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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
夜幕降临——或者说,某种被定义为“夜晚”的诡异状态,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迅速侵蚀了整个宾馆。
寒商推开307的房门,卿语怜芷紧随其后踏入走廊。眼前的景象已与他们白天所见截然不同,仿佛瞬间切换到了另一个血腥的维度。
走廊墙壁上溅满了大片大片暗沉发黑、新旧叠加的血迹,如同抽象而狰狞的壁画,浓烈到近乎实质的铁锈腥味混合着腐烂的甜腻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几处墙角还挂着粘腻的、难以辨认来源的碎肉和组织,缓慢地向下滴落着暗色液体,在地毯上洇开一小滩污渍。
寒商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之人呼吸一滞。他用余光瞥见卿语怜芷脸色微微发白,正用袖口紧紧捂着口鼻,眉心蹙起,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好恶心…这气味…还有这些污秽…简直像屠宰场和垃圾堆的混合体…’ 无法克制的心声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对卿语怜芷而言倒并非恐惧——他纯粹是深度洁癖发作,生理性的不适强烈冲击着感官。讽刺的是,他所处的“工作”环境偏偏常与血腥、杀戮、污秽为伴,这就形成了一个难以摆脱的恶性循环:环境越脏乱恶心,他的洁癖反应就越发严重,而他又不得不一次次深入其中。
卿语怜芷此刻只能被动地被寒商带着向前走。身前的寒商步伐放得很慢,确保他能轻松跟上。唯一的好处或许是绝对的身高差——卿语怜芷的头才刚好与寒商的肩膀齐平,因此前方大部分令人不适的景象,都被寒商宽阔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两侧墙壁上触目惊心的痕迹和令人作呕的气味。
为什么不能待在看似安全的房间里?卿语怜芷从不认为在这种地方存在绝对安全的避风港,房间里必然也暗藏着未知的杀机,或许更隐蔽,更致命。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个明显的矛盾点——这条血腥的过道上,自始至终活着的、能正常行动的“人”,似乎只有他们两个。按他对那两人的了解,陆狸或许会选择隐匿于暗处观察,但玄凌那小子,绝不可能在这种“热闹”的时候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不出来探查。
“寒大哥,”他忽然开口,声音在死寂血腥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个把我们绑在一起的SSS级道具,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了。”
与此同时,他心中默念:‘寒大哥,你千万不要回答。千万别。’
前方的寒商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侧过脸,脸色难看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质询与怒气——怎会在此刻、此地问出这种无关紧要、甚至可能暴露信息的问题?
紧接着,卿语怜芷清晰地听到了对方带着压抑怒气的、从牙缝里挤出的回答:“……生死相随。”
卿语怜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眼底却毫无笑意。
果然是假的。真正的寒商,根本不会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更关键的是,他们之间因道具产生的“心声泄露”,这个假货并不知道,或者无法完美模拟。他刚才在心中刻意“说”出的那句话,对方毫无反应。
但有一点让他警惕: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是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还是更早?这幻觉竟能如此逼真地模拟出血腥气味和细节,甚至模拟出寒商那特有的冰冷气场和细微动作习惯……
他心念电转,脚下已开始不着痕迹地、极其缓慢地向后移动。“寒商”立刻察觉了他的动作,再次侧头,用眼神发出无声的警告和疑问。
然而下一秒,卿语怜芷手腕一翻,一道细若牛毛的银光在昏暗光线中几乎难以察觉,直射对方面门!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道残影。
在敌人眼前如此明目张胆地出手试探无疑是愚蠢的,但卿语怜芷可以肯定——这个假货必然已经清楚自己看穿了它的伪装。毕竟在他问完那个问题后,这只假“寒商”的眼睛,在某一瞬间,瞳孔的形状似乎发生了极其细微的、非人的变化。
果然!
眼前的“寒商”脸上那副冰冷不耐的表情瞬间崩塌、扭曲,嘴角猛地向两侧撕裂,直至耳根,露出里面森白交错、密密麻麻的獠牙,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它不再维持人形姿态,以一种关节反折的、完全不符合人体力学的诡异速度,裹挟着一股腥风,朝卿语怜芷猛扑过来!
卿语怜芷心知正面抗衡胜算渺茫,这怪物力量不明,但速度和变形能力已经超出常规。他根本无意恋战,只想脱身。此刻他脑中飞速运转:真正的寒商又在何处?他是否也察觉到了异常,陷入了类似的幻觉或被分隔开了?
