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之于目

　　早上的时候出了点太阳，虽然不过一会就转为多云，但好在并不下雨。

　　半夜的时候时渺和沈以行躺在床上聊了一晚的天，也听了整晚的雨声，原本他都做好整天都宅在家中的准备了，雨一停，所有关于宅家的计划又泡汤。

　　都答应好带沈以行在周边逛的，也不好爽约，所以他又连夜想出一个新的出行计划，凌晨四点才堪堪睡着，不到九点的时候他便撑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爬下床。

　　两人一起站在洗漱台前，时渺像个僵尸一样刷着牙，肢体格外僵硬，困得不行的时候干脆含着满嘴泡沫，闭着眼睛不愿动弹。

　　沈以行漱完口，看着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哭笑不得：“刷完牙再休息会儿，不一定要出门的。”

　　时渺短暂精神片刻，他含着泡沫，含糊不清道：“不行，我都计划好了。”

　　沈以行无奈：“好吧，但其实也不用那么早去的。”

　　时渺再次言辞凿凿的拒绝：“不行，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好吧。”

　　两人洗漱完一起出了厕所，沈以行叫了早餐外卖，只是开门拿个外卖都的功夫时渺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把早餐放在餐桌，然后蹲在时渺的面前观察。

　　这个点俞玉媛已经出门上班，家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个还没睡醒的时绵，但他点了三份早餐。

　　沈以行起身走到时绵的房间门口，抬手轻叩了两下门，轻声喊道：“绵绵，先吃完早餐再睡，一会早餐凉了。”

　　过了小半会，里面才传来时绵含糊不清的声音：“知道了。”

　　不出十分钟，时绵就穿着睡衣走了出来，她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自顾自的走进厨房倒了杯水，顺手拿过桌上的早餐又回了屋。

　　走到一半，她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退后两步又停在沈以行面前，问：“以行哥哥，你们今天要去外面玩吗？”

　　沈以行笑了笑：“嗯，你哥哥说要带我去外面逛逛。”

　　时绵激动道：“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不一定哦，我得听听你哥的意见。”见时绵一脸失落的表情，他轻笑一声，“先吃早餐，等他醒了我帮你说。”

　　时绵立马兴奋起来：“嗯！谢谢以行哥！”

　　她抱着早餐跑回房间，喜滋滋的开始挑选今天出去玩要穿的衣服。

　　时渺睡得不深，这么大的动静立马就把他惊醒，他猛的坐起身，记忆还停留在准备出门的阶段。

　　沈以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粥盖，移到他的面前：“先吃早餐，然后再休息会。”

　　时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顺口答应了。

　　沈以行给豆浆插上吸管，说：“绵绵想和我们一起去，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时渺思考片刻：“没关系，让她跟着吧。”

　　“好，那我跟她说。”

　　得知消息的时绵更加兴奋，衣服还没换就冲出来给了时渺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又跑回房间。

　　……

　　女生收拾东西总是需要时间，时绵拎着裙子出来让两人挑选。

　　时渺眨眨眼：“左边的好看。”

　　沈以行神色有些诧异，似乎对他的决定有些意外：“嗯…？”但最后还是面不改色的附和，“我也觉得。”

　　时绵满脸犹豫，又跑回房间重新拿了两件出来。

　　时渺对女生的喜好完全是一窍不通，他自己的审美完全跟不上时代的潮流，每次外出的衣服都是时绵率先搭配好的套装，否则，他只会套一件T恤和长裤出门，毫无亮点。

　　时绵自然知道自家哥哥指望不上，干脆就对着沈以行问：“以行哥，你觉得这条短裙配牛仔裤好看还是配纱裙好看？”

　　沈以行打量着搭配，耐心的给出自己的意见：“配牛仔裤好一点，再搭双白鞋就不错。”

　　时绵抬头思考，似乎是在脑海里幻想这搭配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感觉，最后拍手决定：“我觉得不错。”

