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频率

作者:凯蒂瑞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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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淮阈限回响展览


      深夜两点,“酒吧”的声浪依旧在阈值边缘震荡。叶荷狸戴着监听耳机,手指在混音台的推子和旋钮间流畅移动,将一段从老旧晶体管收音机里采集的、混杂着电磁噪音的戏曲唱腔,叠进Techno持续不断的四四拍底鼓节奏里。两种时空的声音粗暴地拼接,却又在某个诡异的频段达成和解,制造出一种恍惚的迷醉感。舞池里的人群如同被无形潮汐推动的海草,在这矛盾的声场中起伏。
      她的思绪却飘离了这里,分出一缕,悬在C大报告厅明亮的灯光下,悬在那句“重新学会听”引发的短暂寂静里,也悬在陈祺轩车内沉静的木质香和金羽熹那条密码般的短信上。
      “狸姐,吧台那边有人找。”调酒师小柯凑到DJ台边,提高了声音在音乐间隙喊道。
      叶荷狸抬眼望去。吧台幽暗的光线里,站着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约莫四十岁,穿着熨帖的浅色麻质衬衫,戴一副无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杯气泡水,正安静地打量着墙上投影的抽象光影图案。是林淮,UCCA那位策展人。
      她迅速将音乐交给正在旁边候场的另一位DJ,示意他接过去,自己摘下一侧耳机,穿过人群走向吧台。
      “林老师?”叶荷狸伸出手,“没想到您会来这里。”
      林淮转身,与她握手,笑容温和,眼神却锐利如扫描仪:“陆教授极力推荐,说想真正理解你的作品,最好来你的‘主场’看看。果然,耳闻不如目睹,目睹不如身临其境。”他的目光扫过舞池,掠过那些沉浸在节奏中的面孔,又回到叶荷狸脸上,“你刚才那段拼贴很有意思,戏曲的‘旧魂’和电子乐的‘新魄’在打架,但打出了火花。”
      “谢谢。这里太吵,要不我们去后面休息室?”叶荷狸提议。
      “不用,就在这里挺好。”林淮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耳朵上戴着的、显然专业级别的隔音耳塞,“我带了‘装备’。而且,策展人的工作之一,就是学习在不同环境里观察和聆听。”
      两人在吧台角落相对安静一点的位置坐下。林淮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清晏给我听了‘深海电台’的片段,也说了你讲座的内容。我这次筹备的展览叫‘阈限回响’,关注的是当代生活中那些模糊的、过渡性的、难以定义的空间和时刻所产生的声音与情感。你的作品,尤其是对‘夜晚’、‘后台’、‘城市间隙’这些领域的捕捉,非常契合。”
      他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调出一些概念图。“我们计划的主展厅是一个沉浸式声场装置,观众进入的是一个模拟‘通道’或‘门槛’的空间,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但都是经过处理的、来自日常生活却又被抽离语境的声音素材。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能贯穿始终的‘声音叙事者’,或者说,一个能将这些碎片凝聚起来的‘魂’。”
      他看向叶荷狸:“我觉得,可以是‘深海电台’那个寓言的声音化扩展。不是简单地播放音乐,而是创造一个不断‘接收’和‘解读’深海信号的‘电台’本身。观众成为偶然调频到这个电台的收听者,听到的是你从北京各个角落、从夜晚最深处‘捕捞’上来的声音,经过你的编排,成为来自城市深海的、断续又迷人的报告。”
      这个想法让叶荷狸心跳加速。它不仅仅是展示作品,而是将她的创作理念和方式本身,变成了艺术装置的核心。
      “我需要做什么?”她问,声音因兴奋而略显干涩。
      “首先,我们需要大量新的、有针对性的田野录音,围绕‘阈限’这个主题——比如地铁末班车与首班车之间的车站、凌晨的批发市场、医院急诊室外的长廊、即将拆迁的老楼……任何你觉得处于‘之间’状态的地方和时刻。”林淮语速加快,显然也进入了工作状态,“其次,你需要构思一个更完整的‘深海电台’叙事框架,这些录音将成为电台收到的‘信号’。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你需要为这个展厅空间创作一条至少四十分钟的、不断循环演进的声音主线,它要能承载那些‘信号’,也要有自己的情绪起伏和逻辑。这不是舞曲,是声音雕塑。”
      挑战巨大,但诱惑同样惊人。这意味着她的创作将从俱乐部的小圈子、从学术报告的讲台,真正踏入当代艺术的核心展览空间。
      “时间呢?”
