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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巷
陈陌找到安全屋时,林淼正在清理枪械。
敲门声响起得突兀——三长两短,然后是两长一短,那是他们小时候约定的暗号。林淼动作顿住,随即迅速将摊在桌上的文件塞进抽屉,枪支零件扫进工具箱,然后才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门外是陈陌那张写满担忧的脸。
林淼犹豫了两秒,还是打开了门。
“淼淼!”陈陌几乎是挤进来的,反手快速关上门,然后立刻凑到林淼面前,踮起脚仔细打量他的脸,“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前几天单独执行任务,回来后就没露过面——”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林淼的脖颈上。
今天林淼穿的是圆领T恤,没有刻意遮掩。左侧脖颈上,那两个已经结痂但依旧清晰的齿痕,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空气凝固了几秒。
陈陌的眼睛慢慢睁大,嘴唇微微颤抖。他伸出手,指尖悬在林淼脖颈旁,却不敢触碰。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林淼别开脸,走到桌边,背对着陈陌:“任务中受的伤。”
“任务?”陈陌的声音拔高了些,“什么任务会在脖子上留下……留下这种伤口?”
林淼没有回答。他拧开水龙头,冲洗手上残留的枪油,动作很慢,像是在争取时间思考如何应对。
陈陌走到他身后。
“淼淼,你看着我。”
林淼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擦手,然后才转过身。陈陌仰头看着他,那双总是盛着笑意或担忧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恐惧的清明。
“是那个亲王,对不对?”陈陌的声音在颤抖,“你……你真的成了他的血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窗外传来远处废墟的夜风声,像呜咽,像叹息。
林淼看着陈陌,看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唯一会叫他“淼淼”的人。陈陌的眼里有惊恐,有不解,但最深处的,是纯粹的担忧——那种即使害怕,也依然想把他拉回来的担忧。
有那么一瞬间,林淼几乎想说出一切。
想告诉他,这不是屈服,是陷阱;这不是堕落,是复仇;那些毒药,那些算计,那些深夜里的自我厌恶和决绝,都是为了把高高在上的神明拉下神坛。
但他不能。
知道的越少,陈陌越安全。
“是。”林淼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我答应每周去一次他的城堡,让他吸血。作为交换,他会告诉我清河镇的真相。”
陈陌的呼吸停住了。
他后退一步,后背撞到门板,发出沉闷的响声。眼睛迅速泛起水光,但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疯了……”他摇头,声音破碎,“林淼,你疯了!那是吸血鬼亲王!你知道成为血仆意味着什么吗?你的生命,你的意志,你的一切都会被他控制!你会慢慢失去自我,变成他的傀儡,变成……”
“我知道。”林淼打断他,语气依然平静,“但我需要真相。”
“真相比你的命还重要吗?!”陈陌终于喊出来,眼泪夺眶而出,“比你的自由还重要吗?比……比我们这些还关心你的人还重要吗?”
林淼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他看着陈陌流泪的脸,看着那双曾经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的痛苦和绝望。他想伸手去擦那些眼泪,想像小时候陈陌摔倒时那样,笨拙地拍拍他的背说“别哭”。
但他没有动。
他必须让陈陌相信,这是一条不归路,是一条他已经回不了头的路。只有这样,陈陌才会失望,才会离开,才会……安全。
“肖长明。”林淼忽然说。
陈陌怔住,泪水还挂在脸颊上:“……什么?”
“七年前清河镇的事,猎魔人协会内部有人提供了情报。”林淼一字一句地说,“那个人是当时东方事务处的副处长,肖长明。”
陈陌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不可能……”他下意识反驳,“肖副处长他……他不是三年前就殉职了吗?而且他那么照顾你——”
“照顾?”林淼轻轻笑了,那笑声很冷,“也许是监视。监视我这个唯一的幸存者,看我会不会发现不该发现的秘密。”
他从抽屉里取出韩恒给的那个文件袋,抽出其中一页复制的通讯记录,递给陈陌。
陈陌颤抖着手接过,借着灯光阅读。他的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一点点变得苍白。
“这是……真的?”他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韩恒亲自给我的。”林淼说,“协会内部也在调查。但七年了,进展缓慢。有些线索被掩盖了,有些人……可能还在暗中活动。”
陈陌抬起头,看着林淼:“所以你选择相信一个吸血鬼?用自己去换情报?”
