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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升动物园
林远川蹲在灌木丛里,浑身冰冷。直到熊园长那沉重而满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远处,他才敢站起。
“为什么说‘猴子还不能吃’?又为什么说狮子已经成熟了?”他飞速思考着,“触发死亡的条件究竟是什么?不是简单的违反规则,否则我刚才就该死了。”
隔壁隐约传来另一只狮子压抑、悲伤的呜咽。
这一番动静也终于惊醒了豹子,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狮子馆方向,喉咙里发出不安的低吼。
林远川跳到他脑袋上,安抚性地揉毛:“吱吱!”(小胖!)
豹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猴叫吓了一跳,甩甩脑袋,仰头看着这只行为古怪的猴子,迟疑地回应:“嗷呜?”(你谁?)
猴子抓耳挠腮,手舞足蹈,辅以不同声调的“吱哇”,试图传达自己的意思。
而对面的豹子歪着大脑袋,圆眼里满是困惑,时不时“嗷呜”两声。
几分钟猴同豹讲后,林远川一拍脑袋,调出剧本,心念一动,一行字跃然纸上。
【我是林远川!】
豹子点头,一脸恍然大悟:“嗷!”(噢!哥!)
两人终于摒弃了脑电波交流的方式,顺利单方面搭上线。
林远川猴假豹威,于是这天的游客纷纷目睹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一只金色的猴子,威风凛凛地骑在一只胖乎乎的金钱豹背上,在豹子馆里悠闲地踱步。
“快看!猴子骑豹!”
“妈妈!他们是不是好朋友?”
游客们被新奇的一幕吸引,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被巡逻的安保发现时,林远川还打算搭着豹风车直接跑路,但听到对方只是嘟囔两句,有上班搭子就是不一样,就转身走了。
豹子馆的边缘靠近鸟类丛林,在猛兽区的隔离网附近,正是被围起来的猛禽区。
一只雄孔雀来回踱步,不断地朝着网外的几只雌孔雀开屏,华丽的尾羽在阳光下闪烁着有些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雌孔雀扭头向另一边,它就立刻窜向那面,又是一次华丽开屏,看起来风骚又傻气。
猛禽区是孔雀该待的地方吗?林远川心里升起一丝疑虑。
他摆出一副贱兮兮的表情,从豹子背上溜下来,在高大的树木之间飞窜,一跃到那只正在努力求偶的孔雀身后,趁其不备,猛地伸爪,拔下了一根最长、最漂亮的尾羽。
“嘎!!!”孔雀发出一声吃痛的惨叫,猛地合拢尾羽,蹦跶着逃开了。它回头看了一眼林远川,眼里只有动物受惊后的恼怒,似乎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
林远川将那根羽毛像勋章一样扎在自己的脑袋上,吱哇着扮了个鬼脸跳走了。
反应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是排练过,一个真正的、只有本能的动物,在被偷袭后,会只有这么点反应吗?何况它还被安排在猛禽区。
林远川心底疑虑未消,但闭园的音乐声响起,孔雀也远远地躲了起来,他只能先回栖息地。
夜晚降临,月亮挂在天际,隐隐带着一圈不详的红光。
林远川独自蹲在猴园,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瞎划。
手腕上的车票显示:【身份】编剧63%,猴子37%。
“六成熟的员工”,难道是这个意思?!林远川灵光一闪。
当动物化程度达到60%时,熊园长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享用了。
眼下实习期已过一周,如果异化程度按每天1%匀速增长,理论上只要林远川老老实实地扮演动物,苟到结束,也不过是到60%,似乎刚好卡在“六成熟”的标准线上。
但这样真的可行吗?苟活也许本身就是一种慢性自杀,等到异化值过高,他可能连反抗的念头都会忘记。
猴爪抓着树枝,在地上潦草地画了个熊头,最后狠狠画了个叉。
被动等待不是他的风格,他必须主动出击,林远川自语道:“是时候在晚上加加班了。”
虽说夜晚的园区对员工而言充满危险,但原则上说不允许的事情,实际上也不是不能做一做。
先去哪儿好呢?
