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46

　　周六下午，封合睿和严康馨约在市中心的咖啡馆见面。

　　严康馨穿了条碎花连衣裙，头发扎成丸子头，看起来清爽可爱。她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快说快说，林实现在怎么样了？还天天睡觉吗？”

　　“嗯。”封合睿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而且我坐他旁边了，班主任让我监督他。”

　　“哇！近水楼台啊！”严康馨眼睛发亮，“怎么样怎么样？近距离观察有什么新发现？”

　　封合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周五下午的事说了出来，包括林实问她“是不是有个姓杨的朋友”。

　　严康馨听完，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杨...他该不会说的是杨青青吧？”

　　“杨青青？谁啊”

　　“就是他前女友”

　　封合睿压低声音：“他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他以为我和他前女友认识？”

　　严康馨咬着吸管想了想：“有可能。毕竟杨青青现在在铃兰，而你说你有个朋友在铃兰...他可能误会了。”

　　“但我那朋友是初一的同学，我跟杨青青完全不认识。”封合睿皱眉，“而且林实为什么这么在意别人知不知道他过去的事？”

　　“这个嘛...”严康馨放下杯子，表情认真起来，“其实林实和杨青青分手的时候，闹得挺不愉快的。杨青青在班里说了不少林实的坏话，说他闷，无聊，不会关心人...反正当时挺难看的。可能林实不想让过去的事影响现在吧。”

　　封合睿沉默了。

　　她能理解这种心情——谁都不想让自己不光彩的过去被到处传扬。而且她也谈过，也害怕自己被前任贬低。

　　“对了”严康馨突然想起什么，“杨青青追林实的时候特别高调，全班都知道。但林实对她...怎么说呢，好像也没有特别热情。分手后，林实有段时间特别消沉，还哭了，成绩也掉了一些。”

　　“他还为了分手哭？”封合睿有些惊讶。以林实那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她以为他根本不会在意。

　　“嗯，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我坐他斜前桌，能感觉到。”严康馨回忆道，“他那段时间上课更爱睡觉了，也不怎么跟人说话。后来还是班主任找他谈话，他才慢慢恢复的。”

　　封合睿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她想起林实手腕上那块旧表，想起他简短的自我介绍，想起他解题时专注的眼神...

　　这个人，好像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

　　周一到学校，封合睿走进教室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林实的座位。

　　空的。他还没来。

　　早读开始后五分钟，后门被推开，林实准时迟到。

　　英语老师正在讲台上领读英语课文，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领读。

　　封合睿注意到，今天林实看起来比平时更没精神。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没睡好。

　　他坐下后直接趴下睡觉，连书包都没整理，就那么扔在椅子上。

　　上午第三节物理课，老师讲到一个难点——关于力学的综合应用。题目很复杂，老师提问时，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人举手。

　　物理老师环顾教室，目光落在最后一排：“林实，你来说说。”

　　林实慢慢站起来——他好像刚被叫醒，眼睛还有些迷茫。他看了眼黑板上的题目，沉默了几秒。

　　封合睿的心提了起来。这么难的题，他能解出来吗？

　　然后，林实开口了。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思路极其清晰。

　　他一口气说出了完整的解题思路，逻辑严密，步骤清晰。甚至给出了两种解法。

　　“很好。”物理老师满意地点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大家要像林实同学学习，虽然上课睡觉，但该会的都会。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晚上在家肯定下了功夫。”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有佩服的，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

　　林实没什么反应，说了句“谢谢老师”就坐下了，然后继续趴着睡觉。

　　课间，封合睿作为班长要去办公室拿下周的主题班会材料。

　　经过林实座位时，她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桌面上摊开着一本笔记本，不是作业本，而是那种很厚的硬壳笔记本。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推导过程，字迹工整有力，排版清晰

　　她正看得入神，林实突然抬起头。

　　两人目光撞个正着。

　　封合睿像做贼被抓到一样，心跳漏了一拍。

　　但面上她强装镇定，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班长式微笑。

　　“班长有事？”林实问，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眼睛很清明。

　　“没有。”封合睿移开视线，快步走出了教室。她能感觉到林实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她消失在门口。

　　在办公室，成老师一边找材料一边说：“封合睿，你坐林实旁边，要多督促他，别让他老睡觉。这么好的苗子，别耽误了。”

