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糖霜

　　林晚秋赶到公司时，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市场部总监赵明、财务总监孙莉，还有她最不想面对的人——公司副总兼她前男友，陈卓。

　　“林总监，请坐。”赵明神色严肃，将一份打印出来的网页推到她面前，“解释一下。”

　　网页上是本地一个商业论坛的帖子，标题刺眼：《知名广告公司女总监以权谋私，挪用公司资源扶植小男友甜品店》。帖子详细列举了“证据”：林晚秋团队为“糖霜”做的推广方案（标注为“免费服务”）、公司车辆被拍到停在工作室附近、甚至有几张她和周屿在医院门口的照片，配文“假公济私连车祸都能利用”。

　　最致命的是，帖子声称林晚秋利用公司关系，为周屿的工作室争取到了艺术园区的优惠租金——这倒是真的，但那是陈薇的个人帮助，与公司无关。

　　“这些指控都是捏造的。”林晚秋冷静地说，“‘糖霜’的项目是正常客户合作，有合同和付款记录。公司车辆是我申请用于客户拜访，有行程记录可查。至于园区租金，是我大学同学的私人关系，与公司无关。”

　　“那这些照片呢？”孙莉指着她和周屿的照片，“林总监，公司不干涉员工私生活，但你的个人关系已经影响到公司声誉。现在客户都在打电话询问，担心我们的专业操守。”

　　林晚秋看向一直沉默的陈卓。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分手三个月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正式场合见面。

　　“陈总怎么看？”赵明问。

　　陈卓这才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我相信林总监的专业能力。但这件事已经造成负面影响，需要处理。”

　　他的声音很平稳，但林晚秋听出了弦外之音——他不会保她。

　　“公司决定，在林总监澄清此事之前，暂停你的一切职务。”赵明宣布，“同时，审计部门会审查‘糖霜’项目及相关费用。请你配合。”

　　林晚秋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决定时，心还是沉了下去：“暂停多久？”

　　“视调查结果而定。”孙莉补充，“林总监，公司培养你不容易，希望你能理解这是必要程序。”

　　走出会议室时，陈卓跟了出来：“晚秋。”

　　林晚秋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找个地方谈谈？”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两人坐在角落。陈卓点了林晚秋以前最爱的拿铁，但她一口没动。

　　“你还好吗？”陈卓问，语气是公式化的关心。

　　“如你所见。”林晚秋直视他，“陈总还有什么指示？”

　　陈卓叹了口气：“晚秋，我们非要这样说话吗？”

　　“那该怎样说话？”林晚秋反问，“像老朋友一样叙旧？还是像上下级一样汇报工作？”

　　陈卓揉了揉眉心：“那个周屿，值得你这么做吗？赌上自己的事业和名声？”

　　“这和他无关。这是原则问题，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在别人眼里不是这样。”陈卓压低声音，“晚秋，我了解你，你不是会以权谋私的人。但舆论不看真相，只看表面。现在最好的做法是暂时和那个甜品店划清界限，等风波过去。”

　　林晚秋笑了：“就像当年你劝我放弃糕点学校一样？选择‘稳妥’的路？”

　　陈卓脸色微变：“那不一样。我是为你好。”

　　“你永远是为我好。”林晚秋站起来，“但陈卓，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她转身离开，留下陈卓独自坐在那里。走出咖啡厅时，阳光刺眼，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周屿的电话。

　　“晚秋？你声音不太对，怎么了？”周屿敏锐地问。

　　林晚秋简短说明了情况，最后说：“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能没法经常去医院看你了。公司这边需要处理，工作室的事...”

