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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同行
周一清晨六点二十，许知夏已经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照亮摊开的数学模拟卷，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母亲推门进来时，她刚解完一道解析几何题。
“这么早？”母亲有些惊讶，“昨晚几点睡的？”
“十一点半。”许知夏头也不抬，继续演算下一题，“妈，今天早餐能多做一份吗？我想带给同学。”
“行。”母亲转身走向厨房，“多做了三明治，再带盒牛奶。你自己也要吃啊。”
“知道啦。”
六点五十，许知夏背起书包出门。清晨的风还带着凉意，手里提着早餐袋，袋子里装着三明治、煎蛋和温热的牛奶，透过纸袋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七点十分到教室时，只有寥寥几个同学。何驰已经在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看一本英文小说。晨光从他身后的窗户斜射进来，在他微卷的发梢上跳跃。
许知夏深吸一口气，走过去。
“何驰。”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
“这个……给你。”她把早餐袋放在他桌上，声音有点紧张，“我妈多做了一份，我吃不完。”
何驰看着那个纸袋，愣住了几秒。教室里很安静，能听见窗外麻雀的啁啾声。他的目光从纸袋移到她脸上，又移回去，最后低声说：“谢谢。”
“不用谢。”许知夏飞快地说完，转身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时，她才感觉到手心全是汗。
沈曼七点二十五才到，一进教室就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困死我了……知夏你吃早饭了吗？”
“吃了。”许知夏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那份，“你要不要来点？我带多了。”
“要要要！”沈曼不客气地接过煎蛋和牛奶，“正好我没吃。”
早自习铃响时，何驰打开了那个早餐袋。许知夏用余光看见他拿出三明治，撕开包装，慢慢地吃。他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细细咀嚼，偶尔会喝一口牛奶。晨光落在他手上，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三明治的样子，竟然有种奇异的温柔感。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讲解上周模拟考的压轴题，许知夏听得前所未有的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写下密密麻麻的推导过程。
下课铃响，沈曼伸了个懒腰：“终于下课了！知夏，去厕所吗。”
“你去吧。”许知夏头也不抬，“我把这道题再整理一下。”
沈曼愣了下：“你没事吧？平时不是最爱去的吗？”
“真没事。”许知夏抬头笑了笑，“就是想趁着思路清晰，赶紧把这道题吃透。”
沈曼和徐彦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他们离开后，教室里安静下来。许知夏重新埋首题海，世界缩小成眼前这一方课桌。函数图像、导数公式、几何证明……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符号，现在成了她必须攻克的堡垒。
因为她知道，要和他站在同一高度，这些是必经之路。
整个上午，许知夏几乎没有离开座位。课间十分钟，别人在聊天、打闹、去走廊透气，她就在座位上刷题。英语课她主动举手回答问题，语文课她第一个背出老师要求的古文段落。
午休时，沈曼终于忍不住了。她拉着许知夏到走廊尽头，压低声音：“知夏，你到底怎么了？从早上到现在，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就是想冲刺一下。”她轻声说，“沈曼，你觉得我能考上中科吗？”
沈曼愣住了，随即认真地说：“能啊，怎么不能？你现在的成绩，再提个二三十分，完全有可能。”
“二三十分……”许知夏重复着这个数字，“听起来不多，但每一分都要拼命才能拿到。”
“所以你就这么拼？”沈曼看着她，“连厕所都不上了？”
许知夏笑了：“哪有那么夸张。就是……想抓紧时间。”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啊。”沈曼拍拍她的肩膀，“别把自己累垮了。”
下午的课，许知夏依然保持着那种近乎亢奋的学习状态。物理课上，她竟然主动提出了一种不同于参考书上的解题思路，虽然最后被证明有漏洞，但老师表扬了她的思考能力。
徐彦悄悄对沈曼说：“知夏今天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是呀，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沈曼小声嘀咕
放学铃响时，大多数同学都迅速收拾书包离开了。沈曼背好书包，看向还在奋笔疾书的知夏：“走吗？”
“你们先走吧。”许知夏头也不抬，“我再学一会儿。”
“别太晚啊。”沈曼叮嘱，“天黑了不安全。”
“知道啦。”
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了。许知夏做完最后一道物理题时，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
她看了眼手表——六点四十分。
收拾好书包，关好教室门窗，她独自一人走出教学楼。走廊里空荡荡的，脚步声回荡出寂寞的回音。校园里几乎没人了，只有路灯刚刚亮起，在暮色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经过保安室时，她下意识地往里瞥了一眼，然后愣住了。
