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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 三生石畔
那日在薰衣草庄园里,纳兰雪刚从昏迷中醒透,指尖还缠着淡蓝色的输液管,意识却忽然飘了起来——像被风托着,穿过窗外的薰衣草田,越过翻涌的云海,竟落在了忘川河畔。血黄色的河水泛着细碎的光,像撒了把生锈的星子,孤魂的影子在水里飘着,倒像极了小时候老家田埂边,被风吹得打旋的蒲公英。
“别发愣了,不是要找三生石吗?”乾哥的声音落在耳边,他还是记忆里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卷着,露出小时候帮纳兰雪挡狗时留下的疤。豆卢红玉跟在他身后,白色的裙摆沾了些忘川河的水汽,松子则抱着胳膊,站在离河水最远的地方,眉头皱着——他生前最怕水,死后倒还是改不了这习惯。
纳兰雪顺着田埂往前走,脚下的泥土软得像棉花,每走一步,都能想起司徒凌峰。那年他在医院里,握着我的手说“雪丫头,等我出来,带你去看彼岸花”,那时我以为他说的是公园里的品种,直到此刻站在忘川边,才懂他说的是这冥界之花。河对岸的曼珠沙华开得正艳,妖红的花瓣像极了他捐心脏时,手术台上染血的纱布,看得纳兰雪眼眶发紧。
“三生石在前面。”乾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墩子上刻满了字,血红色的笔迹层层叠叠,像无数人没说出口的牵挂。纳兰雪走过去,指尖抚过石头表面,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她不是想找前世,只是想看看,司徒凌峰有没有在这里,刻下哪怕一个“雪”字。
日子一天天过去,纳兰雪在石缝里翻找,乾哥有时会帮她扒开松动的石子,红玉则坐在旁边,对着河水发呆,松子偶尔会摘朵曼珠沙华,插在她耳边,说“这样好看些”。到了第七夜,她的指尖忽然碰到一道浅浅的刻痕,在最靠近地面的缝隙里,刻着“凌峰”两个字,笔画很深,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旁边却空着,没有任何名字。
“找到了?”乾哥凑过去,声音放得很轻。
纳兰雪点点头,指尖停在“凌峰”二字上,眼泪掉下来,落在石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怎么不刻我的名字?”
“傻丫头。”乾哥蹲下去,帮纳兰雪擦掉眼泪,“他要是刻了你的名字,你就得跟着他留在这儿了。他是怕你找不到,又怕你真的留下来——你还有家人要等,他舍不得你来。”
红玉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我以前总怪他心里只有你,现在才懂,他连死了,都在为你着想。”
又找了三日,纳兰雪终于在“凌峰”旁边,发现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是个“雪”字,被磨得很淡,像是刻完后又故意用石头磨过。纳兰雪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眼前忽然浮现出司徒凌峰的样子:他坐在医院的窗边,手里拿着笔,在纸上反复写“雪”字,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
“走吧。”纳兰雪转身,对着三人笑了笑,“冥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人间,看看晨宇他们。”
风卷起曼珠沙华的花瓣,落在纳兰雪的发间,她知道,司徒凌峰一直在——他在忘川河畔等着她,等她把家人照顾好,等她把奥莱撑起来,等她带着浩辰看完薰衣草,然后再慢慢跟他说,这一世,她过得很好。
意识飘回奥莱总部时,正是下午三点,阳光透过办公室的落地窗,在地上织成细碎的光网。纳兰雪落在熟悉的皮椅旁,桌角的空花瓶里,还留着几片干枯的栀子花瓣——那是她出事前插的,独孤宇大概是舍不得扔,一直放在那里。
独孤宇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文件夹,眉头皱着,嘴里念念有词:“这份方案得改,晨宇这小子还是太急了,雪丫头在的时候,从来不会这么冒进。”他说着,指尖碰了碰花瓶,像是在跟她说话,“二小姐,你要是在,肯定能劝劝他。还有文萱,最近也累得厉害,你和大小姐都不在,这俩孩子快撑不住了。”
纳兰雪飘到他身边,想拍拍他的肩膀,手却穿过了他的衣服。心里忽然酸酸的——独孤宇跟着我十几年,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变成现在的秘书大拿,我总说他“太啰嗦”,却没好好跟他说过一句谢谢。
“你躲什么?他看不见你。”乾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纳兰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飘到了桌子底下。
她站起身,光明正大的坐在皮椅里,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留着她常用的栀子花香薰味,独孤宇大概是怕他回来不习惯,一直没换。
“该散会了。”独孤宇收拾好文件,起身要走,忽然又回头,盯着皮椅看了看,喃喃自语道,“奇怪,椅子怎么转过来了?我早上明明是对着窗户放的。”
纳兰雪心里一紧,赶紧屏住呼吸,乾哥在旁边偷笑:“傻丫头,他就是觉得奇怪,又看不见你,紧张什么?”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晨宇穿着浅灰色西装,手里拿着文件,走了进来。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袖口卷着,露出手腕上的手表——那是她送他的成年礼,他一直戴着,连睡觉都没摘过。
“宇哥,辛苦你了。”晨宇递给他一杯温水,声音带着疲惫。
“傻小子,说什么呢。”独孤宇喝了口茶,“今天的会议顺利吗?”
“还行,就是跟四姐吵了一架。”晨宇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骂我不懂技术,我没忍住,就顶撞了她。”
独孤宇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你呀,跟你二姐小时候一个样,脾气倔。你四姐也是为了你好,她怕你出错,毕竟奥莱现在就靠你们俩了。”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可她也不能盛气凌人啊。”晨宇的声音低了些,对着虚空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她是不是讨厌我了?”
纳兰雪看着晨宇委屈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小时候他摔破膝盖,哭着找她,她也是这样哄他:“晨宇不委屈,二姐帮你吹吹就好了。” 现在他长大了,却没人帮他吹掉委屈了。
“傻小子,你四姐怎么会讨厌你?”独孤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二姐以前也总跟大小姐吵架,每次吵完,都会偷偷给大小姐塞糖。你四姐晚上肯定会给你留饭,不信你回去看看。”
晨宇眼睛亮了亮,拿起文件:“真的?那我现在就回去等她。”
他走后,独孤宇坐在皮椅里,对着空花瓶轻声说:“二小姐,你看到了吧?他们都长大了,就是还需要多教教。你赶紧好起来,别让他们再担心了。”
纳兰雪飘到窗边,看着晨宇的背影——他走得很快,像是怕晚了饭就凉了。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披了件金色的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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