　　“工作室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周屿的声音很稳，“倒是你，还好吗？”

　　林晚秋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站在熙攘的街头，努力压抑着声音：“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晚秋，听着。”周屿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温暖而坚定，“你不是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等我出院，我们一起面对所有事。”

　　“好。”林晚秋擦掉眼泪，“你要快点好起来。”

　　挂断电话后，林晚秋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工作室。虽然周屿说安排了人，但她还是想亲自看看。推开工作室的门，她惊讶地发现里面有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正在擦拭操作台。

　　“你是？”女孩转过身，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很机灵。

　　“我是林晚秋，周屿的...合作伙伴。”

　　“啊！林姐！”女孩立刻笑起来，“屿哥跟我提过你。我叫苏小雨，是屿哥以前在烹饪学校的学妹，他叫我过来暂时照看工作室。”

　　林晚秋打量着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孩：“你会做甜品？”

　　“当然！”苏小雨挺起胸脯，“我可是当年烘焙比赛的亚军！虽然屿哥是冠军啦...”她吐了吐舌头，“林姐放心，有订单我都接得住。屿哥说了，工作室不能停。”

　　林晚秋心中一暖。周屿即使在病床上，也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秋开始了双线作战。白天，她配合公司审计，提供所有项目文件，同时委托律师处理网络诽谤。晚上，她到工作室帮苏小雨处理订单和客服。

　　令她意外的是，虽然舆论风波不断，但工作室的订单并没有完全断绝。一些老客户坚持支持，还有些新客户被风波吸引，抱着好奇心态下单。

　　“这大概就是黑红也是红吧。”苏小雨一边挤奶油花一边说，“不过林姐，昨天有个订单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

　　“对方订了二十份秋季礼盒，要求这周五送到，但地址留的是江城集团总部。”苏小雨皱起眉，“而且联系人姓江...不会是？”

　　林晚秋心中一动：“订单取消了吗？”

　　“还没，在等您确认。”

　　林晚秋想了想：“接。正常做，正常送。”

　　“可是...”

　　“如果真是江家的人，拒绝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林晚秋说，“而且我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周五下午，林晚秋亲自将二十份包装精美的甜品礼盒送到了江城集团总部。前台小姐看到送货单上的名字，神色明显不自然。

　　“请稍等，我通知江总助理。”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从电梯里走出来，正是林晚秋在晚宴上见过的江辰的助理。

　　“林小姐，江总请您上去一趟。”助理公式化地说。

　　林晚秋早有预料，平静地点头：“好。”

　　江辰的办公室在顶楼，整面落地窗俯瞰城市景观。他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听到声音才转过身。

　　“林小姐，请坐。”他指了指沙发，“茶还是咖啡？”

　　“不必了。”林晚秋站着没动，“江总特意订甜品叫我上来，不会只是想请我喝茶吧？”

　　江辰笑了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我看了你们工作室的资料，比我想象中专业。尤其是那个四季系列的概念，很有市场潜力。”

　　林晚秋警惕地看着他。

　　“直说吧，我想收购你们工作室。”江辰开门见山，“作为江城集团新甜品线的一部分。价格好商量，你和周屿可以继续负责运营，我会给你们足够的自主权。”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周屿父亲的意思？”

　　“有区别吗？”江辰反问，“重要的是，这是你们最好的选择。有了江家的资源和支持，工作室可以迅速扩张，不必像现在这样艰难挣扎。”

　　林晚秋摇头：“如果周屿想要江家的支持，当初就不会离开。”

　　“那是他年轻气盛。”江辰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林小姐，你比周屿年长，应该更明白现实的残酷。你们现在面临的是什么？网络暴力、事业危机、还有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来的‘意外’。接受收购，这些问题都能解决。”

　　“也包括不再骚扰我们？”

　　江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车祸，谣言，还有那些恐吓邮件。”林晚秋一字一句地说，“江总，你真的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

　　办公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江辰盯着林晚秋，眼神锐利如刀。良久，他忽然笑了。

　　“林小姐，你很聪明，但聪明人有时候更容易犯错误。”他走回办公桌后，“我的提议三天内有效。三天后，条件就不会这么优厚了。”

　　林晚秋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停下：“江总，甜品已经送到，希望你喜欢。不过提醒一句，秋季系列的甜品，放久了会失去最佳风味。有些东西，过期不候。”

　　走出江城大厦时，天色已近黄昏。林晚秋站在街边，看着车水马龙，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拿出手机，想打给周屿，又怕影响他休息。

　　正犹豫时，手机响了，是医院的号码。

　　“请问是林晚秋女士吗？周屿先生刚才突然出现呼吸急促、胸痛的症状，我们已经把他转回ICU观察。您方便的话，请尽快过来一趟...”

　　林晚秋的手一松，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裂，像一张蛛网，困住了她眼前所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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