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蝉雪(寻然同人)

作者:湫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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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9


      [失眠的月亮在窗台晾晒它的银币。我悄悄偷走一枚最薄的,刻上我们相遇的坐标——从此每个缺角的夜晚,都是你在宇宙那头轻轻掰走一块,为了让我认出来:看啊,连黑暗都是你为我预留的,会发光的形状。]

      六月的蝉鸣,来得比往年都要早。

      西城一中教学楼前的香樟树上,已经能听见零星的蝉声,试探性的,怯生生的,像是还没准备好迎接整个夏天的盛大。萧然站在教室窗前,看着对面初三楼——那里安静得过分,连走廊都少有人走动。

      张子寻已经三天没来学校了。

      不是生病,不是请假,而是初三最后一次模拟考前的封闭集训。全年级前五十名被拉到郊区的培训基地,切断一切通讯,全天候刷题、讲题、再刷题。萧然上一次见他,是上周五的黄昏,他在校门口把一本厚厚的错题集递给她。

      “这个,帮我保管。”他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等我回来。”

      “要多久?”她接过本子,沉甸甸的,封面上是他工整的字迹:「物理错题·第三次修订」。

      “十天。”他看了眼远处的教学楼,声音很轻,“最后十天。”

      她知道这“最后”意味着什么——距离中考,只剩二十一天。

      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明明才五月末,明明樱花刚落,香樟叶才换新,转眼就到了蝉鸣初起的六月。而六月一过,张子寻就不再是西城一中的学生了。

      他会去市里最好的高中,住校,一周甚至两周才能回来一次。而她才初二,还要在这里待整整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

      “又在看对面楼?”狄淇儿凑过来,手里拿着一罐冰可乐,“给,降降温。”

      萧然接过,罐身的水珠沾湿了指尖,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

      “谢了。”

      “别太担心啦。”狄淇儿靠着窗台,“张子寻那么厉害,中考肯定没问题的。”

      “我知道。”萧然说,声音很轻,“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没说出口。

      只是忽然发现,原来距离可以这么具体——具体到十天的分离,具体到二十一天后的考试,具体到未来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

      只是忽然害怕,怕他去了新的学校,遇见新的人,看过更广阔的星空后,还会不会记得初二教室里这个粉色头发的女孩。

      这些念头像夏日的蚊蚋,赶不走,挥不散,在寂静的深夜里嗡嗡作响。

      “萧然。”狄淇儿忽然正经起来,“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什么?”

      “你后悔吗?”狄淇儿看着她,“后悔这么早和他在一起,然后马上就要面对分离。”

      萧然沉默了一会儿。可乐罐在手里转了一圈,水珠滴落在窗台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不后悔。”她说,“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写那个故事,还是会去天文社,还是会......喜欢他。”

      “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年?”

      “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年。”萧然看向对面楼,初三(一)班的窗户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有些东西,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狄淇儿愣了愣,然后笑了:“你果然很适合写小说。”

      那天放学后,萧然没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实验楼顶层。

      天文社活动室的门锁着——张子寻不在,钥匙在他那里。她站在门口,手放在冰凉的金属把手上,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他在这里教她函数,窗外飘着细密的雨。

      「函数是什么?」

      「函数是一种对应关系。就像你按门铃,门会响。门铃是输入,响声是输出。」

      「如果门坏了呢?」

      「那就没有输出。但函数关系还在。」

      当时她觉得这个比喻很美。现在想来,或许爱情也是一种函数——两个人是自变量,感情是因变量。但爱情函数没有明确的解析式,没有固定的定义域和值域,甚至连连续性都无法保证。

      它可能在某一点突然断开,可能在某个区间剧烈震荡,可能在无穷远处趋向于零。

      但即使如此,人们还是前赴后继地求解。

      因为解的过程本身,就是全部意义。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本错题集,翻开。里面不只是物理题,还有一些零散的笔记,写在各页的空白处:

      「5.20:萧然今天穿了粉色的裙子,和樱花一个颜色。讲题时她走神了,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只蝉。问她为什么画蝉,她说:因为夏天要来了。」

      「5.22:最后一次社团活动。她坐在最后一排,很安静。结束后她说:等你回来。我说:好。」

      「5.25:集训前夜。失眠。想给她发短信,又怕打扰她休息。最后没发。」

      这些字迹很小,很密,藏在公式和电路图之间,像某种秘密的暗号。萧然一页页翻看,指尖抚过纸面,仿佛能触摸到他写下这些字时的心跳。

      翻到最后一页,她愣住了。

      那里没有题目,只有一幅简单的铅笔素描——一个女孩的侧脸,粉色长发扎成马尾,正在低头写字。画得不算精细,但抓住了神韵:微蹙的眉,抿紧的唇,握笔时微微用力的手指。

      画的下方有一行小字:

      「如果爱情有质量,我想我已经发现了新的基本粒子。
      如果思念有距离,我想它比光年还要长。
      如果未来有形状,我希望它是有你的形状。
      ——给萧然,在我看不见你的第十天」

      日期是空白的,大概是他准备在集训结束时填上。

      萧然看着那幅画,看着那行字,眼睛一点点模糊。她想起张子寻总是克制的样子,总是保持距离的样子,总是用最冷静的语气说最温柔的话的样子。

      原来他的心里,藏着这样一个汹涌的宇宙。

      她把错题集紧紧抱在怀里,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轻声说:“快点回来啊。”

      门当然不会回答。只有走廊尽头吹来的风,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而潮湿的气息。

      集训结束那天,是个周六。

      萧然一早就醒了,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晨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明亮的线。她盯着那道光线看,看灰尘在光里缓慢飞舞,像微观世界的星河。

      手机震动,是张子寻的短信:「下午三点到校,在活动室等我。」

      简短的十一个字,她却反复看了三遍。最后回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她忽然想起去年九月,她第一次给他发短信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那时她写的是:「张学长,我是天文社的萧然,请问下周活动时间?」客气,生疏,每个字都斟酌再三。

      而现在,她可以只回一个「好」。

      时间的改变无声无息,却又惊天动地。

      下午两点半,她就到了活动室。门果然开着——他提前回来了。她推门进去,看见张子寻站在窗前,背对着门,正在整理望远镜。

      听见声音,他转过身。

      十天不见,他瘦了些,下巴线条更清晰了。白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清瘦的手腕和淡青色的血管。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疲惫,但更多的是某种明亮的东西。

      “来了。”他说。

      “嗯。”她走过去,在距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下,“集训......累吗?”

      “还好。”他顿了顿,“就是有点想你。”

      话说得很直接,直接到萧然愣住。这不像他会说的话——他应该会说“有点紧张”或者“题目很难”,但绝不会说“想你”。

      “你......”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子寻却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这个动作他最近做得越来越自然。

      “怎么了?不能说实话吗?”

      “不是......”她脸发热,“就是......有点意外。”

      “那我以后多说。”他说,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纸袋,“这个,给你。”

      纸袋里是一个透明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块石头——灰黑色的,表面坑坑洼洼,像一块普通的、毫不起眼的石头。

      “这是......”

      “陨石。”张子寻打开盒子,把石头拿出来放在她掌心,“集训基地后山捡的。老师说可能是很多年前落下的铁陨石碎片。”

      石头很沉,很凉,躺在掌心里有种奇异的质感。萧然低头看着它,看着那些历经大气层燃烧留下的气印和熔壳,想象它曾经是一颗小行星的一部分,在太空中流浪了亿万年,最后坠落在地球,被一个少年捡起,送给一个女孩。

      “为什么送我这个?”她问。

      “因为......”他顿了顿,“因为我想告诉你,有些东西看起来很普通,但它来自星辰。就像有些人看起来很简单,但她改变了我整个宇宙的轨迹。”

      萧然抬起头,看着他。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上跳跃,在他瞳孔里点燃细碎的光。

      “张子寻。”她叫他。

      “嗯?”

      “你中考......紧张吗?”

      “紧张。”他很诚实,“但不是因为考试。”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他看向窗外,蝉声忽然大了起来,此起彼伏,像一场盛大的合唱,“因为考完之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栋楼,这棵树,这个活动室,还有......你。”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沉默了。蝉声填满了沉默的缝隙,一声接一声,不知疲倦。

      “你会......”萧然听见自己问,“你会忘记我吗?”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幼稚,太没安全感,完全不像她应该问的。

      但张子寻没有笑,也没有回避。他转回头看她,眼睛里有种深沉的温柔。

      “萧然,你知道北极星为什么不动吗?”

      她摇头。

      “不是因为它真的不动,而是因为它的位置刚好在地球自转轴的延长线上。”他说,“所以从地球上看,它永远在北方。但如果你离开地球,从太空中看,它其实也在运动,只是我们察觉不到。”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对你的感情也是这样。也许以后我们会去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生活,从别人的角度看,我们好像‘动’了,变了。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北极星——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看向哪个方向,你都在那里,为我指明北方。”

      萧然看着他,看着他说这些话时认真的表情,看着他一字一句、像在解一道复杂证明题的样子。忽然之间,所有的不安都消散了。

      原来这就是他表达爱的方式——用天文学的比喻,用物理学的逻辑,用最严谨的语言描述最不严谨的感情。

      “那......”她深吸一口气,“等你去了新学校,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可以。”

      “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可以。”

      “可以周末见面吗?”

      “可以。”他笑了,“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三个“可以”,像三颗定心丸,稳稳落在她心里。

      她从书包里拿出那本错题集,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那幅画:“这个,什么时候画的?”