何驰坐在保安室里的长椅上，面前摊着作业本，正低头写着什么。保安大叔在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小。暖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透出来，将他笼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隔着玻璃窗相遇。
许知夏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推开门走进去：“你怎么还在这里？”
何驰放下笔，声音平静：“自行车坏了，放在附近修。在这里等了一会儿，顺便写作业。”
他的书包放在脚边，校服外套搭在椅背上。保安大叔认出许知夏，笑着打招呼：“还没回去啊小姑娘？”
“刚写完作业。”许知夏礼貌地回答，目光又转向何驰，“那……你要等他修好吗？还是……”
“先走吧。”何驰开始收拾东西，“明天再来提。”
两人一起走出保安室。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街道上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晚风吹过，带着四月特有的、微凉又温柔的气息。
“你家住西街？”何驰问。
“嗯。”许知夏点头，“你不是住东边吗？”
“今天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许知夏连忙摆手，“我们不顺路，我自己回去就行。”
“太晚了，不安全。”何驰的语气很平淡，却不容拒绝。
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许知夏的书包有些沉，里面装满了今天的复习资料。何驰走在她外侧，自然地隔开了车道。
街道很安静，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声。许知夏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何驰——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轮廓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你今天……”何驰忽然开口，“很拼。”
许知夏心里一紧：“很明显吗？”
“嗯。”何驰看了她一眼，“沈曼很担心。”
“我就是想冲刺一下。”许知夏小声说，“时间不多了。”
“但也要注意休息。”何驰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持久战比短期冲刺更重要。”
许知夏怔了怔。这是在关心她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前方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是条流浪狗，体型不小，毛色杂乱，正从垃圾桶后面冲出来。
“啊！”许知夏吓得尖叫一声，本能地往旁边躲，手抓住了何驰的胳膊。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整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侧。何驰下意识地挡在她前面，目光警惕地盯着那条狗。
狗看了他们几眼，嗅了嗅地面，又慢悠悠地晃走了。
危险解除，但许知夏的手还抓着何驰的胳膊。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路灯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亲密得不真实。
“没事了。”何驰低声说。
许知夏这才反应过来，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脸颊发烫：“对不起……我、我有点怕狗。”
“没关系。”何驰顿了顿，“我送你回去。”
这次许知夏没有再拒绝。
“你为什么这么怕狗？”何驰忽然问。
“小时候被咬过。”许知夏轻声说，“邻居家的狗没拴好，扑上来咬了我的小腿。虽然伤得不重，但留下了心理阴影。
“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但突然出现的还是会被吓到。”许知夏苦笑，“沈曼老笑我胆小。”
“不是胆小。”何驰说，“是正常的创伤反应。”
他的语气很认真，像在陈述一个科学事实。
他们拐进西街。这条街比较窄，路灯也更稀疏些。
“今天谢谢你。”她轻声说，“送我回来。”
“应该的。”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许知夏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快到楼下时，许知夏停下脚步：“我到了。”
何驰也停下来，抬头看了看这栋居民楼：“几楼？”
“三楼。”许知夏指了指亮着灯的那个窗户，“那就是我家。”
何驰点点头：“上去吧。”
“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很方便。”
许知夏犹豫了一下：“那……明天见。”
“明天见。”
她转身走进单元门，走到二楼时，忍不住从窗口往下看，何驰还站在路灯下。
许知夏看了几秒，才继续往上走。打开家门时，母亲正在客厅等她。
“怎么这么晚？”母亲关切地问。
“啊，多写了会作业。”许知夏这才想起来。
“吃饭了吗？”
“还没……”
“快去吃，饭菜都热着呢。”
她拿起手机，是“高考冲刺互帮互助小组”的群消息。
沈曼：“知夏到家了吗？”
许知夏回复：“到了，刚吃完饭。”
徐彦：“安全到家就好。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何驰也发了一条，很简单：“嗯。”
许知夏盯着那个“嗯”看了很久，然后退出群聊，点开和何驰的私聊窗口。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她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再打，再删。
最后她只发了一句：“今天谢谢你。”
几秒钟后，手机震动。
何驰：“不客气。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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