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神墟搞绿化

　　“那你出去过神墟吗？”

　　“出去过一次。”

　　他他本是神墟混沌中诞生的无形意志，是这片终结之地在漫长岁月里无意识凝结的“神体”。他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永恒的“此刻”和“此处”。

　　外界的一切，于他而言，只是流入神墟的残破记忆碎片里，一些模糊扭曲的光影和声响——战场的嘶吼，离别的哭泣，繁华的喧嚣，最终都化为他需要消化的混沌之气。

　　那日，混沌之力失控暴走，撕开了神墟与外界脆弱的屏障。

　　裂缝对面是刺目的光，喧嚣的声，浓烈到令人眩晕的色彩与生机。一切感官被瞬间淹没。

　　未等他适应，数道裹挟杀意的流光已破空而至——一群修士将突然出现的裂缝与他的身影，视作了必须诛灭的邪魔。

　　反击近乎本能。

　　他甚至没有做出“攻击”的姿态，只是周身寂灭的气息微微荡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涟漪所过之处，修士、灵光、法器、乃至他们脚下的草木泥土……一切属于“生”的造物，如同被最高温的火焰掠过的薄冰，无声汽化，归于最纯粹的死寂灰白。

　　不过一息之间，那片区域化为绝对的空白，仿佛从未有过生命存在。

　　裂缝对面剩余的幸存者僵在原地，瞳孔中倒映着那片灰白与裂缝后模糊的墨影，恐惧凝结成冰。

　　他淡漠地扫过那片新生的死地，扫过这个过于明亮脆弱的世界，心中只余冰冷的厌倦。

　　裂缝弥合，外界的光与声被彻底隔绝。

　　神墟重归永恒的灰寂。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第一次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是“终结”的化身，与那个“生”的世界，隔着无法逾越的天堑。

　　那日之后，寂弦似乎成为了花燃的跟屁虫。

　　花燃久久沉默，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他冰凉的手背上。

　　寂弦又恢复到了第一天那般温柔的模样。

　　清晨，花燃推开东厢房的门，抱着她的小锦囊走向水井。

　　几乎在她踏出房门的同时，正房的门也无声地开了。

　　寂弦依旧穿着那身墨色长袍，脸色比前几天好了一些，但仍是苍白的。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在花燃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一道安静的影子。

　　花燃打了水，开始浇灌那片被他“清理”得光秃得只剩下茎的小菜园。水声淅淅沥沥。

　　当一桶水被浇灌完之后，另一桶便及时地出现在了她的手边。

　　花燃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自然地接过，继续浇灌，嘴角抿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然后又一桶结束，另一桶水已吊在空中，等待浇灌。

　　“……够了够了。”花燃赶紧制止。

　　他的动作顿住，深灰色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茫然，仿佛在困惑“为什么够了？不是越多越好吗？”

　　“再浇，根会烂掉的。”花燃解释道，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点对“常识缺乏者”的耐心，就像在教一个过分热心的孩子。

　　“噢。”

　　花燃走回到庭院内。

　　寂弦亦步亦趋。

　　解释完，花燃从锦囊中，掏出一颗种子——灵须花的种子。

　　那是一枚只有米粒大小、通体晶莹如琉璃的种子。它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核心处仿佛蕴藏着一星不断缓慢旋转的、极其微小的银色光点。种子表面布满了天然生成的、繁复而玄奥的淡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仅仅是托在掌心，花燃都能感觉到它内部传来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脉动，如同沉睡的婴儿心跳。

　　“这是……”寂弦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屏息。

　　“灵须花的种子。”花燃低声回答，目光近乎虔诚地落在掌心的种子上，“师门至宝，千年一结。我弄丢的那一朵，就是它开出的花。”

　　她抬起眼，看向寂弦，眼神清澈而坚定：“现在，我要在这里，重新种下它。”

　　花燃深吸一口气，口中低声念诵起一段古朴而悠长的法诀。她的指尖泛起淡绿色的灵光，轻柔地包裹住灵须花种子，然后将其缓缓送入井口。

　　种子没有直接坠入水中，而是悬停在井水上方约三尺处，被她的灵力托举着。

　　法诀声调渐转。花燃的灵力丝线如同最灵巧的手，牵引着井壁上的幽魂草-水怪草寄生株，分出一缕极其柔韧、近乎透明的共生须根，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枚种子。

　　同时，另一道更精微的灵力，从井水中汲取出一缕最为精纯的水灵之气，混合着寄生株本身散发的、被净化过的微弱生机，化作一团淡银色与浅绿色交融的柔和光晕，缓缓包裹向种子。

　　“以净水为源，以共生为桥，纳微末生机，孕千年之华……”花燃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却愈发稳定清晰。

　　这是极其冒险的一步。灵须花何其珍贵娇弱，寻常培育需以灵脉为根，日月为引。

　　而此刻，她竟想以这口刚刚成型、生机微弱的水井寄生体系为基础，强行构建一个适合灵须花最初萌芽的“微环境”。

　　随着最后一句法诀落下，花燃指尖的灵光骤然一亮，随即缓缓收敛。

　　井口上方，那枚灵须花种子被淡银浅绿的光晕完全包裹，幽魂草-水怪草的共生须根如同最柔韧的丝线，已完美地贴合在种子表面，将精纯的水灵之气与净化过的生机，丝丝缕缕地导入种子内部。

　　种子核心的银色光点稳定而明亮地旋转着，表面的淡金色纹路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与井水的波动、寄生株的韵律隐隐共鸣。

　　寄生链接，成功了！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联系，在种子、井水与寄生株之间建立起来，形成一个独立于神墟死寂环境的、初生的“微循环”。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淹没了花燃。她看着井中那安然沉浮、光华内敛的种子，嘴角无法抑制地上扬，眼中亮起耀眼的光彩。

　　“成功了……寂弦！你看！成功了！”她兴奋地转过头，想与身后的人分享这激动的一刻。

　　然而，就在她心神彻底放松、强撑的意志力消散的刹那——

　　过度消耗灵力和心神的反噬，如同迟来的潮水，轰然袭来。

　　眼前猛地一黑，耳边嗡嗡作响，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极度的虚弱感和眩晕感攫住了她，那灿烂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便凝固在脸上。

　　“我……”她只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身体便软软地向后倒去，手中一直捏着的法诀也溃散成光点。

　　一直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全神贯注守护着整个过程的寂弦，瞳孔骤然收缩。

　　在她身体失衡的瞬间，他已如同鬼魅般上前。

　　没有一丝犹豫，动作快得超出了视觉的捕捉。

　　一只手臂稳稳地、有力地揽住了她瘫软下滑的腰肢，另一只手则轻柔却及时地托住了她后仰的脖颈和头颅，防止她磕碰。

　　瞬间，她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微凉却坚实的怀抱。

　　“好好休息。”

　　寂弦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花燃，她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方才兴奋的红晕，睫毛在眼睑上投下安静的阴影。

　　他维持着怀抱她的姿势，另一只手轻轻一挥。

　　井口处，灵须花种子沉入水中的最后一丝涟漪平静下来，银绿色的光晕稳定流转，寄生链接彻底稳固。那三个混沌人偶无声地动了起来，一个走向井边静静守护，另外两个开始整理庭院。

　　他这才抱着她，转身走向东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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