　　一出门，陈嘉兴的电话就很不凑巧的打来，时渺觉得多一人少一人都无所谓，干脆把能约的都约上，但其实也就多了萧尚和陈嘉兴两人。

　　大家都以为时渺的计划是在青城有名的景点，没想到出行方式却如此朴素。

　　青城有个很少人乘坐的公交车，从学校后面的公园一直到终点不过十五站，中间停下的地方本地人都不怎么清楚。

　　“我听我妈说，这些地方凶着呢！”陈嘉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凑到时绵身后，轻轻拍她的肩膀。

　　时绵白了他一眼：“陈哥，你幼不幼稚？”

　　陈嘉兴笑笑没说话，车上的人很多，似乎是有了外地游客的原因，他们只好扶着把手站着。

　　此时大家都安静下来，多云转晴天，可偏偏一声闷雷敲响沉默。

　　车开过凛乡路，路的两旁种了大量的槐树，偶有雨滴带着枯萎的花苞砸在窗户，是太阳雨，阳光撒下来的时候照得水滴都在透着光。

　　这条路人少，左边是老旧的瓦房右边是一大片红墙，红砖瓷瓦，雨水将它灌溉成嫣红色，墙上透着树影，正随风左右摇曳。

　　晴天的时候这里的景色可以说是绝美，可知道的人少，现在时代发达，青城也紧跟潮流，只有一些老人还愿意坐公交车，以至于这条路还没被开发出它应有的人流量。

　　时渺靠着车座，盯着窗外发呆，沈以行坐在他的身侧，将另一只有线耳机塞在他手心，然后微微侧头示意他去看后面的其他三人。

　　那三人在一起简直能掀翻车顶，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绝于耳，时渺无奈耸肩，将耳机戴在耳朵上。

　　耳机里播放着缓慢而平静的纯音乐，和窗外的景色格外搭配。

　　车子在第一个车站停下，又上来了一些本地的老人家。

　　位置不够多，大五个人几乎是挤在一起的，陈嘉兴背靠着时渺，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你不是说这里是小众景点吗？这么多人认真的吗？”

　　两人的耳机还连着沈以行的手机，所以两人并没有站得很远，时渺有些茫然：“唔，没准被开发了？”

　　陈嘉兴松开把手，一副要跟他好好探讨的模样：“这话我可不爱听。”

　　车子猛的一刹车，他整个人顺着惯性撞在前面的铁杆上，时渺也被吓得踉跄，退后一步撞到沈以行。

　　他站得笔直，时渺的头顶撞到他下巴，毛茸茸的发丝蹭过脖颈，痒痒的。

　　“哐”的一声堪比天上响雷，车上瞬间就安静下来，陈嘉兴抱头蹲下，额头在急刹的时候磕在笔直的扶手上，震得脑袋晕呼呼的。

　　时渺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们五人，立马站直了身体。

　　“谁放屁？”

　　车上的小孩气势汹汹的喊道，结果被大人捂住嘴。

　　“放这么大声……”

　　不知是啥先绷不住笑出声，接二连三的，车上重新恢复热闹。

　　陈嘉兴没管撞得多重，现在只想跳到窗外逃避现实。

　　时绵笑得最大声，她握着扶手，笑弯了腰，萧尚表面安抚受伤的陈嘉兴，实则在他旁边放声大笑；沈以行手握拳放在唇边，试图遮挡住上扬的嘴角，时渺倚着沈以行身体，边笑，边手足无措的哄人。

　　“时渺，你欠我一顿好的。”陈嘉兴咬牙切齿的说道。

　　时渺连忙应道：“请你喝水。”

　　“一杯不够！”

　　“三杯，加一包烟，多的没有。”

　　陈嘉兴这才满意，捂着受伤的额头：“不会肿吧？”

　　萧尚嘲讽道：“肿成猪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句话似乎是戳中了时绵的笑点，她原本都直起腰杆，因为这句话又弯下去。