“我相信交易。”林淼说,“苏宴要我的血,我要真相。各取所需,简单直接。比协会内部那些藏在暗处的背叛者,更可靠。”
“可是——”陈陌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林淼打断他,语气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决绝,“陈陌,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路。你不需要理解,只需要……离我远点。”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陈陌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摇头,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许久,他抬起手,用力擦掉眼泪。
“好。”他开口,声音嘶哑,“既然这是你选的路,我……我尊重。”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一些:“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林淼看着他。
“不要完全相信苏宴。”陈陌说,“吸血鬼不会做亏本交易。他告诉你这些,一定有他的目的。你要查肖长明,要报仇,我……我可以帮你。用我的方式,在协会内部。”
林淼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行。”他立刻说,“太危险。如果肖长明真有同伙还在协会里,你介入调查会被盯上。”
“那你就安全吗?”陈陌反问,眼里有固执的光,“每周去吸血鬼的城堡,让他咬破你的脖子?林淼,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决定的事谁也拦不住。但至少……让我做点什么。不然我会疯掉的。”
林淼沉默了。
他看着陈陌——这个从小就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明明怕黑怕鬼却因为他成了猎魔人后勤、总爱操心他吃饭睡觉的、他在这世上仅剩的软肋。
他不能把陈陌完全推开。那样太反常,反而会引起怀疑。
而且……陈陌说得对。协会内部的调查,确实需要一双眼睛。一双他信任的、但不会直接暴露在他身边的眼睛。
“……只能查档案。”林淼最终说,语气严肃,“不要主动打听,不要接触任何可疑的人。只利用你的数据分析权限,查肖长明生前的通讯记录、行程轨迹、资金往来。有任何发现,不要直接找我,用我们以前约定的密文频道发加密信息。”
陈陌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
“还有。”林淼补充,目光锐利,“如果感觉到任何不对劲,立刻停止。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我知道。”陈陌说,然后犹豫了一下,“那……你呢?下周还要去吗?”
林淼没有回答。
他转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向东南方向的远山。夜色中,那片山峦只是一个更深的黑影,像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
陈陌凑上去拍了拍林淼的肩膀,欢快地开口道:“好啦,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啦!走我们逛街去!”
陈陌拉林淼出门时,圣城正下着今年第一场细雪。
“你不能总闷在屋里。”陈陌把一件厚外套塞进林淼怀里,语气是不容拒绝的轻快,“今天是东区集市日,有家新开的甜品铺,红豆年糕汤做得特别地道。”
林淼本想拒绝。他脖颈上的齿痕还没完全消退,档案室带回的资料铺了满桌,肖长明这个名字像根刺扎在意识深处——每一秒都该用来梳理线索,而不是浪费在所谓的“散心”上。
但陈陌站在门口,围巾裹到鼻尖,只露出一双写满担忧的眼睛。那眼神让林淼想起七年前,清河镇变成焦土的那个清晨,陈陌也是这么看着他,然后默默递过来一颗捂得发热的糖。
“……半小时。”林淼最终妥协,套上外套。
陈陌的眼睛立刻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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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集市在圣城相对完好的地段。战争没彻底摧毁这里的建筑,街道两旁还能看见旧时代店铺的招牌。积雪被扫到路边,露出青石板路面,小摊贩在屋檐下支起棚子,热食的蒸汽混着人声,在细雪中氤氲开一片虚假的生机。
陈陌熟门熟路地穿梭在人群里,不时回头确认林淼还跟着。他买了烤栗子,硬塞给林淼一包;在旧书摊前停留,翻找有没有林淼可能感兴趣的猎魔古籍;最后停在一家甜品铺前,排队买了两碗红豆年糕汤。
“趁热喝。”陈陌把碗递过来,指尖冻得发红。
林淼接过,瓷碗的温热透过手套传来。甜腻的热气扑在脸上,他低头喝了一口——太甜了,甜得发腻,但确实暖。
“小时候你生病不肯吃药,”陈陌捧着碗,声音在蒸汽里变得柔软,“你爷爷就这么哄你,一碗红豆汤,一勺药。你说苦,他就再加一勺糖。”
林淼动作顿了顿。
他已经很久不想这些了。那些关于“家”、关于“平常日子”的记忆,早在七年前就被封存进意识最深的角落,和仇恨锁在一起。
“陈陌。”他开口,“你不用——”
“我知道。”陈陌打断他,低头用勺子搅着碗里的年糕,“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淼淼,人不能只靠仇恨活着。你得……你得偶尔让自己喘口气。”
林淼沉默地又喝了一口汤。
