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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找的
训练结束后,顾驰野独自去了医务室。
傍晚的光线斜照进窗户,给白色的墙壁涂上一层淡淡的橘色。军医是个面容和善的中年人,解开顾驰野作训服上衣时,动作顿住了。
胸口偏左的位置,一大片深紫泛青的淤伤赫然在目,边缘已经有些肿胀,在年轻紧实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指印的形状隐约可辨。
“你这……”军医眉头皱紧,抬眼看了看顾驰野平静的脸,又看了看那片淤青,话在嘴边转了几转,最终化成一声不赞同的叹息,“你们那位虎教官……下手有时候是没个轻重。这位置,再偏点,够你受的。”
言语里的回护和不满,清晰可辨。
顾驰野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暗沉的天色上,声音没什么波澜:“没事。不怪他,是我自己没防住。”
是我自找的。
后面这句,他咽了回去。
军医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转身去拿药油和冰袋。棉签沾着刺鼻的药水按上来时,顾驰野肌肉本能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
冰凉的触感和随之而来的、火辣辣的刺痛交织。他却有些走神。
如果是几天前,挨了这么一下,心里大概早就骂翻了天,觉得这土匪教官简直是疯狗,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纯粹是好心喂了驴肝肺,活该。
但……
自从昨夜,撞见过那只“老虎”独自蜷缩在黑暗里,舔舐着旁人看不见的伤口,发出那种破碎的呜咽之后,有些东西就变了。
那股曾经烧得他心口发疼的愤懑和敌意,像是被那压抑的哽咽声浇熄了,只留下湿漉漉的灰烬,沉甸甸地堵在胸腔里,闷得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更黏稠的情绪,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恨不起来。
甚至,在下午被那双盛怒的、几乎要撕碎他的眼睛盯住时,在那沉重的膝盖顶上来、痛感炸开的瞬间,他恍惚觉得,虎擎苍的愤怒背后,藏着一丝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狼狈。像受伤的兽,越是虚弱,越要龇出最锋利的牙。
“嘶——”药油揉开淤血的手法有些重,顾驰野吸了口凉气,拉回了思绪。
军医小心地贴上敷料,叮嘱道:“这两天注意点,别剧烈碰撞。你们那训练……自己掂量着。”
“知道了,谢谢医生。”
顾驰野扣好衣服,布料摩擦过伤处,带来一阵隐痛。他走出医务室,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
心里那团乱麻似的情绪,非但没有理清,反而缠得更紧。他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替那个粗暴的混蛋开脱,为什么胸口这块淤青,除了疼,还让他觉得……烦闷。
他抬头,望向教官宿舍楼的方向,几扇窗户已经亮起了灯。
脑海里却反复闪过训练场上,虎擎苍那张重新挂上嚣张笑容、眼神却空洞疲惫的脸;闪过昨夜墙角,那个巨大而脆弱的、颤抖的阴影。
一个念头,固执地、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越来越清晰——
他不该是那样的。
那个叫虎擎苍的男人,就该永远顶着一身蛮横的劲儿,笑得欠揍又扎眼,用那副嗓子把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像座移动的火山,嚣张跋扈,神采飞扬。
哪怕那光芒烫人,哪怕那姿态讨厌。
顾驰野低下头,踢开了脚边一颗石子。石子滚进暮色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转身,朝预备役宿舍走去,背影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胸口那块淤青随着步伐一跳一跳地疼着,仿佛在无声地印证着什么他暂时还不想承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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