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九曜

　　这场霸凌事件的处理结果很快出来，因为曹宁死不松口指认，最终只能定性为普通的打架斗殴。
　　除了姜澈和曹宁，其他人被公开通报批评并要求下周一公开检讨。
　　结果出来以后，姜澈一直情绪很低落。
　　连最喜欢的英语课，都频频走神。

　　朱九曜借此偷偷抄了他好几篇作业，对方都没发现。
　　顺势问他借化学作业，对方竟然直接递过来，反应过来她要抄作业，又慢吞吞抽回去。
　　朱九曜：……

　　朱九曜难以理解，她第一次见这种人，竟然能为别人的事伤神成这样。
　　“你又和他不熟？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姜澈一脸愤然，“你身边有霸凌，怎么能不在意呢？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欺负你？”

　　“当然能啊！你要别多管闲事，谁敢欺负你？”朱九曜眼神往裴清那边瞟了一眼，严卓正坐他旁边，手对着进门的曹宁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到没？这种人不会因为一次记过就有收……”
　　话还没说完，姜澈已经冲出去，一把推着曹宁转了个弯，走了出去。
　　朱九曜抬手扶额。

　　没一会，杨一涵从外面走进，一脸疑惑，“曹宁怎么和学霸这么熟呢？”
　　“嗯？”
　　杨一涵走到窗边，指着下面：“你过来看！我这几天老看他两一起，今天又在一起！”
　　朱九曜倾身看下去，姜澈和曹宁正蹲在一棵树下。
　　两人头对头，在巨大的悬铃木下，像交接任务的两只小松鼠。

　　杨一涵表情古怪：“你说他两会不会是……？”
　　朱九曜无语：“你胡说什么呢？”
　　“这几天两人形影不离，就连曹宁去厕所，学霸都跟着”，杨一涵瞥嘴，“没有特殊关系，男生会一起上厕所？”
　　朱九曜翻了个白眼：“你天天上厕所要我陪你！”
　　“我是女生啊！”

　　朱九曜反驳：“男生女生有什么区别，上厕所不都是排出盐分和粪便，谁说只有女生喜欢在这个过程找搭子？”
　　杨一涵摇头，“不一样！男生尿尿就30秒，找搭子干啥，还没说话就提裤子呢！”
　　朱九曜：……
　　“快看快看！你看这是正常关系吗？都脸贴脸呢！”
　　朱九曜看着两颗快碰触到的脑袋，蹙了蹙眉。

　　树下。
　　曹宁一脸无语，“真的不明显，我贴这么近才能看见！”
　　姜澈声音闷闷的，“可我照镜子觉得好丑，好大！”
　　曹宁默然半晌，米粒大小的痘，谁不会长。
　　但谁让这是自己救命恩人呢，隧道：“你这两天别吃辣别熬夜，两天就下去了！”

　　姜澈还有些不相信：“真的不明显吗？你到我左边看！”
　　曹宁不理解，但尊重。他乖乖移动到对方左边，很认真看了几眼，“真的不明显！”
　　姜澈这才松口气。
　　曹宁也跟着松口气，刚被姜澈叫到这树底下，他还以为那帮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呢。

　　他站起身，“回去吧？”
　　姜澈点头。
　　曹宁之前对姜澈的印象是，敢怼老师，敢打严卓，打完严卓还想着下次再打，像个勇敢的战士。
　　他真心觉得对方强大，这会又觉得对方像个小孩子，为额头一颗小小的青春痘，能郁闷到吃不下早饭。
　　非常小孩子气。

　　肯定是被家里保护得很好的孩子。
　　他有些羡慕，但又怕他被养得过于单纯，“以后你别跟着我呢，我没事的！”
　　那天以后，姜澈怕对方报复，在学校下课一直跟着自己，那些人也没敢上前。
　　他很感激，但不想对方也被拽进这个烂泥摊子，成为那些人的靶子。
　　“放心，他们不敢！”