甜味在舌尖化开,混着记忆里药汤的苦涩。他抬头看向街道,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嬉笑声,热食的香气——这一切都真实得刺眼,又虚假得脆弱。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吸血鬼可能正潜伏着,叛徒可能还在活动,而他脖颈上的齿痕还在隐隐作痛。
但他没把这些话说出口。
两人喝完汤,陈陌说要再去前面看看有没有新到的东方香料——林淼长期服用的“特殊药剂”需要几种特定配料,市面上很难找。
他们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侧巷。这里远离主街的喧嚣,两旁是堆满杂物的后门和防火梯,积雪还没被完全清扫,在脚下咯吱作响。
林淼的警惕本能在这时苏醒。
太安静了。刚才还能隐约听见主街的人声,进了巷子后,那些声音像被什么吞没了。空气里有种不自然的凝滞感,连雪花飘落的速度都仿佛变慢了。
他放慢脚步,右手不动声色地移向腰后的匕首。
陈陌还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低头看着手里的采购清单,嘴里念叨着“肉桂……丁香……还缺一味八角……”
就在这时,林淼听见了声音。
极其轻微,几乎被雪落声掩盖——是靴底碾过碎雪的摩擦声,来自右后方的防火梯上方。
他没有回头。
而是猛地加速前冲,一把抓住陈陌的手臂,将他往左侧一拽——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道黑影从防火梯上扑下!
不是吸血鬼。是人形,但动作快得不正常,手里反握着短刀,刀锋在雪光中泛着不祥的暗蓝色——淬了毒。
林淼已经拔出匕首,准备格挡。他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计算好了角度和力道:向左半步,抬臂,用匕首刃背架开攻击,然后顺势突刺对方咽喉——
但他忘了陈陌还在手里。
他拽着陈陌的手臂,陈陌被他拉得一个踉跄,非但没有避开,反而因为惯性向前扑了半步。
正是这半步,让陈陌挡在了林淼和袭击者之间。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林淼看见刀锋划破空气,看见暗蓝色的刃尖刺向陈陌的后心,看见陈陌茫然睁大的眼睛,看见雪花在刀锋周围旋转、碎裂——
然后,他听见了血肉被撕裂的声音。
沉闷,粘稠,像用力撕开湿透的厚布。
陈陌的身体猛地一震。
袭击者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变故,动作有瞬间的迟滞。林淼的匕首在这时到了——不是刺向咽喉,而是直接削向对方握刀的手腕。
刀锋入肉,切断肌腱,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袭击者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短刀脱手,在雪地上溅开一串暗红的血点。但他没有停留,另一只手猛地洒出一把白色粉末——
石灰粉。
林淼本能地闭眼侧头,同时将陈陌护在身后。等粉末散去,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和雪地上凌乱的血迹、脚印。
还有那把淬毒的短刀。
林淼没有追。他松开匕首,任由它掉在雪地里,双手扶住陈陌的肩膀。
“陈陌?”
没有回应。
陈陌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脸色白得像雪。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肩——那里,外套已经被划破,布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往外冒血。血不是鲜红色,而是泛着诡异的暗紫。
刀上有毒。
林淼的心沉了下去。
他撕开陈陌的外套和里衣,伤口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刀口不深,没有伤及要害,但边缘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肿胀,毒素正在迅速扩散。
“别动。”林淼的声音出奇地冷静。他扯下自己的围巾,用力扎在陈陌伤口上方,减缓血液流动。然后从腰间的小包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应急解毒剂——猎魔人标准配备,对大多数常见毒素有效。
他捏开陈陌的嘴,将药剂倒进去。
陈陌呛了一下,但顺从地吞咽。他的眼睛还睁着,但焦距有些涣散。
“淼淼……”他轻声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我是不是……拖后腿了……”
“闭嘴。”林淼打断他,声音发紧。他检查伤口,黑色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些,但仍在扩散。标准解毒剂只能暂时压制,不能彻底清除。
他需要专业的医疗,需要血清分析,需要针对性的解毒方案。
而最近的猎魔人医疗站,在四条街外。
林淼蹲下身,将陈陌的手臂绕过自己肩膀,用力将他架起来。
“坚持住。”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带你回去。”
陈陌想说“我自己能走”,但腿软得站不住,只能靠在林淼身上。林淼架着他,一步一步往巷口挪。雪还在下,落在他们头上、肩上,落在陈陌伤口渗出的暗紫色血里。
脚步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林淼能感觉到陈陌的体温在下降,能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毒素在侵蚀他的身体,而他们离医疗站还有三条街,两条街,一条街——
终于,医疗站的灯光出现在视野里。
林淼几乎是撞开了门。值班的医疗官抬起头,看见他们满身是血的样子,立刻冲了过来。
“中毒!刀伤!”林淼简短地说,“毒素类型未知,扩散速度中等,已用标准解毒剂压制!”
