯府有着关系。他起身道:“李百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李诚笑着走上前,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郭斌一行人,对着张勇道:“刚巡完城,过来看看登记情况。这些是你的亲戚?”他指着郭斌,语气自然。
张勇连忙接口:“正是。李百户,这是我的远房亲戚郭斌,带着族人来入军籍,还望李百户多多关照。”
李诚点点头,对着刘副千户道:“刘大人,既然是张勇的亲戚,想必是可靠之人。东海卫正是用人之际,多些人手屯田戍边,也是好事。这郭斌我看着面善,昨日还在城外见过,确实是老实本分的农夫,不会出什么差错。”
刘副千户见李诚出面担保,心中的疑虑顿时消了大半。李诚来自京城,在东海卫任职多年,战功赫赫,为人正直,深受卫所左千户大人信任。有他担保,郭斌等人自然不会有问题。“既然李百户都这么说,那便收录了吧。”
刘副千户籍室友说了示意文书登记,文书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抬头问道:“郭斌,籍贯濠州,子郭玘。其余人姓名、籍贯一一报来。”
郭斌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连忙报上族人的姓名。郭福报了“郭福”,其余族人也按事先约定的姓名一一应答——为了安全,部分族人也改了名字,只保留姓氏,隐去原名。文书飞快地记录着,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登记完毕,刘副千户命人取来十五块木质军籍牌,上面刻着各自的姓名、所属千户所和入籍日期。他将军籍牌递给郭斌:“从今日起,你们便是东海卫左千户所的军户,隶属屯田队。闲时耕种卫所分配的田地,战时听从调遣,戍守海防。若敢违抗军令,或有通敌作乱之举,定按军法处置!”
“小人遵命!”郭斌带领族人躬身行礼,双手接过军籍牌。粗糙的木牌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这既是束缚自由的枷锁,也是保命安身的凭证。从今往后,他们不再是逃亡的罪臣之后,而是东海卫的军户,要靠耕种与戍边换取生存的权利。
李诚走上前,对着刘副千户拱手道:“刘副千,多谢成全。这些族人初来乍到,对卫所的规矩不熟,还望日后多多照拂。”
“李百户客气了。”刘副千户点点头,“都是为朝廷效力,理应相互照应。”
离开卫所衙署,郭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早已浸湿了衣衫。李诚拍了拍他的肩膀:“郭斌先生,恭喜你们顺利入籍。刚才真是惊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刘副千户怕是不会轻易放行。”
“多谢李百户相助。”郭斌躬身道,“若非李百户和张勇兄弟,我们今日怕是难以过关。这份恩情,郭家没齿难忘。”
“先生不必多礼。”李诚摇摇头,“郭铭大人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确保你们的安全。如今你们入了军籍,算是暂时安稳了,但后续的日子还需谨慎。海州鱼龙混杂,既有朝廷的兵卒,也有地方的乡绅,还有往来的商贩,难免会有认识郭家的人,切不可掉以轻心。”
张勇也道:“李百户说得对。我已为你们在卫城东侧的屯田区申请了住处,是三间相连的土坯房,周围都是军户,相对安全。待会儿我带你们过去,分配田地,日后你们便在那里耕种生活。”
郭斌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入军籍只是第一步,想要在海州长久立足,还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一行人跟着张勇前往屯田区。东海卫的屯田区分布在卫城周边,东接海滨,西连农田,土地肥沃,灌溉便利。沿途能看到大片的农田,军户们正在田间劳作,有的耕种,有的灌溉,还有的在修筑田埂,一派繁忙的景象。