　　曹宁迟疑着，半晌才道：“对不起，我不那么说，他们回头周末会去我奶奶摊位闹腾……她心脏不好……”
　　姜澈点头：“我知道，是我处理不当！”
　　曹宁愣住，他本来以为对方会因为自己当时的背叛厌恶自己，没想到这几天一直护着自己，这会还和自己道歉，他忙摆手，手足无措道：“不不不，你已经很好了，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你能帮我，我真的……”
　　说着，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

　　姜澈看着他的眼睛，“你帮过我的，新生军训的时候，我热得有点中暑，一个人去医务室，是你照顾我的，还记得吗？”
　　那会姜澈晕晕沉沉，还吐了一地，他听到医务室医生一叠声的埋怨。
　　然后一个男生声音响起：“老师，我来处理就好，交给我！”
　　男生快速处理了呕吐物，拖了地，喷了酒精。

　　看自己不舒服，又不知道去哪里找了一盆冰水，不停用湿巾给自己擦额头和脖子。
　　絮絮叨叨说：“我弟中暑也这样的，别害怕，一会就好。”
　　姜澈当时昏昏沉沉，没戴眼镜也没看清人，事后问老师对方只说来买药的，没记住名。

　　他也是听到曹宁声音才认出来，“也就一个多月前的事，你不会忘了吧？”
　　曹宁摇头，“记得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事，他没放心上。
　　“那你怎么没提？”
　　“我帮过很多人，但好像他们都不记得我，有些同学连我名字都不知道”，曹宁憨憨摸了下脑袋，“你同桌高一的时候打架，我还递过两次棍子呢，但她好像也不记得我！”见了面打招呼也不搭理那种。

　　姜澈变了脸：“她打架你为什么递棍子？多危险！”
　　曹宁呐呐：“我不是想学两招吗？”
　　“……”，姜澈一本正经，“以后不能随便打架！”
　　曹宁眨眼，前天不是你先动手的吗？

　　都快上课了，两人还没回来。朱九曜靠窗看过去，刚好对上姜澈向上的视线，嗖得收回脑袋。
　　又一想，自己怕个屁啊，转而靠近窗户，大大方方往下看。
　　没想到姜澈还在往上看，没注意脚下一块翘起的砖块，身体突然往前一落，差点一个马趴，被曹宁一把扯住，堪堪停在与地面5厘米的地方。
　　朱九曜弯了弯唇。

　　姜澈鼓着嘴巴，像个仓鼠，半晌又在同桌协议加了一条——不可随意嘲笑对方。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马涛今天抽背——《逍遥游》，朱九曜又一次卡了。
　　对上姜澈满脸幽怨，朱九曜沉默了一秒，说：“我给你分两朵我的！”
　　姜澈摇头：“有人计分！”
　　“不说没人知道！”
　　“计分的是我！”
　　朱九曜：……

　　后面几次更离谱，抽到的课文，朱九曜有些字都不认识，更别说背了。
　　朱九曜眼睁睁看着姜澈脸一次比一次黑。
　　放学的时候，对方突然递过来一本书——《高二语文精编辅导册》。
　　又递过来一本册子——《高中必备古诗文口袋书》，手掌大小，还带拼音。

　　张梓轩本来想找姜澈去打球，看到辅导书，立马两眼放光：“学霸，在哪买的啊？给我也给一份啊！我上厕所时候背！”
　　张梓轩翻着书，看到里面还有荧光笔画的重点，“学霸你怎么对同桌这么好？”
　　朱九曜一愣，抬眼看过去。

　　姜澈把空了两排的小红花拿过来，幽幽道：“因为你不是我同桌！”
　　张梓轩哀嚎：“杨一涵你看看人同桌！你怎么对我的”。
　　杨一涵握拳：“你敢害我去升国旗那天背课文，我一定上台前先弄死你！”

　　朱九曜心梗了一下，看着姜澈恹恹的眼睛，安慰道：“你别担心，到时候上台我站你前面！”
　　姜澈视线扫过她的脑袋，无语道：“给我挡嘴吗？”
　　朱九曜：……
　　好心当成驴肝肺，她啧了一声，一把将两本书塞进书包，“那你别指望我能背会，到时候站我前面给我挡头！”