　　“老师，他为什么总是睡觉啊？”封合睿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晚上真的在学习吗？”

　　成老师推了推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学生情况登记表翻看着：“我问过他家长，说他晚上在家学习到很晚，有时候一两点才睡。但我觉得这习惯不好，得改。你是班长，平时多提醒他，注意休息。”

　　晚上在家学习到很晚？封合睿愣了。

　　她一直以为林实晚上都在打游戏——毕竟杜等鸣天天找他开黑。而且他白天那么能睡，不像是晚上会熬夜学习的人。

　　可如果他真的晚上在学习，那白天睡觉好像...也情有可原？

　　但是干嘛要晚上学习。

　　拿着材料回教室的路上，封合睿在走廊拐角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林实和杜等鸣，在楼梯间说话。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走廊里很清晰。

　　“实哥，昨晚又熬夜了？”是杜等鸣的声音。

　　“嗯。”林实的声音很淡，“刷了套竞赛题。”

　　“我去，你还真打算参加物理竞赛啊？那玩意儿多难啊，听说去年全省就三个一等奖。”

　　“试试看。”林实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好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一样随意。

　　“那杨青青...”杜等鸣突然提到这个名字，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别提她。”林实的声音冷了下来，是封合睿从没听过的语气——冰冷，疏离，带着明显的反感。

　　脚步声响起，两人好像离开了。

　　封合睿脚步一滞，赶紧转身从另一边绕回了教室。她的心还在怦怦跳，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坐回座位上时，她的脑子乱糟糟的。

　　林实在准备物理竞赛？还熬夜刷题？

　　这和她之前对他的认知完全不一样。她一直以为他就是个靠着小聪明混日子的学渣，上课睡觉，作业敷衍，靠着天赋考了个高分。

　　可现在看来，他背后付出的努力，可能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还有杨青青...林实对她，好像真的很反感。

　　下午放学时，封合睿故意收拾得很慢。她把每一本书都仔细对齐，把文具一支一支放回笔袋，把水杯擦干净...等她收拾好的时候，教室里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林实还在座位上，正低头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封合睿拎着书包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话，径直走出了教室。

　　夕阳把走廊染成暖橙色，像打翻的橘子汽水。光线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走到楼梯转角处时，封合睿回头看了一眼。

　　林实正好从教室出来，背着那个旧帆布书包，单肩挎着，步子迈得很大。夕阳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影子在走廊里拉得很长，很长。

　　封合睿站在楼梯拐角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矛盾，全都是矛盾。

　　白天睡觉晚上学习。

　　外表散漫内在专注。

　　对什么都无所谓，却会为了分手消沉。

　　穿着朴素用着旧物，却戴着质感不凡的手表。

　　封合睿深吸一口气，转身走下楼梯。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一声，一声，像她此刻的心跳。

　　她突然有种预感——

　　解开林实这个谜题的过程，可能会比她想象中更漫长，也更...有趣。

　　走到一楼时，她拿出手机，给严康馨发了条消息：

　　“你记得林实初二时，戴过手表吗？”

　　严康馨很快回复：“手表？好像戴过一块很旧的机械表，表带都磨破了。怎么了？”

　　封合睿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一会儿，最终只回了两个字：

　　“没事。”

　　她收起手机，走出教学楼。

　　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桂花的甜香和初秋的凉意。

　　路灯次第亮起，在校园的小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封合睿抬头看了眼天空——深蓝色的天幕上，已经能看到几颗早早亮起的星星。

　　她想起物理课上，林实站起来解题时的样子。

　　专注，自信，眼睛里闪着光。

　　和平时那个懒散的他，判若两人。

　　她突然很想看看，那个真正的林实，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但随即，她又笑了。

　　好啊。

　　那就看看吧。

　　看看这个满身矛盾的林实，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故事。

　　她迈开步子，朝校门口走去。

　　脚步轻快，像卸下了什么重担。

　　而此刻，已经走到校门口的林实，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

　　五楼的某个窗户，还亮着灯。

　　那是教师办公室。

　　他想起今天课间，封合睿在办公室门口和他对视时的眼神——

　　好奇，探究，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像小猫，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想碰又不敢碰。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转身走出了校门。

　　街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表在腕上安静地走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像心跳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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