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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磨剑
十年,对凡人是一代人的成长。
对修士,是弹指一挥,也是脱胎换骨。
千山矿洞被封印的第十个年头,方圆千里确实太平无事。魔物不曾出洞侵扰,各宗休养生息,仿佛那场血染千山的惨烈只是噩梦一场。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死寂。
千琉宗在损失百名精英后,做出了惊人之举——举宗搬迁。他们放弃了经营数百年的千山矿脉,全宗上下三千弟子、七位元婴、一位炼虚老祖,浩浩荡荡迁往东海之滨的“海螺湾”。
那是一片新发现的灵脉,虽不如千山矿洞富庶,却胜在清净,无魔气侵扰。千琉宗在山海交界处重建宗门,以海螺为形,布下“瀚海大阵”,借东海无尽水汽镇守山门。
有人说这是明智之举,有人说这是懦弱逃避。但无论如何,千琉宗用十年时间,在东海站稳了脚跟。
而青山宗,这十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三个人。
第一个,是吴姚。
矿洞归来后,她仿佛变了个人。不是性格变了——她依然是那个木脑袋,满心只有修炼。而是修炼的拼命程度,达到了令人心悸的地步。
关骨道人赐下《太阴玄经》,这是上古纯阴之体的专属功法。吴姚便以洞府为牢,十年间出关次数屈指可数。
第一年,她突破元婴二层。第三年,元婴四层。第五年,元婴五层。第十年春天,她出关那日,青山宗上空阴云密布,随后月华如瀑——她已至元婴六层。
出关时,她站在洞府前,青衫素净,眉目间多了几分洗尽铅华的清冷。十年苦修,身上那些旧伤疤都已淡去,唯有左肩那道红芍留下的灼痕,隐隐还在。
她抬头望月,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还不够。
元婴六层,在年轻一辈已是翘楚。但想到矿洞深处那个炼虚魔物,想到红芍本尊可能达到的修为,想到十年平静下暗涌的危机...
“还需要更强。”她轻声自语,转身又要回洞府。
“吴师妹。”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吴姚转身,月光下,左延站在十丈外的青石上。他依旧是白衣,但衣襟袖口多了几道暗银纹路,那是元婴巅峰修士才能凝练的“道纹”。十年,他从元婴七层直上巅峰,只差一步便可叩问化神。
两人对视,一时无言。
十年间,他们并非不见。左延也会闭关,但每次出关,都会在她洞府外站一会儿。有时吴姚正好出关,两人便简短交谈几句;有时她仍在闭关,他便留下一瓶丹药或一枚玉简,悄然离去。
这种默契,从十年前疗伤那三个月延续至今,成了习惯。
“恭喜。”左延说,声音里有一丝极淡的笑意。
“师兄也是。”吴姚点头,“元婴巅峰了。”
“还差一步。”左延走到她面前,月光下他的眉眼愈发清俊,“你...瘦了。”
吴姚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修炼所需。”
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明明心里都积了许多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终还是左延开口:“于江昨日出关了。”
“他怎么样?”
“元婴二层。”左延顿了顿,“还带回来一些...消息。”
......
于江的洞府热闹得很。
他闭关七年,出关后第一件事不是巩固修为,而是抱着一大堆玉简账册,在洞府里算了三天三夜。吴姚和左延推门进去时,只见满地玉简,于江盘坐其中,手指在空中划出道道灵光算式。
他抬头看见了两人,眼睛一亮,“吴师姐!左师兄!”
十年也让于江成熟了些,但那双眼睛里依然是熟悉的老实与精明交织的光。
“恭喜于师弟破婴。”吴姚道。
于江挠挠头,嘿嘿一笑:“跟师姐师兄比差远了。不过我这七年也没白闭关,除了修为,我还算明白了一件事——”
他神色忽然严肃,从玉简堆里翻出一枚暗红色的:“各宗这十年太平无事,不是因为魔物消停了,而是它们在...蓄力。”
吴姚和左延对视一眼,接过玉简。
玉简中是于江整理的百年间各地异常报告:东海时有海兽暴毙,尸体精血全无;北原冰层下发现空洞,内有魔气残留;南疆瘴林中,整片森林一夜枯萎...
“这些事件分散各地,看似无关。”于江指着自己算出的灵光图谱,“但我用‘天衍算法’推演,发现它们发生的时间、地点,符合一个巨大的阵法走势——有人在布一个覆盖整个修真界的魔阵!”
吴姚心头一凛。
左延凝神细看图谱:“阵眼在何处?”