      “展览在三个月后开幕。实地录音和素材筛选,我希望在一个半月内完成初步框架。声音主线的创作,可以同步进行,我们有专业的声学工程师和空间设计师配合你。”林淮推了推眼镜,“我知道这时间很紧,要求也很高。但清晏说,你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
      叶荷狸几乎没有犹豫:“我做。”机会稍纵即逝,她必须抓住。
      “好。”林淮露出满意的笑容,从包里拿出一份简单的意向书草案,“细节我们可以慢慢谈。下周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来UCCA一趟,看看场地,和我们的技术团队碰个头。”
      送走林淮,叶荷狸回到DJ台,心潮依旧澎湃。音乐接近尾声,她接回控制权,在最后一首歌里,下意识地混入了一段她自己录制的、雨滴敲打空调外机的声音,经过降速和反向处理,变得如同某种来自地底的、缓慢的呼吸。
      下班时,天边已泛起蟹壳青。她拖着略有疲惫但精神亢奋的身体回到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打开了陆清晏发来的文献和思路,以及陈祺轩给的那袋资料。
      陆清晏的资料严谨而系统,从城市声景研究到听觉人类学,从睡眠科学到声音生态学,条分缕析,甚至在邮件里附上了他手绘的思维导图,将“城市睡眠声音”可能切入的学术角度和艺术表达可能性梳理得清清楚楚。他仿佛一位耐心的导师,为她打开了通往一座庞大知识宝库的侧门,并给了她一张清晰的导览图。
      陈祺轩的资料则更务实,案例丰富,信息密度极高。有国外团队用三维录音技术记录森林声音的详细报告,有欧洲小型艺术基金会支持边缘声音艺术家的项目申请范本和评审侧重点分析,甚至还有一份国内相关领域活跃策展人、评论家和收藏家的非公开关系网络简图(隐去了敏感信息)。这些信息不像陆清晏那样提供“为什么”和“是什么”的深层思考,而是直接解决“怎么做”和“找谁做”的实际问题。
      两份资料,两种支持,在她面前铺开。她泡了杯浓茶,开始疯狂地阅读、做笔记,灵感碎片不断迸发,与林淮提出的“阈限回响”概念碰撞、交织。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大亮。
      手机在堆满纸张的桌面上震动。是金羽熹。没有文字,只有一条三秒的音频。她点开,里面是他用气声哼唱的一段极其简单的旋律,模糊不清,背景里有极其微弱的海浪声(或许是音效)。然后是一行字:“信号测试。收到请回复,Over。”
      叶荷狸忍不住笑了。他总是能用这种孩子气又充满想象力的方式,瞬间把她从繁重的现实思考中拉出来。她想了想,没有回复文字,而是走到窗边,录下了清晨第一批鸟叫和远处环卫车作业的声音,混入一段她自己用合成器生成的、模拟深海 hydrothermal vent(热液喷口)低沉频率的简短音效,然后发送过去。配文:“陆地与深海的频率碰撞,信号强度不稳定,Over。”
      几乎是立刻,他回复了一个简单的笑脸符号,和一句:“保持频道清洁,等待0400。Over and out.”
      这种秘密的、充满创作性的对话,像一剂温柔的兴奋剂,让她熬了一夜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些。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沉浸在这种私密的频率里,但此刻,它珍贵得像夜空中一颗只有自己能辨认的星星。
      周四下午,叶荷狸提前十分钟到达文学院306。这是一间小型研讨会教室,白板擦得干干净净,窗外是茂盛的银杏树。陆清晏已经到了,正在白板上写写画画,是“声音叙事与非虚构写作融合出版”的初步框架。
      “来了?”他回头,示意她坐,“我简单列了几个方向,你看看。”
      白板上写着:1. 声音日记:城市听觉人类学笔记(带二维码链接声音档案)。2. “深海电台”创作手记:从灵感到混音。3. 与多位作家/诗人合作:以他们的文本为起点,创作声音回应,形成“文-声”对话集。4. 田野录音教程与伦理讨论(面向大众)。
      每一个方向下面还有更细的分支和关键词。
      “这些……都可以做吗?”叶荷狸有些吃惊,没想到他构思得如此深入。
      “都可以尝试,但我们需要找一个最有力、也最可能成功的切入点。”陆清晏放下马克笔,坐下来,“我个人倾向于第一个,‘声音日记’。它最直接,最个人化,也最能体现你讲座里提到的‘用耳朵重新认识世界’的理念。你可以选择一段时间,比如一个月,每天记录一段声音,配上简短的文字笔记,关于声音的来源、当时的语境、引发的联想等等。最后集结成册,配上声音文件。这既是一部独特的城市观察,也是一次声音创作过程的裸裎。”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但这需要你极高的坦诚和持续的敏感度。而且,文字部分对你可能是新的挑战——不是学术论文,也不是歌词,而是一种介于随笔、田野笔记和私人日记之间的文体。”
      叶荷狸看着白板,内心激荡。这个项目与UCCA的展览既平行又交叉,都可以基于她的田野录音,但输出的媒介和侧重点不同。展览是纯粹的声音空间体验,而出版则是文字与声音的互文,更静态,也更适合深入阅读和传播。