医疗官迅速接手。陈陌被抬上担架,推进内室。门关上之前,林淼看见陈陌转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
“小心。”
然后,门彻底关闭。
林淼站在走廊里,手上、外套上都是血——有自己的,更多是陈陌的。医疗站的灯光惨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浓得让人窒息。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刚才那一刀,本来该落在他身上。
陈陌不该挡。陈陌根本不会战斗,他只是一个后勤技术员,一个连最低等吸血鬼都对付不了的普通人。但他挡了,毫不犹豫,像某种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因为那是林淼。
因为从小就是这样——林淼打架,陈陌在旁边抱着书包;林淼受伤,陈陌哭着找药;林淼说要复仇,陈陌说“我帮你”。
即使这“帮”,可能搭上命。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恒带着几个人赶到了,脸色凝重。
“怎么回事?”他问。
“袭击。”林淼的声音平稳得可怕,“针对我的。陈陌为我挡了一刀,刀上有毒。袭击者是人形,动作经过强化,但不像血族。逃走了。”
韩恒盯着他看了几秒:“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林淼抬起眼:“我在查肖长明。”
短暂的沉默。
韩恒身后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低声道:“首领,这可能是警告。有些人……不想让旧事被翻出来。”
“加强戒备。”韩恒最终说,“医疗站增派人手。林淼,你暂时留在这里,等陈陌脱离危险。袭击者的事,我会让人去查。”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渐渐远去。
走廊里重新恢复安静。
林淼走到墙边的长椅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闭上眼,但一闭眼就是刚才那一幕——刀锋刺向陈陌的后心,暗紫色的血,陈陌苍白的脸。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袭击者是冲他来的。知道他和陈陌的关系,知道他们今天会出门,提前埋伏。用的是人形刺客,不是吸血鬼,显然不想暴露身份。
是肖长明的同伙?还是其他因为他调查旧事而感觉受威胁的人?
林淼不知道。
他只知道,陈陌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因为他。
走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拉长得像永恒。不知过了多久,内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疗官走出来,摘掉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毒素暂时控制住了。”他说,“是复合神经毒素,来自东方黑市。我们库存的解毒血清能中和大部分,但还有少量残余。他需要休息,至少一周不能移动。”
“能完全清除吗?”林淼问。
“需要时间。”医疗官说,“我们会持续监测。另外……他失血不少,身体很虚弱。这段时间最好有人陪着。”
林淼点点头。
他走进病房。陈陌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肩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手臂上连着输液管。他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
林淼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窗外的雪还在下,透过玻璃,能看见圣城废墟在雪夜中沉默的轮廓。远处东南方向的远山隐没在纷飞的雪幕之后,那座地底楼阁,那个永生者,那些毒药和算计——此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只有眼前这个人,这个呼吸微弱、为他挡刀的人,才是唯一的真实。
林淼伸出手,轻轻握住陈陌没受伤的那只手。
手指冰凉。
他握紧,试图传递一些温度。
“对不起。”他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几乎听不见,“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陈陌在睡梦中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回握。
很轻,但确实握住了。
林淼坐在那里,守着陈陌,守着这个因为他而被拖进危险的人。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街道、屋顶,覆盖了刚才巷子里所有的血迹和痕迹。
但有些东西,是雪覆盖不了的。
比如伤口。比如毒素。比如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挡刀时,那种不需要思考的决绝。
林淼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所有的动摇、所有的疲惫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淬过毒般的清明。
袭击者必须找出来。
肖长明的真相必须查清楚。
而苏宴……下一次见面时,他需要更多情报,更多筹码,更多能保护他想保护之人的力量。
毒血要继续献上。
戏要继续演下去。
路,还要继续走。
只是现在,这条路上多了一个需要他拼上性命去守护的人。
雪夜漫长。
而黎明,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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