看着那怪物披着寒商熟悉的皮囊,做出种种扭曲可怖、亵渎原主形象的姿态,卿语怜芷心中那股因洁癖和环境引起的烦躁,竟混合成一股莫名强烈的杀意,骤然涌上心头——他异常想要彻底摧毁这个拙劣的、令人作呕的模仿者。
“寒商”再次猛扑而来,前肢张开,指甲暴涨成乌黑的利爪。狭窄的过道几乎没有闪避空间,两侧是溅满污血的墙壁。卿语怜芷身形急转,足尖点地,毫不犹豫地朝着走廊更深处、光线更为暗淡的方向疾奔,同时头也不回,反手精准地掷出一根细长的、尖端闪着幽蓝光泽的淬毒银针!
“嗤!”
银针没入怪物肩颈连接处。他清楚这怪物大概率死不了,但针上的神经毒素足以让它动作迟滞、速度大减。等它追不动了……下一针,就该用那款能引发生理机能彻底紊乱、痛苦倍增的烈性毒素了。
但令卿语怜芷没想到的是,中针后的“寒商”速度不减反增!它似乎被疼痛和银针上的能量彻底激怒,嘶吼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如同一头发狂的、失去理智的野兽,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猛地加速向他扑来,距离瞬间拉近!
没了办法,距离太近,瞄准已来不及。卿语怜芷只能凭感觉,朝着怪物扑来的大概方位,手腕一抖,将那根备用已久的、装着最烈性混合毒素的银针全力掷出!
然而,就在他掷出银针的下一秒,异变突生!
斜刺里,一道森寒的乌光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那是一把造型古朴、刃口雪亮的大刀,携着雷霆万钧之势和冰冷刺骨的杀意,“噗嗤”一声,精准无比地从侧后方贯穿了假“寒商”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带着怪物前冲的势头,硬生生将它钉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刀身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假“寒商”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身体在刀下剧烈抽搐、变形,试图挣脱,但那把刀如同生根,纹丝不动。
卿语怜芷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肾上腺素飙升后的虚脱感隐约袭来。他撑着墙壁,微微喘息,看向大刀飞来的方向。
还未等他看清或喘息,一股尖锐的剧痛便从手臂内侧传来!不是攻击,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捏住软肉。
眼前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旋转,色彩和线条混作一团,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耳畔传来嗡鸣,脚下的地面仿佛在塌陷。
待这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和空间扭曲感如同潮水般褪去,一切恢复“平稳”时,卿语怜芷的第一个清晰感觉是:自己正被人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死死禁锢着。
那人从身后贴近,一条肌肉结实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缠着他的腰身,几乎要勒断他的肋骨;另一条手臂则横过他的胸前,勒住他的上半身和另一侧手臂,力道之大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他的双腿也被对方从后方伸过来的腿巧妙卡住,失去发力点。
他刚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胳膊内侧最柔软的那块皮肉便被两根冰凉的手指狠狠捏住,拧了半圈。
“唔!”卿语怜芷对痛觉极度敏感,即便只是这种程度的捏拧,也痛得他浑身一颤,闷哼出声。他刚要开口质问或提醒,嘴又被一只带着薄茧、冰冷而有力的手从后方死死捂住,所有声音都被堵了回去。
身后之人不容抗拒地、带着他微微转向,并引导着他抬起头——
正对上悬在前方不远处、倒挂在走廊天花板上的那个“东西”。
它像一滩融化的、半透明的人形蜡像,没有五官,本该是脸的地方光滑一片,只有微微起伏的轮廓。唯有一双不属于人类的、尖长的、布满绒毛的耳朵,在不断地、高频地抖动着,仿佛在接收着某种常人无法感知的信号。
卿语怜芷呼吸一窒,瞬间明白了处境。他被半抱着,一步一步,随着身后之人的节奏,极其缓慢地向后退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一个压低到极致、几乎只剩气音、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贴着他冰凉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
“闭眼。”
卿语怜芷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紧紧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视觉被彻底剥夺后,其余感官被放大到极致。
四周并非绝对寂静。黑暗中,传来无数细碎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那是某种多足或多节肢生物爬行、摩擦墙壁、地板、甚至天花板的声音。它们似乎被什么吸引,又或者在遵循某种规律,从四面八方缓缓聚拢,又在某个无形指令下缓缓散开,声音忽远忽近,如同潮汐。
