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你媳妇又跑了

　　死寂。
　　前所未有的安静。
　　白与月坐在车后座，耳朵的血止住了，病号服领子边有一团血迹，也不重要了，她顾不上那一点有失体面的血迹。
　　“妈，你们还好吗？爸接我回去，在路上了。”白与月大声问。
　　“……嗯，还好，只是有点头晕。”夏斐回道。
　　白与月安下心来。
　　手机屏幕亮起来，一条军方短信跳出来。
　　“女娲原子弹发射试验将于今天骡子泊下午五点结束，请广大居民不必惊慌，请附近居民有序撤离。”
　　搞什么啊，虚惊一场。
　　背后的冷汗被风吹干，蓝白条纹病号服宽宽松松的穿在身上。
　　医院外清新的空气甜丝丝的，蓝天被擦得湛蓝。道路久违的十分宽敞，一路顺风，没遇上一个红灯，也没有突然转向的讨厌司机。
　　回家啦，不用天天打针了。
　　回家啦，不用天天吃外卖了。
　　回家啦，消毒水味滚一边去吧！
　　啊哈哈哈！
　　白与月透过车窗玻璃往外望去，怎么看都看不腻。
　　蓝天白云，路边种着一排常青树，沥青路向前不断延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与月困意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快到了。”睡着前听到。
　　白爸开着的车是二手市场淘来的二手车，很像老爷车，老牌子，老旧的款式，还没有自动挡。唯一说的上来的优点就是车后座宽敞，对白与月的晕车很友好。
　　车子外形像长方形上叠着一个小长方形，黑色的喷漆老化，露出点点白色。
　　四周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能看见邻居李奶奶在汽车路边上种的青菜。黑车子继续向前滑去，完全偏离了沥青路，直直开进路边的菜园，撞到李奶奶垒的石头墙才停下。
　　黑色的长方形物体底盘低，有一部分埋在土里。
　　活像一口棺材。
　　车身上那点点星星的白，像葬礼周围散落的祭祀花瓣。
　　死寂。
　　毛骨悚然的安静。
　　白与月陷入昏迷。
　　以女娲原子弹降落点为中心，画一个半径7公里的圆形，圆形范围内所有人类个体全都陷入一模一样的昏迷状态。
　　白与月睡（昏迷）的并不安稳，骨头重塑一般的疼痛在她的身体里反复发作，她对这种疼痛不陌生，化疗完后的一周里，她晚上都因为骨头痛睡不着觉。
　　这回比以前格外难熬，白与月痛的想死。
　　如果说之前是骨裂一般的痛，现在则是骨头粉碎性骨折一般的痛，全身被碾碎一样的剧痛。
　　受不了，痛的想死。
　　真的好想干脆利落的死掉。
　　机体内的病毒细胞不敢耽搁，尽力增生，补上机体被原子弹辐射打穿的免疫屏障。
　　一个聪明点的病毒细胞吃掉红骨髓后不断复制出新的造血干细胞，病毒体内的细胞核分裂分的快冒烟了。
　　它们快疯了！
　　求生的本能使它们暂时没空吃掉白与月意识昏迷的大脑，而是和白与月体内正常细胞一起抵抗恐怖的原子弹爆炸后产生的致命辐射。
　　辐射搞得病毒们身心俱疲。
　　使病毒们惊喜的是，它们的宿主十分顽强，生命力和意志力堪比地球上最顽强的生物。
　　皮肤腐烂又重新长出来，体内脏器和骨头先后也融化成一摊血水，又不可思议的被细胞们重新救活。车箱地上积聚了一大滩血水，发出难闻的血腥味。
　　第二天早上，还留着一口气的病毒们虚弱的随着血液漂流，细胞表面的几万条微小触手没了移动的力气，焉焉的跟着红细胞。
　　蛰伏已久的免疫球蛋白们找准时机，一涌而上，吞没了累的快溶解的病毒残余部队，捍卫了机体的健康。
　　白与月睁开眼，大口呼吸。
　　好饿好累。她扫视周围，还在车上，脚底是一摊黑红的液体。车后视镜里一具白骨注视着刚醒的白与月。
　　“爸。”白与月愣在原地。
　　眼前白茫茫一片。
　　遭受辐射后脆弱的白骨禁不住冷风吹，化成一团团飘在空气中的骨粉。白与月伸手，抓住她家人的骨灰，紧紧攥在手里。
　　只是徒劳，风一吹，骨灰就散了，什么也没留下，走的干干净净，走的悄无声息。
　　巨大的绝望盖住了白与月。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一家人要遭这份罪。甚至她想：“现在和第三次世界大战也没什么俩样，同样死人，同样家破人亡。”
　　原子弹突然炸在头顶，灾难切切实实砸在身上，好痛。
　　白与月低头，手背擦去眼泪。
　　目光和一双空空的眼眶对上。
　　头！还有头！
　　白与月下车，打开驾驶位子的车门，小心翼翼的把家人的头骨捧出来，用干净的袖子小心擦拭沾了血水的头骨。
　　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
　　雨淅淅沥沥的下，冲刷掉地上的血迹。
　　阴冷的风刮得白与月手脚冰冷。
　　运动鞋脏得不成样子，一步一个血印，她像地狱血泊里爬出的鬼，捧着森森白骨，悄无声息的飘回家。
　　寻找要索命的仇人。
　　怒气混着悲伤折磨着白与月拳头大小的心脏，她心脏本来维持平常的供血就费劲，现在她的心跳次数快到异常。
　　白与月的脑袋已经缺氧，新生的骨头走起来不稳当，刺痛从心脏传遍全身。她不肯倒在这儿，还抱有一丝希望。
　　直到看见滚落在家门口的三个头骨后，白与月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头骨底下堆着三堆沾了血的衣服，熟悉的要命，也快要了白与月的命。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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