“算不出来。”于江摇头,“阵眼被极高明的禁制遮掩。但我推演出,这个阵法需要七个‘阵枢’,目前已经出现了六个异常点——”
他手指一点,灵光图谱上浮现六个红点:千山矿洞、东海某处、北原冰洞、南疆瘴林、西山古墓,以及...
“青山宗后山禁地。”于江声音发干。
吴姚和左延脸色骤变。
后山禁地,那是关骨道人闭关之处!
“不可能。”左延断然道,“师尊坐镇,魔物怎敢...”
话音未落,一股浩瀚如海的威压突然笼罩整个青山宗!
那威压不是恶意,而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强大。宗门内所有弟子,无论修为高低,都在这威压下不由自主地躬身。元婴以下,直接跪伏在地。
大乘巅峰!
关骨道人,出关了。
三人冲出洞府,只见后山方向,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光柱中隐约可见一尊千丈法相,面容模糊,却蕴含无尽道韵。光柱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缓缓收敛。
“师尊突破了。”左延喃喃。
“但于师弟说的...”吴姚心中不安。
关骨道人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来后山。”
......
后山禁地,那处寻常弟子不得入内的山谷,如今景象骇人。
山谷中央,关骨道人盘坐在一块青玉台上,周身金芒内敛,气息深不可测。但他坐下的玉台,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他身前十丈处,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缝隙中涌出缕缕黑气,却被一层金色光罩死死镇压。
“十年镇压,今日功成。”关骨道人睁眼,那双眼中,有星河倒转、岁月枯荣。
他看向吴姚三人,目光在于江身上停留一瞬:“你算得不错。魔道布下‘七煞炼天阵’,欲以七处极阴之地为阵枢,炼化此界灵气,反哺魔窟。”
“后山禁地是其中之一?”左延急问。
“是。”关骨道人抬手,手背上那些金色裂纹如今已蔓延至小臂,触目惊心,“十年前千山一战,本座便察觉宗内有魔气潜伏。回宗后,在此处地底发现了阵枢雏形。”
吴姚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师尊十年闭关,实则是...”
“镇压此阵枢,并以大乘修为反向侵蚀,追索阵眼所在。”关骨道人淡淡道,“今日功成,阵眼位置已明。”
“在何处?”三人齐声。
关骨道人望向西方,眼神冰冷:“千山矿洞深处。那炼虚魔物,便是阵眼守护者。”
山谷寂静。
十年平静,原来只是假象。魔道布下惊天大局,各宗却茫然不知。
“七煞炼天阵,还需多久完成?”吴姚问。
“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关骨道人道,“一旦阵成,修真界灵气将被抽干九成,届时魔物倾巢而出,无人可挡。”
“那该如何破阵?”左延握紧剑柄。
“需摧毁七处阵枢。”关骨道人看向三人,“此事需各宗联手。你们三人,持本座令符,前往千琉、孟华、云宁三宗,告知真相,约定灭除所有阵枢共赴千山,决一死战。”
三枚金色令符飞到面前。
“师尊您...”吴姚注意到他手背裂纹。
“本座需坐镇此处,维持反向侵蚀。”关骨道人闭上眼睛,“去吧。此战若败,修真界将成魔土。”
三人躬身领命,退出山谷。
走出禁地时,夕阳如血。吴姚握着令符,看向左延:“先去哪一宗?”
“千琉宗最近,但他们迁至东海,未必愿回千山。”左延道。
于江已经开始算了:“东海距此八千里,乘最快的‘穿云舟’需五日;孟华宗六千里,需四日;云宁宗七千里,需四日半。”
“那就从千琉宗开始。”吴姚决断。
三人御剑而起,化作三道流光,向东疾驰。
飞剑上,吴姚回头看了一眼渐远的青山宗。十年苦修,元婴六层,本以为已足够强大。可面对这席卷修真界的魔劫,她依然感到无力。
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按在她肩上。
左延不知何时飞到她身侧,目光坚定:“一起。”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吴姚心中一定。她点头,握紧令符。
前方,云海翻腾,东海在望。
千琉宗的新宗门依山傍海,形如巨螺,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瀚海大阵如一层水幕笼罩全宗,看似祥和。
但吴姚敏锐地感觉到,那水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令人不安的波动。
像是...魔气。
她与左延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
十年平静,终于要被打破了。
而这一切,或许只是红芍本尊棋盘上,早已预料的一步。
海风呼啸,带着咸腥气息。
决战,倒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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