直到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爬行声、摩擦声彻底消失在走廊深处,仿佛退潮般远去,箍在他腰上和胸前的手臂,才终于缓缓松开,那股令人窒息的禁锢感消失。
卿语怜芷后退半步,迅速拉开一点距离,才睁开眼。
对上的,正是寒商那张线条冷硬、毫无表情的脸。此刻,寒商原本整洁的衣物上浸染了大片暗沉发黑、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衣袖甚至被撕裂了几处,但他本人裸露的皮肤上却看不到任何伤口——那些血,显然不属于他。
寒商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卿语怜芷清晰地“听”到了对方的心声,冰冷直接,如同指令:
‘宾馆在特定时间会发生空间异变,同时产生的某种特定频率噪音会干扰感知,使人陷入逼真的个体或共享幻觉。刚才那是其中一种。在脱离噪音影响区域前,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方式交流,避免再次中招或引来麻烦。’
卿语怜芷在心中立刻回应:‘明白。’
接下来的时间里,卿语怜芷紧跟着寒商,期间他也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宾馆在夜晚的彻底异化。原本笔直、有规律的走廊和房间分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断变幻、违背欧几里得几何的空间。过道像被无形之手随意复制、扭曲、切断再交错缠绕,构成一座光怪陆离、毫无逻辑可言的立体迷宫。有时走过一个拐角,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几分钟前经过的、挂着同样污迹的墙面;有时推开一扇门,外面不是房间,而是另一条向上或向下延伸的、看不到尽头的楼梯。
当然,如果他玩过前台那个【迷宫游戏】,大概就能明白这诡异空间的“设计思路”了。那些复杂交错、立体叠加的通道,与木盒中令人眼花缭乱的线路何其相似!可惜的是,真正玩过【迷宫游戏】的玄凌,此刻正焦头烂额地困在迷宫里,根本想不到这两者之间还能有如此直接而恶意的联系。
·
而杨遇同样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变成这样。
她以为那个温柔可靠的“于怀”会成为这片恐怖之地中唯一的依靠,可对方只在最初集合时露了一面,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消失无踪。此刻,她独自一人缩在房间冰冷的角落里,抱着膝盖瑟瑟发抖,门外传来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刺啦——刺啦——”声,那是长而坚硬的指甲反复抓挠门板的噪音,每一下都像刮在她的神经上。
她终于彻底崩溃了,死死捂住耳朵,将脸埋进膝盖里,压抑地痛哭起来,泪水浸湿了裤料。她像只绝望的鸵鸟,祈祷着门外的存在会感到无趣,或者被其他动静吸引,最终离开。
泪水模糊了视线,世界一片朦胧。杨遇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
下一秒,她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全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床底下,离她脚尖不到一米的地方,赫然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属于人类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放大,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恶意。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攫住了她的喉咙和四肢百骸,她发不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停止了,只能浑身僵硬地、眼睁睁地看着床下那双眼睛的主人,开始以一种怪异到极点的方式向外蠕动。
先探出来的,是一颗头发凌乱、沾满灰尘的头颅。然后,是肩膀……紧接着露出的,却并非人类的上半身,而是一具扭曲畸形、覆盖着灰黑色短毛、臃肿恶心的……老鼠的躯体!那具鼠身异常庞大,几乎塞满了床底空间,此刻正艰难地、关节反向地扭动着,试图将整个“身体”拖出来。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下时,杨遇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破碎的、嘶哑到不成调的尖叫。
那是江孝父的脸!憨厚大叔的眉眼此刻扭曲成惊恐狰狞的模样,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人声,只有“吱吱”的、模仿老鼠的尖锐叫声。它顶着江孝父的头颅,连接着鼠类的臃肿躯体,四肢着地(如果那还能称为四肢),朝她快速爬来,动作迅捷而诡异,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臊味。
“不……不要过来!!”杨遇终于找回了声音,尖叫着,双腿却软得像面条,根本不听使唤。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连滚爬爬地、手脚并用地扑向房门,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远离身后那噩梦般的怪物!