林远川很想趁着异化度较低招惹一下熊园长,但今天已经对它使用过剧本了,稳妥起见,还是换个对象。
以这动物园HR和老板的风格来看,不把每个角落都装满监控就算不错了。他总觉得工牌上会有什么东西,说是保护,也是限制,所以到底该怎么摘下它呢?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夜空里突然传来一阵鸟鸣声。一只黑色羽毛的小鸟划过猴山上空,又扑腾着翅膀飞向爬行馆。
三短,三长,三短。是最常见的摩斯密码的信号,意为寻求紧急救援。
是陷阱,还是同盟?林远川隐藏在树丛里,不动声色。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飞鸟再次掠过,在猴山上旋转三圈,似乎清楚地知道这里有他们在寻找的人。在爬行馆时,它的飞行速度和缓下来,是在暗示此处实则并没有危险,自己只是在号召人员集合。
既然已经暴露,林远川索性前往那里。
经过豹子馆时,小胖也醒着,牢牢地盯着不远处的狮子馆,一双豹眼流露出担忧。
那里正传来一阵狮子的低吼和不明意义的铁链拖行声。
“嗷呜?”(一起去?)
【你又说不了人话,都没办法用梗百科。就在这里等着吧。】
林远川攀上树梢轻巧一荡,落在狮子馆上方。
似乎是狮子半夜出逃被发现,牛头人正在用铁链拴着这只大狮子往笼子里走。动作粗暴了点,但也没给狮子造成什么伤害。
“老实在这待着!”牛头人锁上笼子,转身走了。
狮子呜呜叫了声,趴在地上,偃旗息鼓。
林远川心下稍安,于是避开安保和监控,几个跳跃,就落在了爬行馆屋顶上方,摸索到一个通风口,一跃而入。
空气潮湿阴冷,几缕浅红色的月光从通风口处照入,投射到馆内大大小小的玻璃箱上。但里面的动物都藏匿得很好,只有四面八方传来或爬行或蠕动的细微声响。
飞鸟扑棱着翅膀从门外飞入,带起空气中的浮灰,轻巧落到玻璃箱上。
片刻沉寂后,一个沙哑的男声在黑暗中响起,略带嘲讽:“别藏了。能听懂信号找过来的,没一个是真动物。”
林远川尾巴缠着横梁,从天花板上垂下,看清楚了在场的“同类”。
说话的是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戴着副金边眼镜,半张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下,与黑暗融为一体。
是万杰,他也到这个站点了!林远川一眼认出。
对方盘腿坐在角落的木箱上,带着一种冷血动物般的从容,和列车上那个拿鼻孔看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他可以变回人?
一个靠在墙边的光头大汉读懂了他的困惑,低声:“轻点三下车票,可以把工牌取下,就能变回人了。把它贴回手腕上,就可以变回去。”
林远川恍然,想起公鸡HR说戴着工牌时是动物,那么摘下时,就可以重回人形,并且能做些超脱动物特性的行为了。
但他在这一周都没找到过类似的信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未来得及深思,野牛就一甩拎在手上的红色工牌,看了一眼上方的猴子和飞鸟:“既然想达成同盟,你们也该有点诚意吧。”
立在玻璃箱上的鸟儿照做,翅膀一挥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穿着浅黄色连衣裙的娇小女孩,腰间还别着一个小巧的麦克风。
林远川沉默,晃了晃身子,无声拒绝。
“没有其他人了?”万杰不再管他,率先开口,目光一扫众人,“长话短说,我是毒蛇,在爬行馆待了一周,也算是个‘老员工’了。这里巡逻的班次少,比较安全,适合集会。”
林远川观察过,也许是安保们也不喜欢爬行馆阴冷潮湿的氛围,对各类带毒的冷血动物敬而远之,这边的巡逻频次是最低的。
“我是野牛,在猛兽区。”光头大汉闷声开口,他身形壮硕,肌肉虬结,的确像个常吃草料的健身人士。“今天下午死了一只狮子,我们得早点想办法出去,你们去看过园区其他地方吗?。”
“我是夜嘤!按照习性,晚上可以在园区上空活动。”娇小女孩举手,“我飞到围墙边缘观察过,外面全是灰白色的雾气,像有活物一样流动。我落了片羽毛下去,瞬间就被吞掉了,太可怕了!逃出去,不太现实。”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轻轻颤抖起来。像是为了驱散害怕,她拿起腰间的麦克风,轻轻哼起了一段空灵舒缓的旋律。
无形的音波在空气中传开,林远川感到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下来。
“这是我的【行李】,可以驱散负面情绪。”女孩笑了笑。
“感谢夜莺女士美妙的歌声。”野牛朝她点了点头,语气诚恳。
女孩连忙摆手:“不客气!还有,不是夜莺,是夜嘤哒!经常有人说我只会嘤嘤嘤……”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蹲在房顶的林远川,“对了,猴子先生,白天我看到你去拔了孔雀的羽毛,但我在鸟林里待了好几天,它看起来就只是普通的、有点傻的公孔雀呀,我们没必要去招惹原住民吧?”