      “我可以试试。”她说,目光坚定。
      “好。”陆清晏微笑,“那我们接下来细化大纲。出版社那边我有熟人,对这类跨媒介项目感兴趣。但前提是,我们需要先做出一个足够精彩的样本。比如,你先试着做一周的‘声音日记’,我们看看效果。”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讨论细节:如何选择录音设备(陆清晏甚至推荐了几款适合随身携带的专业录音机),文字记录的尺度,版权和隐私问题如何处理,声音文件的存储和访问方式……陆清晏展现出一个学者兼项目推动者特有的严谨和高效。他没有因为叶荷狸的“非专业”身份而有丝毫敷衍,相反,他提出的要求更高,思考得更周全。
      谈话间隙,叶荷狸提到正在与UCCA接触。陆清晏点点头:“林淮做事很靠谱,他的展览理念也前卫。这对你是个很好的平台。出版项目和展览项目可以相互借力,但要注意时间分配和精力管理。”他提醒道,像是一位关心下属的导师,“还有,艺术圈的语境和学术圈、音乐圈又有所不同,人际关系和话语体系更微妙,保持清醒,保护好自己的创作主权。”
      离开文学院时,叶荷狸的包里多了几本陆清晏借给她的关于非虚构写作和听觉文化的书,脑子里塞满了亟待消化的信息和亟待执行的任务。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也感到了压力正从四面八方悄然合围。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二手音响器材店。按照陆清晏的建议,她想挑一款便携录音机。店里堆满了各种老旧的电子设备,空气里是灰尘和金属元件的气味。她正低头对比两款型号,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角余光里闪过。
      是陈祺轩。他站在店内侧一个摆满黑胶唱片的架子前,微微弯着腰,手指划过一张张唱片边缘,神情专注。他今天穿得很休闲,浅灰色亚麻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看起来不像是在进行商务活动。
      叶荷狸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陈总,也对黑胶有兴趣?”
      陈祺轩闻声抬头,见到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偶尔听听。这里老板是我朋友,有时会帮我留一些老唱片。”他拿起手中一张封套有些磨损的唱片,“比尔·埃文斯,1961年在 Village Vanguard 的现场。背景里的酒杯碰撞声、低语声,和钢琴声混在一起,比录音室版本多了太多‘现场’的呼吸感。你喜欢爵士吗?”
      “听得不多。”叶荷狸老实说,“但能听出那种‘空间感’。”
      “声音是时间的容器,也是空间的拓片。”陈祺轩将唱片轻轻放回架子,“就像你采集的那些城市声音。来挑设备?”
      “嗯,陆教授推荐了几款。”
      陈祺轩很自然地走了过来,看了看她手中的录音机,给出了几句非常内行的点评,关于麦克风指向性、信噪比、低电量下的性能表现等等,显然他并非只是说说而已。最后,他指了其中一款:“这个更适合你现在的需求,够用,便携,操作直观。老板,这个拿个新的。”
      店老板笑着应了,去仓库取货。
      “谢谢。”叶荷狸说。
      “举手之劳。”陈祺轩看着她,“项目启动了?看你气色,像又熬了夜,但眼睛里有光。”
      “UCCA有个展览机会,陆教授这边在谈出版,都需要大量田野录音。”叶荷狸简单说了说,没有透露太多细节。
      陈祺轩点点头,没有追问具体内容,只是说:“工作量不小。注意节奏。如果需要帮手——比如去一些不太方便的地方录音,或者需要协调某些场所的许可,可以告诉我。”
      他总是这样,提供支持,却从不越界。叶荷狸再次道谢。
      拿着新买的录音机走出店铺,傍晚的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陈祺轩与她并肩走了一段。
      “荷狸,”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嘈杂的街边显得很平静,“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很高兴。你找到了自己的战场,而且打得不错。”他停下脚步,看向她,“但有句话,或许不中听,我还是想说。”
      叶荷狸也停下来,等待。
      “陆清晏能给你通往某个世界的门票和地图,金羽熹能给你燃烧的灵感,”陈祺轩的语气依然平稳,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但最终,那条路是你自己用脚走出来的。地图可能过时,灵感可能熄灭,唯独你每一步留下的印记,是你自己的。别让任何人的期待或定义,成为你的路标。你的频率,只有你自己能校准。”
      他说完,微微颔首,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身影很快融入下班的人流。