极致的恐惧让她完全忘记了门外可能存在的、抓挠门板的危险。她颤抖的手抓住门把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内一拉——
门开了一道缝。
一双涂着鲜红蔻丹、指甲尖锐修长的手,如同等待已久的毒蛇,瞬间从门缝外探入,精准无比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冰冷,坚硬,力道大得惊人。
“嘎巴。”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异常清晰。
杨遇圆睁的双眼瞬间失去神采,身体软软地顺着门板滑倒在地,脖颈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她最后映在瞳孔里的,只有一片空洞的、逐渐弥漫开来的黑暗。
而房间内,顶着江孝父头颅的鼠身怪物,发出兴奋的、混合着“吱吱”声的狞笑,迅速攀上了她尚温的尸体,锋利的爪子开始撕扯。在它们正前方的墙壁上,一个薄薄的、如同被压路机碾过的人形“扁片”,正静静地黏在那里,早已一动不动,像是一件恐怖装饰。
·
玄凌顺着通风管道,循着之前记下的、声响消失的大致方位爬行至此,恰好通过管道缝隙,窥见了下方房间这血腥恐怖的一幕。
一只体型硕大、灰毛油亮的“老鼠”,正在埋头啃食杨遇的尸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玄凌眼神一冷,正待有所动作,那“老鼠”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头,朝着通风口的方向看来——
露出的,是江孝父那张熟悉却已扭曲变形、沾满鲜血的人脸!人脸上那双眼睛,此刻泛着野兽般的红光,嘴里还叼着一块血肉。
饶是玄凌见多识广,经历过不少诡异场面,也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等“人头鼠身”的缝合怪,视觉冲击力极强。他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条备用绳索,在怪物似乎受惊、试图放弃食物向床底逃窜的瞬间,抓起手边恰好摸到的一个硬物,运足力道,猛地朝怪物暴露在外的、与鼠身连接的尾椎部位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怪物的尾椎部位明显塌陷下去一截,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利“吱”叫,后半身顿时瘫软无力,只能徒劳地用前肢向前爬行,却因杨遇的尸体和自己臃肿的体型卡在床边,一时间进退不得。
他利落地用绳索套住怪物那属于人类的脖颈,打了个牢固的结。很好,他总算知道通风管道里那些窸窸窣窣作响、被卿语怜芷形容为“有主的老鼠”的东西,大概长什么样了。但直觉告诉他,制造那些动静的,在这宾馆深处,恐怕远不止这一只。
他拖着这只不停挣扎、嘶叫的怪物,准备离开这个血腥的房间,去找陆狸商量——如此特殊的非人怪物定也要让陆狸见见。
不料,刚走出这间房门,在一条岔路口,他先撞见了卿语怜芷和寒商。
玄凌一时有些尴尬,脚步顿住。
在他的视角里,寒商以一种绝对保护、甚至可以说过于亲密的姿态,将卿语怜芷半护在身侧,两人身体挨得极近,在昏暗诡异、血迹斑斑的走廊光线下,那姿势显得……暧昧不明。尤其是卿语怜芷脸色似乎还有些发白,寒商则是一身血迹却气势凛然。
玄凌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不可置信,迅速过渡到“原来如此”的微妙了然,随后又带上点非礼勿视的尴尬,缓缓向后退了半步,移开视线。
他所经过的这片区域,反而平静得近乎异常。
就像卿语怜芷所判断的,玄凌根本想不到宾馆这诡异的空间异变,还能和白天前台那个折磨人的【迷宫游戏】联系起来。直到他拖着怪物,在这不断变幻、眼花缭乱的路径中徒劳绕行了近半个小时,反复回到似曾相识的血污墙角,他才终于忍不住,忿忿地低声抱怨了一句:“这鬼地方怎么跟个迷宫一样?没完没了!”
他冒险离开房间的本意,除了探查管道“老鼠”,主要还是为了推进帮助李盼春的个人任务,想找到更多关于宾馆非法勾当的证据或路径。
说来也有些气闷。玄凌原本是打算直接去找卿语怜芷商量对策,走个捷径。但寒商周身那股生人勿近、冷冽慑人的气场实在过于强烈,因而他改变计划,打算等卿语怜芷自己想到办法,或者有机会时再主动来找他。哪成想,他先等来的不是盟友,而是自己房间里“水漫金山”,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带着腥味的黑水差点把他给淹了,逼得他不得不提前跑出来。
玄凌想到寒商,甚至觉得,卿语怜芷这趟副本遭遇的“新奇”程度,足够写进夫人平日最爱读的那些狗血又恐怖的睡前故事里,当个主角了。
玄凌只当没看见那略显暧昧的一幕,定了定神,拖着那只还在徒劳挣扎的鼠身人头怪物,打算绕过他们,继续寻找陆狸可能所在的区域。
没走几步,手中原本死气沉沉、似乎认命的怪物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即使拖着瘸了的后半身,也拼命想要向前方某个岔路爬去,被绳索勒住的脖颈发出“嗬嗬”声,那双属于江孝父的眼睛里,竟闪烁起一种病态的、近乎狂热的兴奋光芒,死死盯着黑暗中的某个方向。
这反常的举动立刻勾起了玄凌的兴趣和警惕。他略一思索,索性松开了些许对绳索的掌控,不再强行拖拽,而是改为控制方向,任由这怪物带着他,朝着它渴望前往的黑暗深处,缓缓行去。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能让这怪物如此“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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