原来自己的行为还是没有掩藏得很好,是在那时候暴露的。林远川暗想,但他无意解释,仗着自己还是猴子身,甩着尾巴不作理会。
万杰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说正事。我们可能不用待满三十天。”他抛出一个重要信息,“我听说,这里存在提前出去的方法。只是现在还找不到线索,或者说,没有人能把消息传出来。”
林远川察觉不对劲:这人在车上不是说最忌讳节外生枝的吗?现在怎么会主动要求进行额外的探索?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这段往事,夜嘤语气激动:“真的吗?我们还是尽快逃脱吧!熊园长太可怕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它的盘中餐!”
野牛安慰她:“没关系,戴着工牌时,只要异化程度不高,它暂时还奈何不了我们。”
他又转向万杰:“你从哪知道的这些?”
“感觉。”万杰冷冷地说,“在这里巡逻的牛头人提过,有实习员工提前被辞退,也有人提前转正,这些人说不定就是提前出去了。”
野牛压低声音:“我们这么多人,就不能直接杀了那头熊吗?我的能力是召唤杠铃……”
“啧,你该不会真以为成年男子可以徒手挑战一头两米高的熊吧?”万杰打断了他,语气不屑,“人形在它面前就跟纸糊似的。难道就凭一只小鸟、一只猴子、一条肌肉发达脑袋空空的牛,还有我这条没什么毒性的蛇?”
野牛还想反驳,角落里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墙角堆放的一堆麻袋后面,一只毛色灰白的兔子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兔子红宝石般的眼睛轻眨,转眼变成了一个穿着宽大兔子图案连帽卫衣的女人,约一米七五的个子,裹在牛仔裤里的肌肉线条流畅有力。但是目光楚楚可怜,竟散发出一种求保护的信号。
“那、那个,我可以加入你们吗?”,她对着万杰,声线刻意绷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我叫周甜甜,我、我的行李很有用的,是个替身玩偶。”
甜甜伸出手,腕上蓝光一闪,一个约三十厘米高的兔子布偶出现在她手中,布偶的红宝石眼睛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她毫无防备地展示出玩偶的信息。
【行李】阿伟,该玩偶可反复去世,主动或被动为指定目标承受一次致命伤害,损毁后需十天时间重新凝聚。
万杰只是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林远川则将她那份刻意表现出来的柔弱与讨好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布偶的眼睛对着爬行馆的大门,突然出现一点极其微弱的反光,一闪即逝。
天花板的林远川精准捕捉到了那点危险的信号:“吱!”(危险!)
几乎在他发出示警的同时,大门被轰然砸倒,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有实质般笼罩下来,熊园长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之中!
“我可爱的夜宵们,”它狞笑着,嘴角还沾着新鲜的血液和毛发,“原来都藏在这里开派对啊,怎么不叫上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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