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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
海风穿过敞开的落地窗,带着咸湿的气息。
波比趴在岑霜脚边,尾巴像钟摆,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她的脚踝。
手机屏幕兀自亮着,Lunar半小时前发来一段钢琴即兴还在循环。
她听了几遍,确实有几个和弦进行很妙,准备明天和制作团队讨论。
“霜霜呢?”玄关传来细微声响。
沈清知站在玄关光影交界处,一身米白色的职业套装还没换下,长发在脑后挽成优雅的发髻,耳垂上缀着简单的珍珠耳钉。
“妈咪!”岑霜回头,下一秒,马上起身跑过去。
沈清知那层在京市谈判桌上惯常的严肃的脸,在触及岑霜的那瞬间彻底消融。
半蹲下来张开手臂,一句地道的粤语嗔怪先于拥抱到达:“慢点跑。穿着袜子就踩地板,着凉了怎么办?”
手臂却稳稳接住扑过来的人。
“你点解回来了?”岑霜把头埋在她肩窝,声音闷闷的,“你不是讲下礼拜开完会才回来咩?”
怀抱松了些许,沈清知稍稍退开,借着窗外的微光仔细打量女儿的脸,眉头渐渐蹙起。
“你大伯讲,你嗓子情况不太好。”她指尖轻轻拂过岑霜的侧脸,语气沉缓下来:“是不是又死顶?报告我看着怎么喉肌劳损比上个月严重。”
岑霜心虚地低下头:“有少少?”
沈清知牵着女儿往客厅走,语气严肃起来,“霜霜,嗓子是你的本钱,不能这样透支。”
母女俩在沙发上坐下。佣人端来热茶,沈清知接过,目光落在女儿有些苍白的脸上。
她将一杯茶轻轻推到岑霜面前,“红馆的筹备可以可以慢少少,身体紧要。”
“但系票都卖出去了呀”岑霜捧着温热的茶杯,声音却低了下去,“我唔可以令粉丝失望。”
沈清知叹了口气,放下茶杯,伸手将岑霜的手完全包覆在自己的掌心。
“粉丝紧要,但你自己的健康更加紧要。你老豆昨晚同我讲电话,话他在新加坡找了个专家,已经约好时间,到时你过去睇下。”
岑霜愣了一下:“爹哋专登去找的?”
“嗯。”沈清知点头,“他心里比谁都着急,你第一次嗓子出问题的时候,他三日冇睡好觉。”
岑霜鼻子一酸。
沈清知忽然想起什么,“话讲今次这次演唱会的投资方谢氏集团旗下有个很顶尖的医疗实验室?”
岑霜点点头:“系啊,谢氏集□□主要投资方啦”
沈清知沉吟片刻:“谢家在南洋的声誉不错,医疗资源应该是靠谱的。”
岑霜点点头。
沈清知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我听你南洋演唱会的时候当众点了他的名?”
岑霜的脸“唰”一下红透了:“那个那是意外!导播切镜头切到他,观众起哄,我就就随便打了个招呼……”
“随便?”沈清知微微挑眉,眼里终于掠过一丝藏不住的笑意,“随便的后果就是害的人家是上了两天财经版和娱乐版的双料热搜哦。”
“妈咪!”
岑霜把自己埋进沙发靠垫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满是懊恼,“我真的不知道他系边个,就看他长得好看,想着搞下气氛啫哈哈”
看着岑霜羞窘到几乎冒烟的模样,沈清知拍了拍她的背:“得啦,妈咪冇怪你。”
笑过之后,她的神色才重新认真起来,拉着岑霜坐直。
“谢柏筠不是普通的富家子弟,更不是你可以随便‘搞气氛’的观众。传媒钟意捕风捉影,任何不必要的新闻,对你们都可能是困扰,明白吗?”
“我明啦。”岑霜连忙点头,脸色也认真看着沈知清,“我跟他除了工作,私下冇任何接触。”
“那就好。”沈清知满意地颔首,最后收尾道,“跟谢家尽快安排实验室的评估,你的嗓子不能再拖了。”
岑霜又开始撒娇,抱着她的手臂轻声说,“妈咪,谢谢你。”
沈清知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发丝,所有的精明强干都化成了绕指柔。
“傻女,你只要好哋哋。”她话语落在岑霜发顶。
-
第二天,岑家老宅的庭院里。
岑耀东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份财经报纸。
他对面的另一张藤椅上,岑晨已经坐在那里。
岑晨显然是刚从中环回来,深灰色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领带松开了些。
他面前放着一杯清水,正低头用平板电脑处理邮件,眉头微蹙。
波比安静地趴在他脚边,似乎连狗都知道这位主人不喜喧闹。
“爹哋!大佬!”