张勇带他们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院落由三间土坯房组成,围着一圈低矮的土墙,院子里有一口水井,还有一小块空地可以晾晒粮食。“这就是你们的住处了。左边两间住男丁,右边一间住女眷和孩子。后面有一亩多地,是卫所分配给你们的屯田,足够你们耕种糊口。”
郭斌走进土坯房,房间简陋却干净,墙壁是用黄土夯实的,屋顶铺着茅草,地面是平整的泥土。虽比不上山坳庄园的舒适,却也能遮风挡雨。“多谢张勇兄弟,费心了。”
“先生客气了。”张勇道,“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打扰了。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带你们熟悉屯田的规矩,教你们如何耕种。若有什么困难,可随时去卫所找我,或是找李百户。”
张勇和李诚离去后,族人们立刻动手打扫房间,整理行李。郭福带着几名男丁清理院子,郭玘则好奇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打量着新的家园。
郭斌走到院子里,望着远处的海岸线。蔚蓝的大海与天空相接,海风吹拂着他的衣衫,带着咸湿的气息。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勇”字玉佩,轻轻摩挲着。入军籍,意味着他们从此失去了自由,要受卫所的管束,要承担兵役的风险,但至少,他们活下来了,郭家的香火得以延续。
“爹,你在看什么?”郭玘跑到父亲身边,仰着小脸问道。
郭斌蹲下身子,将玉佩递给儿子:“你看,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如今我们入了军籍,就要在海州好好生活。爹会教你读书,教你练武,让你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等你长大了,就能保护自己,保护族人。”
郭玘握紧玉佩,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爹,我会好好学的。我要变得很强,像祖父一样,做个英雄。”
郭斌心中一酸。祖父郭兴是开国功臣,是儿子心中的英雄,可这份荣耀,如今却成了家族的枷锁。他不敢告诉儿子,祖父的“英雄”之名,正是导致家族遭难的根源之一。“好,爹相信你。”
接下来的几日,郭斌和族人渐渐适应了军户的生活。卫所分配的田地土质肥沃,他们带着逃亡时积攒的农具,每日辛勤耕种。郭福经验丰富,指导族人开垦荒地、播种育苗;郭斌则利用空闲时间,教族中的年轻男丁练武——在卫所中,只有自身强大,才能不受人欺负。
郭玘也没闲着,每日跟着父亲读书识字,练习基本功。他聪慧过人,学东西很快,短短几日便认识了不少字,拳脚功夫也有了些许长进。
这日午后,郭斌正在田间劳作,一名卫所的军卒突然来到田边:“郭斌,李百户找你,让你立刻去卫所一趟。”
郭斌心中一紧,不知李诚找他有何事。他交代族人继续耕种,自己则跟着军卒前往卫所。
卫所的议事堂内,李诚正坐在案前翻阅文书。见到郭斌,他起身道:“郭斌先生,请坐。今日找你来,是有几件事要告诉你。”
郭斌坐下后,李诚继续道:“第一件事,卫所近日接到命令,要加强沿海的巡逻,防备倭寇侵扰。你和族中的年轻男丁,过几日要参加卫所的集训,学习海防巡逻的规矩和武艺。第二件事,郭铭大人有消息传来,说建文帝削藩的步伐越来越快,燕王朱棣在北平已经起兵,号称‘靖难’,天下恐怕很快就要大乱了。”
“燕王起兵了?”郭斌心中一震。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靖难之役爆发,海州作为沿海卫所,会不会被卷入其中?
“是的。”李诚点点头,神色凝重,“燕王兵力强盛,麾下有不少能征善战的将领,建文帝派李景隆率军北伐,却屡战屡败。如今战火已经蔓延到河北、山东一带,海州虽地处沿海,暂时安全,但谁也不知道战火会不会波及此地。郭铭大人让我转告你,务必低调行事,不可参与任何党派之争,专注于耕种与戍边,保全自身和族人的安全。”
郭斌点点头:“多谢李叔转告,我会谨记郭铭大人的嘱咐。只是,卫所集训,会不会暴露我的身份?”