      张子寻耳尖微红:“集训第三天晚上。睡不着,就画了。”

      “画得不好。”她说,但眼睛在笑,“我哪有这么严肃。”

      “在我心里,你就是这样的。”他说,“认真,专注,像在解一道难题。”

      “那你是什么?”她问,“在我心里,你是什么?”

      他想了想:“我大概......是你永远解不开的那道题吧。”

      “为什么解不开?”

      “因为......”他靠近一步,声音低下来,“因为这道题的答案,需要一辈子来验证。”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比情人节那晚更轻,更短暂,像蜻蜓点水,像雪花飘落。但萧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那不是试探,不是冲动,而是一个承诺。

      一个关于“一辈子”的承诺。

      蝉声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无数只蝉齐声鸣叫,像要把整个夏天唱破。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碎了一地的星星。

      他们分开时,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这个,”张子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才是正式的礼物。”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吊坠是一颗小小的星星,星星中央镶嵌着一粒粉色的宝石——很淡的粉,像樱花最外层的花瓣。

      “这是......”萧然怔住。

      “我自己做的。”他说,“星星是银的,宝石是粉水晶。可能......不太值钱。”

      “很漂亮。”她接过项链,星星躺在掌心,凉凉的,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帮你戴上?”

      “嗯。”

      他走到她身后,手指轻轻拨开她颈后的粉色长发。项链绕过脖颈,搭扣合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星星垂在锁骨之间,刚好落在她常穿的那件白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上方。

      “好了。”他说,手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轻轻碰了碰那颗星星。

      萧然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

      “不用谢。”他顿了顿,“这只是一个......标记。”

      “标记?”

      “标记你是我的星星。”他说得认真,“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窗外,蝉声渐渐弱下去,像是唱累了,要休息一会儿。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把整个房间烤得温热。远处操场上传来篮球落地的声音,砰砰砰,像缓慢的心跳。

      “张子寻。”萧然叫他。

      “嗯?”

      “中考加油。”她说,“然后,我在未来等你。”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然后点头:“好。”

      简单的对话,却像完成了某种交接仪式。他把她的未来托付给她,她承诺会在那里等他。

      而那个未来,正在以每天二十四小时的速度,向他们飞奔而来。

      中考前三天,张子寻彻底停课了。

      学校给初三生放了假,让他们在家自主复习。萧然知道他在哪里——一定在那个废弃的生物标本室,那张旧木桌前,对着堆成山的试卷和参考书。

      她想去找他,又怕打扰他。最后只是每天放学后,去活动室坐一会儿,看看他常坐的位置,摸摸他常用的望远镜,然后在那本错题集上写几句话:

      「6.10:今天数学小考,我考了92分。函数题全对。你说得对,函数不难,难的是相信自己能学会。」

      「6.11:狄淇儿又画了我们。这次是在星空下,你教我认星座。她说这张要放在《夏蝉与冬雪》的再版里。」

      「6.12:蝉叫得越来越响了。夏天真的来了。而你,要走向你的未来了。」

      写完这些,她会把本子放回原处,锁上门离开。像完成某种秘密的仪式,像在时间的河流里投下一枚枚石子,等待某天泛起涟漪。

      中考那天,是个晴朗得过分的好天气。

      萧然早早醒了,给张子寻发了条短信:「加油。」

      他回得很快:「嗯。考完见。」

      简短的四个字,她却看了很久。然后她起床,洗漱,换上一件粉色的T恤——他送的那条项链藏在衣领下,星星贴着她的皮肤,温热的,像他的体温。

      去学校的路上,她看见很多家长送考,车堵了半条街。有母亲在给孩子整理衣领,有父亲在叮嘱注意事项,有爷爷奶奶站在校门口双手合十。空气里有种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氛围,像弓弦拉到最满。

      她没去考场附近,而是去了实验楼顶层。从这里能看见整个校园,看见初三楼前拉起的警戒线,看见穿着校服的考生鱼贯而入,像奔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不知道张子寻在哪间教室,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不知道他会不会紧张。她只知道,那个穿白衬衫的少年,那个会拉小提琴、会看星星、会做星球仪的少年,正在用一支笔,书写他人生中第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而她,在远方为他祈祷。

      蝉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盛大,恢弘,不知疲倦。阳光炽烈,把香樟树叶照得油亮,把水泥地烤得发烫。夏天正在展现它全部的力量,像一场盛大的加冕典礼。

      萧然靠在窗边,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她许了一个愿——不是为他考多高的分,不是为他去多好的学校,而是愿他笔下生花,愿他得偿所愿,愿他在这个炽热的六月,走向他想要的未来。