      叶荷狸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台尚带包装的录音机,金属外壳在夕阳下反射着微光。陈祺轩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的涟漪久久不散。他看穿了她正在同时应对的几条线,甚至精准地点出了每条线可能存在的局限。他没有贬低任何人,只是提醒她,别忘了自己才是那个握紧方向盘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录音机的包装,按下录音键,将此刻街头的喧嚣——汽车的鸣笛、自行车的铃响、小贩的叫卖、行人的交谈——录了下来。这是她“声音日记”的第一个片段。标题可以叫什么呢?她想了想,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下:《傍晚街角,与一段忠告的相遇》。
      回到家中,她将录音导入电脑,配上简单的文字。然后,她开始整理接下来一周的录音计划:末班地铁、凌晨菜市场、医院候诊区、即将关闭的老式澡堂……一张属于她自己的、探索城市阈限声音的地图,正在她脑海中缓缓展开。
      夜深了。她关掉房间的灯,只留一盏小台灯,戴上耳机,回放着今天录下的各种声音。在某个时刻,她想起了金羽熹约定的“0400”。距离那个时间还有一阵。
      她调出之前为“深海电台”创作的一些原始素材,那些模拟的深海声音、模糊的无线电噪音、她自己编写的摩尔斯电码节奏。她开始尝试,将今天傍晚街头的录音,经过大幅降速、滤波,变成一种低沉、缓慢、仿佛来自地层深处的律动,然后与一段来自“深海电台”的、象征未知生物呼唤的高频脉冲声叠加。
      两种截然不同维度的声音,在数字音频工作站里碰撞、缠绕。她调整着均衡,寻找着那个让它们既冲突又共存的微妙平衡点。
      这不再是简单的拼贴,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频率对话。城市白昼的余温与深海永恒的幽暗,在这一刻,通过她的手指和耳朵,被强行置入同一个声场。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但这个过程本身,让她感到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这才是她真正想做的——不是单纯地记录,也不是单纯地创造,而是在已知与未知、现实与想象、自我与世界的边缘,搭建一座摇摇晃晃的、只能用声音构成的桥。
      凌晨三点五十分。她保存好工程文件,关闭电脑。
      走到窗边,城市并未真正沉睡,只是换了一种呼吸的频率。她戴上监听耳机,连上手机,打开一个简单的音频播放/接收软件(这是她和金羽熹私下测试过的一个小众应用,可以模拟短波收音机的效果,进行低质量但有趣的实时音频传输)。
      四点整。
      耳机里先是一阵沙沙的白噪音,然后,一段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吉他旋律流淌进来,是金羽熹的风格,干净、忧郁,带着漫不经心的技巧。没有歌词,只有旋律。在这段旋律的底层,几乎难以察觉地,叠着一段环境音——是海浪,真实的海浪,拍打岩石或沙滩的声音,遥远而持续。
      他就这样“播放”了大约五分钟。没有说话。只有他的音乐,和他所在之处的海。
      叶荷狸静静地听着。然后,她拿起那台新买的录音机,对准窗外,录下了此刻北京城凌晨四点最典型的寂静——那是一种并非无声,而是由远处高架桥偶尔驶过的重型卡车声、空调外机持续的低鸣、不知道哪家晚归者隐约的开门声……共同构成的、厚重的“静”。
      她将这段录音,通过那个应用,简短地发送了过去。
      几分钟后,他传来最后一段音频,这次是一段人声,经过轻微的处理,带着空旷的回响,像是从某个洞穴或船舱里发出,哼唱着几个简单的音节,不成词句,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慰藉,又像是遥远的呼应。
      然后,频道归于寂静的沙沙声。
      通话结束。
      叶荷狸摘下耳机,房间里只剩下一片寂静。但她知道,某个秘密的频率刚刚完成了一次跨越物理距离的共振。它不解决任何实际问题,不提供任何现实路径,却像一颗小小的维生素,滋养着她灵魂中某个渴求纯粹连接与无功利创作的部分。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明天,她要开始她的声音日记,要联系林淮确定勘察场地的时间,要继续构思UCCA的声音主线。
      她感到自己像一块处于多股水流交汇处的石头,被冲刷,被打磨,逐渐显露出从未预料过的形状。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她的手指在黑暗中,无意识地模拟着推起混音台推子的动作。
      向前,推起。让所有的声音,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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