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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林呦呦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坐了多久,直到膝盖上的剧本重重滑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才像被惊醒一般,动了一下。
身体僵硬得厉害。
她弯腰,捡起那本《暗涌》。
封面上的两个字,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冷光。
她没有再哭。
五十万,母亲的命保住了。
她出卖了自己的尊严,换来了母亲活下去的机会。
这笔交易,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她该高兴才对。
林呦呦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她拿着剧本,机械地走回自己那个小小的次卧。
这里和主卧只隔着一堵墙,却像是两个世界。
一个是秦知意的冰冷王座,一个是她的临时狗窝。
她把剧本放在床头,和衣躺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医生冷漠的催款通知,一会儿是秦知意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一会儿是银行短信里那串刺眼的数字,一会儿是剧本封面上那两个沉重的字。
她好像做了一场漫长又疲惫的噩梦。
隐约记得,今天下午出门给母亲送饭时,天阴沉沉的,还飘了些冷雨。
当时跑得急,没打伞,身上淋得有些湿。
现在,那股寒意好像从骨头缝里钻了出来。
头开始发沉,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算了,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
冷。
好冷。
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林呦呦在无边的黑暗里挣扎,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她想喊,喉咙里却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
热。
又好热。
身体里像是有个火炉在烧,皮肤烫得吓人,意识都烧成了一锅浆糊。
她好像看见了医院惨白的墙壁,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妈妈躺在病床上,对着她笑,然后身影越来越淡。
“妈!”
她惊叫一声,猛地坐起来。
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里透进一点城市的微光。
这里不是医院。
是秦知意的家。
她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身上黏糊糊的,全是汗。
头痛欲裂,嗓子干得像要冒烟。
她发烧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一沉。
不能生病。
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生病。
她扶着墙,挣扎着下床,想去找点水喝,再找找有没有退烧药。
刚走两步,腿一软,整个人就朝着地上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一双带着凉意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黑暗中,一个模糊的轮廓笼罩着她。
身上有淡淡的,很熟悉的冷杉香气。
是秦知意。
林呦呦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一瞬。
她不是进卧室了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份“三不守则”的协议,还放在客厅的抽屉里。
不主动接触。
秦知意违规了。
这个念头荒唐地冒出来,又被下一波热浪冲得七零八落。
“发烧了?”
秦知意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紧绷,和平时的清冷不太一样。
林呦呦想回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知意没再多问,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林呦呦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脖子。
好轻。
这是秦知意唯一的念头。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浑身烫得惊人。
她把林呦呦轻轻放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等着。”
她丢下两个字,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很快,脚步声又由远及近。
卧室的灯被打开了。
林呦呦被刺得眯了眯眼,隔着一片模糊的光晕,看见秦知意拿着一支电子体温计和水杯走进来。
秦知意走到床边,俯下身。
她的动作有些生疏,甚至可以说是笨拙。
体温计冰凉的探头戳到了林呦呦的耳朵,让她缩了一下。
“别动。”秦知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林呦呦僵住,任由她摆弄。
“嘀”的一声。
秦知意拿出体温计,看到上面显示的39.2℃,眉头皱得更紧。
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又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药盒和新的温水。
她把林呦呦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了。
林呦呦能清晰地感受到秦知意睡袍的丝滑质感,还有她身上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和心跳。
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是因病,还是因为别的。
秦知意抠出两粒药片,递到她嘴边,另一只手端着水杯。
“吃了。”
她的语气,依然是命令式的。
林呦呦烧得没力气,乖乖张开嘴。
秦知意喂药的动作同样不熟练,药片差点掉出来,喂水的时候,水洒了一些出来,弄湿了林呦呦的衣领。
秦知意“啧”了一声,放下水杯,抽出纸巾,有些粗鲁地擦拭着林呦呦脖颈上的水渍。
指尖冰凉的触感,让林呦呦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喂完药,秦知意把她重新放平,盖好被子。
“睡吧。”
她关掉大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然后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呦呦烧得迷迷糊糊,也忘了去想这合不合规矩。
她只觉得,那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沉甸甸的,让她很安心。
一夜无梦。
第二天林呦呦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
她动了动身体,惊奇地发现,身上那股被卡车碾过的酸痛感消失了。
除了嗓子还有点干,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烧退了。
她坐起身,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旁边还有一盒新的退烧药。
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她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椅子,上面空空如也。
秦知意已经走了。
林呦呦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松了口气,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失落。
她掀开被子下床,才发现自己身上黏腻的衣服已经被换掉了,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棉质睡衣。
林呦呦的脸“轰”一下就红了。
衣服……也是秦知意换的?
她甩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走出卧室,客厅里安安静静的。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镀上一层金边。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仿佛昨晚那个笨拙又温柔的秦知意,只是她高烧时的一场幻觉。
她走到厨房,想倒杯水。
路过客厅时,她的脚步,顿住了。
那个巨大的,足以躺下三四个人的组合沙发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是秦知意。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的丝质睡袍,因为睡姿的关系,衣襟有些凌乱,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
她没有盖任何东西,就那么抱着一个抱枕,眉头微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长发铺散在沙发上,遮住了她半张脸。
没有了平日里精致的妆容和强大的气场,阳光下的秦知意,脸庞白皙得近乎透明,眼下带着一圈淡淡的青色,显出几分疲惫和脆弱。
她的脸颊,因为挤压着抱枕,透出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林呦呦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知意不是应该在外地参加电影节吗?
昨晚她经纪人还在朋友圈发了机场的路透图。
那此刻睡在这里的人,是谁?
林呦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想起昨晚那个冰凉的怀抱,那个笨拙的照顾,还有那道沉默的,守护了她一夜的视线。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那个高高在上的,用金钱和资源逼她签下协议的秦影后,为了照顾生病的她,取消了重要的行程,一夜没睡。
为什么?
林呦呦的脑子彻底乱了。
她看不懂秦知意。
这个女人,一会儿是手握权柄、冷酷无情的魔鬼。
一会儿,又是会笨拙地照顾人、会疲惫、会睡在沙发上的……普通人。
她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人睫毛动了动,似乎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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