　　大概坐了半个小时，车上又没什么人了，离目的地还有最后五个站点，时间数数就过去，五人接连下了车。

　　大家都很有先见之明，都带了伞，下车后就非常默契的跟在时渺身后。

　　伞对于几人来说可有可无，大家打打闹闹着，身上早就湿了不少。

　　时渺带着他们熟稔的穿过一条石子路，因为下雨，路并不好走，鹅卵石又滑，陈嘉兴激动的很，差点带着五个人都摔下去。

　　踩在水泥地的时候萧尚才放下心来，他用力拍了陈嘉兴一巴掌：“你有病啊陈嘉兴！能不能好好走路！”

　　“这不是没看清路况吗。”陈嘉兴故作无辜道。

　　时渺和沈以行走在前面，没理后面打闹的三人。

　　“这里风景很好，是怎么发现的？”沈以行关了音乐，将耳机收好。

　　“有次坐过站发现的。”

　　青城以槐树出名，路边看到的树十有八九都是槐树，只不过现在不是开花的季节，要不然这整体路都是槐花的香气。

　　“像通往秘密基地的通道，好漂亮。”时绵忍不住感慨。

　　这条路看不到尽头，右侧是刚刚看见的红墙，左侧便是一条江的下游，水势并不迅猛，反而平缓，路边有野花杂草。

　　萧尚蹲在水边看着，阳光撒下来照的水面波光粼粼，雨滴落在上面溅起小水花，他伸手去摸：“这水好清。”

　　脚下是被雨水浸湿的泥土，也就萧尚不嫌湿滑，其余四人站在土坡上面，远远盯着他的背影。

　　“谁去踹他一脚？”陈嘉兴小声提议。

　　三个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陈嘉兴，陈嘉兴目光坦然，拍了一下时绵的肩膀。

　　时绵满脸嫌弃，几步退到时渺身后：“我哥不让我干坏事。”

　　时渺将时绵往自己身后揽：“你要干你自己干，挨骂不怪我们。”

　　萧尚注意到身后的动静，顿时只觉得背后一凉，他连忙站起身：“我去，你们想干嘛？”

　　陈嘉兴一脸坏笑，他的脚刚踩上湿润的泥土就差点滑摔，沈以行好心的拽着他的衣领，陈嘉兴像看到了救星，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陈嘉兴脚底像抹了油，原地跑了几下发现站不稳后他便放弃挣扎，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最后不负众望摔在地上。

　　他摔也罢，丝毫忘记了自己还抱着沈以行的手。

　　沈以行倒一声不吭，等他顶着全身泥土起来的时候，身旁的陈嘉兴才反应过来。

　　“我靠，这是从哪跑出来的兵马俑！”

　　两人下场说不上好，陈嘉兴半边身子都沾了泥点，沈以行更惨，摔得半边脸包括头发都有泥点子。

　　“你完蛋了。”萧尚完好无损的在一旁煽风点火。

　　陈嘉兴笑的直不起腰，沈以行倒是无所谓，他轻叹气，目光幽怨的看向时渺，似乎在等他给自己讨个公道。

　　时渺迎上他的目光，从中看出了几分可怜，他匆匆移开视线，忍住上扬的嘴角，说：“你不给人家道歉？看看人家摔成什么样了。”

　　“对不起啊沈哥。”陈嘉兴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喘不上气。

　　沈以行走到河边捧着河水洗了吧脸，随意的把头发梳理成大背头。

　　“没事啊。”沈以行轻笑一声。

　　这场闹剧结束得也快，太阳雨转为阴天，雨更大了，几人丢了伞，在树林里奔跑。

　　时渺握着时绵的手，躲避着另外几人的雨水攻击，沈以行被陈嘉兴拉拢成为队友。

　　“2v3，你们俩准备投降吧。”萧尚得意道。

　　时渺毫不畏惧：“我有绵绵，你们等着。”

　　几人像脱缰的野马，像山头的猴子，像捕猎的鹰又像槐树的叶子，凌乱、毫无章法，用自己擅长且喜欢的方式去感受这短暂而绚烂的自由。

　　少年感受快乐的方法一般幼稚，但绝对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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