“放心。”李诚道,“集训只是基础的军事训练,不会深入调查你的来历。你只需装作普通军户,认真学习即可。我已经跟集训的教官打过招呼,会多加照拂。另外,我已将你的情况上报给卫所左千户大人,推荐你担任屯田队的小旗官,负责带领族人耕种和训练。这样一来,你在卫所有了一定的职权,也更方便行事。”
“小旗官?”郭斌心中一喜。小旗官虽只是最低级的军官,管辖五名士兵,但至少能让他在卫所有一定的话语权,也能更好地保护族人。“多谢李百户提拔。”
“这是你应得的。”李诚道,“你武艺高强,又有管理族人的经验,担任小旗官再合适不过。卫所左千户大人也希望能有得力之人协助管理屯田,确保军粮供应。”
离开卫所,郭斌心中感慨万千。燕王起兵,靖难之役爆发,天下即将大乱,海州也未必能独善其身。但他如今身不由己,入了军籍,便要听从卫所的调遣,一旦战事波及海州,他们这些军户,必然要走上战场。
回到屯田区的院落,郭斌将李诚带来的消息告诉了族人。族人们听闻燕王起兵,都十分恐慌——他们早已厌倦了战乱,只想安稳生活。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万一战火波及海州,我们岂不是又要逃亡?”一名族人担忧地问道。
“大家莫慌。”郭斌沉声道,“海州地处沿海,并非主战场,短期内应该不会受到波及。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耕种田地,认真参加集训,提升自身实力。只要我们足够强大,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保护自己和族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已被任命为屯田队的小旗官,日后族中的训练和耕种,都由我统一安排。从明日起,每日清晨,族中的年轻男丁都要随我训练武艺;白日耕种田地;夜晚,我会教大家读书识字,熟悉卫所的规矩。只有我们团结一心,才能在海州立足,才能在乱世中活下去。”
族人们纷纷点头,眼中的恐慌渐渐被坚定取代。他们知道,郭斌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跟着郭斌,就一定能度过难关。
郭玘走到父亲身边,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爹,我也要参加训练。我要变得更强,保护族人。”
郭斌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心中充满了欣慰。他知道,无论未来多么艰难,只要郭家的后人能够坚守“忠勇”家训,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在乱世中立足,等待洗刷冤屈的那一天。
当晚,郭斌在院子里点燃火把,教族人们读书识字。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也照亮了院子里的那口水井,映出摇曳的光影。郭斌看着眼前的族人,看着儿子稚嫩却坚定的眼神,心中暗暗发誓:无论靖难之役的战火如何蔓延,无论海州的局势如何变化,他都会带着族人,坚守在这里,耕种戍边,隐忍蛰伏。他要让郭玘在海州长大成人,要让郭家的“忠勇”精神得以传承,要等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带着族人回到淮西祖宅,洗刷家族的冤屈。
海风吹拂着院子里的茅草,带来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郭斌知道,他们在海州的生活才刚刚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充满了未知与挑战。但他不再迷茫,不再畏惧——手中有玉佩,心中有信念,身边有族人,这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郭斌带领族人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耕种与训练。每日清晨,屯田区的空地上都会响起整齐的呐喊声,族人们在郭斌的指导下练习拳脚、刀法;白日里,田间地头一派繁忙景象,绿油油的庄稼长势喜人;夜晚,院子里的火把下,族人们认真地读书识字,学习卫所的规矩和海防知识。
郭斌的武艺和管理能力很快得到了其他军户的认可,不少军户都来向他请教武艺,屯田队的凝聚力也越来越强。李诚偶尔会来探望他们,带来京城和战场的消息,同时也带来郭铭的嘱咐,让他们务必低调行事,不可卷入任何纷争。
建文元年冬,海州的第一场雪落下,覆盖了田地和屋顶。郭斌带领族人将收获的粮食妥善储存,准备过冬。卫所的集训也已结束,郭斌和族中的年轻男丁都顺利通过考核,编入了海防巡逻队,负责卫城东侧海岸线的巡逻任务。
郭玘在这段时间里进步神速,不仅认识了上千个字,还学会了一套基础刀法,虽然力量不足,但招式已经有模有样。他每日跟着父亲巡逻,观察海岸线的地形,学习海防知识,小小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坚韧。
这一日,郭斌带着郭玘和两名族人在海岸线巡逻。雪后的大海格外平静,蔚蓝的海水与洁白的雪地形成鲜明的对比。郭玘指着远处的海岛问道:“爹,那是什么岛?上面有人住吗?”
郭斌顺着儿子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海州外海的东海岛,是海防的重要据点,设有烽燧和墩台。“那是东海岛,是卫所的海防据点,有士兵驻守。那里地势险要,是防备倭寇的前沿阵地。”
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几艘船只的影子,正朝着海岸线驶来。郭斌心中一紧,立刻示意族人警惕:“不好,可能是倭寇!快,通知附近的巡逻队,做好战斗准备!”
这是郭斌入军籍后第一次遇到倭寇侵扰,也是对他们这些新入籍军户的第一次考验。他握紧手中的长刀,将郭玘护在身后,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来的是什么人,他都要保护好族人,保护好海州的海岸线,守住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
雪风呼啸,海浪翻滚,一场关乎生存的战斗,即将在海州的海岸线上展开。郭斌知道,这只是他在海州遇到的第一个挑战,未来还会有更多的艰难险阻在等待着他和族人。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心中有“忠勇”家训,手中有护族之责,身边有同心同德的族人。只要坚守初心,隐忍蛰伏,就一定能在海州站稳脚跟,等待家族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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