      而那个未来里,她希望还有她的位置。

      哪怕只是一小个角落。

      哪怕只是一颗星星的光芒。

      就够了。

      真的够了。

      三天后,中考结束。

      萧然站在校门口等他。傍晚时分,夕阳把云层烧成橘红色,天空像打翻的调色盘。考生们陆续走出来,有的欢呼,有的哭泣,有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解脱,茫然,期待,不舍。

      她在人群中寻找那个身影。

      然后她看见了他。

      张子寻背着书包,白衬衫有些皱,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他走得很慢,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走到校门口时,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然后准确找到了她。

      他笑了。

      那笑容很轻,很淡,但萧然看见了他眼睛里那种如释重负的明亮。他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站定。

      “考完了。”他说。

      “嗯。”她点头,“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顿了顿,“最后一题,我用了你小说里的一个比喻。”

      她愣住:“什么比喻?”

      “蝉和雪的那个。”他说,“题目问如何理解‘短暂的永恒’,我写了:就像蝉不知道雪,但它用整个夏天鸣唱雪的传说;就像雪不知道蝉,但它融化时把夏天的声音带进土壤。有些存在虽然短暂,但留下的回响可以永恒。”

      萧然看着他,看着他平静地说出这些话,看着他眼睛里细碎的光芒。忽然之间,她明白了——原来她的文字,真的可以成为他笔下的力量。

      “那......”她小声问,“老师会喜欢吗?”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这是我真实的答案。”

      真实的答案。这大概就是张子寻最珍贵的地方——无论面对考试,还是面对感情,他都选择真实。

      “走吧。”他说,“我送你回家。”

      “今天不用复习了?”

      “不用了。”他背好书包,“从今天起,我有两个月的假期。两个月,可以做很多事。”

      比如什么,他没说,但萧然知道。

      比如陪她看星星,比如教她数学,比如一起把《夏蝉与冬雪》做成真正的书,比如......好好谈一场不用赶时间的恋爱。

      他们并肩走在黄昏的街道上。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两个影子在地上重叠,分开,又重叠。蝉声依然响亮,但听起来不再那么急迫,反而像某种庆祝的乐章。

      走到她家楼下时,张子寻停下脚步。

      “萧然。”他叫她。

      “嗯?”

      “接下来的一年,我们会分开。”他说得很平静,“我会去新学校,你会留在这里。我们可能会吵架,可能会误会,可能会因为距离而难过。”

      她点头,心脏微微收紧。

      “但是,”他看着她,眼睛里有种坚定的温柔,“我想和你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约定......”他深吸一口气,“约定在这一年里,每天给对方写一句话。可以发短信,可以写邮件,可以写在纸上拍下来。什么都行,但每天都要有。”

      萧然怔住:“每天一句?”

      “嗯。这样......”他顿了顿,“这样就算我们不在彼此身边,也参与了对方的生活。这样距离就不会那么可怕。”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总是用最理性方式解决问题的少年,心里涌起一阵酸涩的温暖。

      “好。”她说,“每天一句。”

      “还有,”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信封很厚,里面是一沓打印纸。她翻开第一页,标题是:《星轨——给萧然的365天》。

      “这是......”

      “我写的。”他耳尖微红,“从去年九月一日到今天,每一天的日记。一共289天,还差76天满一年。剩下的76天,我想和你一起写。”

      萧然翻着那些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看着那些她知道的、不知道的、关于她的点滴。眼睛一点点模糊。

      “为什么......”她声音哽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张子寻想了想,然后笑了。

      “因为你是萧然。”他说,“因为你是那个会在笔记本上写故事的女孩,是那个数学不好但很努力的女孩,是那个相信蝉能看见雪的女孩。因为你......值得所有的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然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不是难过,不是委屈,而是某种被完全看见、完全理解的感动。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愿意收集她的每一片羽毛,愿意聆听她的每一次鸣叫,愿意把她写进他生命的每一天。

      “张子寻。”她擦掉眼泪,“我会等你。一年,两年,十年......我都会等你。”

      “不用等那么久。”他伸手,轻轻擦掉她脸颊的泪痕,“我会跑着来见你。用我最快的速度。”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空变成深蓝色,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是金星,很亮,像一颗钉在天幕上的银钉。

      他们同时抬起头,看向那颗星星。

      “启明星。”张子寻说。

      “也是长庚星。”萧然接道。

      同样的星星,在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名字。就像同样的感情,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模样。

      但星星还是那颗星星。

      爱也还是那份爱。

      “明天见。”他说。

      “明天见。”她说。

      然后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

      萧然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信封,项链上的星星在衣领下微微发烫。

      她会好好写下去。

      用每一天,每一句话,每一次思念。

      写到蝉鸣歇止,写到雪落大地,写到星辰轮转,四季更迭。

      写到他们再次相遇的那一天。

      到那时,她会说:看,蝉终于看见了雪。

      而雪会说:听,蝉还在为我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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