　　姜澈摇头，“那不可能，小红花最少的站最前面，我三次还能得3朵赏，肯定比你多！”
　　朱九曜无语：“哪个傻帽定的规则？”
　　姜澈指着自己，“我定的！”

　　朱九曜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竖了个大拇指。
　　就这样一个多星期下来，两人的小红花空了近一半。
　　朱九曜也麻木了，马涛甚至开头就点了自己两次。
　　每次都是自己还没背过的课文。
　　今天又又又卡了。

　　下课后，她难得有点心虚，看姜澈盯着前面不动，问：“你看什么呢？”
　　“小红花！”
　　“什么？”
　　姜澈指着前排杨一涵桌兜里一个没少的小红花，两眼放光，慢吞吞道：“满着呢！”
　　“……”，朱九曜无语，“这也不能怪我吧！我背什么，马涛不抽什么！我有什么办法！”
　　甚至倒霉到，自己背了前半段，被抽的永远是后半段。
　　太坑了。

　　姜澈点头，“对，怪我！我的错！”
　　朱九曜噎住，“你有什么错？”
　　“我压错了课文！”姜澈郑重点头，“从今天开始，你按顺序把每篇都背完，我们就不用担心他随意抽背呢！”
　　朱九曜：……

　　对上那双写满“这真是个完美方案”的清澈双眸，朱九曜感觉自己拳头又硬了。
　　刚要说什么，就看对方拿出一叠索引卡，递了过来。
　　朱九曜垂眸扫了几眼，全是自己背诵卡文的段落，一笔一划全是手写出来的。
　　握紧的拳头瞬间就松了。

　　迫于这种奇奇怪怪的压力，朱九曜这几天随时随地都在背课文。
　　课间操的时候，杨一涵听她絮絮叨叨，靠近一听，竟然是《滕王阁序》。
　　她大为吃惊：“你竟然背课文！”
　　“不是要被罚全校处刑？”
　　“你还会害怕全校处刑？”杨一涵惊奇，“你上去光检讨都做了多少次了，我也没见你改啊！”
　　“……这不是还有同桌吗？”

　　杨一涵更为诧异，“你担心他？”
　　“不是担心”，朱九曜突然卡词，“……就是不想连累别人。”
　　“……”，杨一涵回头看后面的姜澈，“我懂！”
　　你懂什么懂？

　　这会早操刚好结束，她往后看了一眼，就见姜澈和曹宁又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个没完。
　　曹宁：“真的看不出来了！”
　　姜澈撕掉痘贴，“总算下去了！”
　　身后严卓突然跑近，故意撞了曹宁一下，曹宁向左倒去，带得姜澈也一个踉跄。

　　朱九曜蹙了蹙眉，杨一涵问她：“怎么呢？”
　　“没事！”

　　回到教室，朱九曜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你注意点严卓他们，小心他们报复！”
　　上次通报批评之后，对方几次找曹宁麻烦，都被姜澈解了围。
　　姜澈点头，“嗯！我们做了好几套战备计划！”

　　朱九曜表情一言难尽，“把你套麻袋打一顿，你能怎么办？”这人对霸凌为什么能这么天真，对方直接上拳头，你再多计划能怎么用。
　　“反正有办法！”
　　朱九曜懒得再说。

　　“哎呀，学霸，你脸好了呀！”杨一涵细细看着对方，“颜值回春了！那颗痘总算下去了！”
　　姜澈表情瞬间不好了。
　　朱九曜侧头看着对方，眼带茫然，“哪长痘呢？”
　　姜澈闻言脸更黑了，所以他天天贴痘贴梳刘海，是为了什么？

　　抬眼对上杨一涵的花痴脸，安慰自己，为了假粉丝的心情。
　　假粉丝也是粉丝，耶！
　　朱九曜看他表情从阴郁到晴朗，前后几十秒堪比川剧变脸，暗叹真是个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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