岑霜从屋里跑出来,声音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素面朝天,脚上趿拉着一双毛绒拖鞋。
岑耀东立刻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站起身。
岑晨也抬起头,目光从平板移到妹妹身上,锐利的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
他放下平板,看着她跑过来。
“霜霜。”
岑耀东开口,“面色唔系几好。系唔系又冇按时食饭?”
“有食啊。”岑霜先钻进父亲怀里抱了一下,然后转向岑晨,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乖巧,“大佬,你今日干嘛早返?”
“嗯,下午的会议取消了。”岑晨言简意赅,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你眼底下有黑影,昨晚冇瞓好?”
岑霜心里一紧。
在大佬面前,她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冇啊,可能系睇曲谱睇得夜咗少少。”
父女三人在藤椅上坐下。
佣人端来一壶冻柠茶,几件刚出炉的菠萝油。
岑耀东亲自给女儿倒茶,岑晨则将自己那杯清水推到她面前:“冻饮伤喉,饮呢个。”
岑霜乖乖接过温水。
“爹哋,你这次在新加坡顺利吗?”
“顺利。”岑耀东说话一贯简短,“签咗个船运合同,明年开始合作。”
岑晨端起自己的水杯,接话道:“飞新加坡的时候我陪你去。”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岑霜愣了一下:“大佬你陪我去?你立法会唔使开会啊?”
“调时间。”岑晨答得轻描淡写,“你第一次去见黄主任,有家人在场好啲。”
一股暖流涌上岑霜心头,但随即又被压力取代。
“多谢大佬。”她小声说。
岑耀东看着一双儿女,目光落在女儿始终微微蹙着的眉心上:“你把声最近有问题?”
该来的还是来了。
岑霜下意识看向岑晨,发现他也正看着她,带着不容回避的审视。
“……系有少少唔舒服。”
她不敢隐瞒两位“法官”,“顾医生话系慢性劳损,要做系统性治疗。”
“方案疗程密集,对你现阶段的排练会有影响。阿Ken重新排咗你嘅日程表,听日开始每日总工作时间唔超过八小时,治疗占两小时。”岑晨忽然开口。
“八小时?”岑霜急了站起来试图争论,“大佬,演唱会就快到了,八小时点够?”
“够。”
岑晨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定系你想像上次南洋巡演最后一场咁,唱到失声,要打针先上到台?”
这话戳中了岑霜的软肋。
那次经历是她不愿回忆的噩梦。
她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
岑耀东看着女儿失落的样子,放缓了语气:“乖女,听你大佬安排,治疗唔系阻碍你,系为你保驾护航。”
岑霜见拗不过,只好点点头。
庭院里传来风吹树叶和海浪的声音。
岑耀东忽然露出带着调侃的笑意,“我听阿烨讲你上次点名点中谢柏筠,我个女眼光唔错哦。”
“爹哋!”岑霜的脸瞬间爆红,“连你都笑我,真系意外!”
岑晨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呢个乌龙我已经处理干净。”
“知啦大佬……”岑霜把脸埋在手心里,声音闷闷的。
看着妹妹窘迫的样子,岑晨眼神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他伸手熟练地揉了揉岑霜的头发。
“唔系怪你。”他声音低沉,“只系想提醒你,你世界好单纯,但外面世界好复杂。”
岑霜抬起头,“我知啦。”
她认真地说,“我会专心治疗,专心准备演唱会,其他嘅,我唔会乱谂。”
“乖。”岑耀东满意地笑了。
岑晨收回手,“治疗从听日下午三点开始,我送你去实验室。”
“唔使啦大佬,小唐送我……”
“我送。”岑晨的语气没有商量余地。
岑霜只好点头。
夕阳西斜,波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蹭蹭岑霜的腿。
岑耀东站起身:“我入去打个电话。你坐多阵。”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今晚想食咩?我下厨。”
岑霜再次瞪大眼睛:“爹哋你煮饭?”
岑耀东挑眉:“唔得啊?我最近学咗几味,你妈咪话唔错。”
岑晨也站起身,对父亲说:“我帮手。”
岑霜弯腰抱起波比,把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里。
“波比,”她轻声说,“我好幸福,系唔系?”
波比“汪”了一声,尾巴摇得欢快。
-
家庭晚餐的香气从餐厅蔓延开来。
长餐桌上已摆好了碗筷,岑耀东坐在主位,沈清知坐在他左手边,右手边的位置坐着岑霜和岑晨。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这场景并不常见。
沈清知工作繁忙,岑耀东也时常在外,岑晨更是立法会、各种会议连轴转。
因此,每一次团聚都显得格外珍贵。
饭桌上聊了些家常,话题自然而然地又绕回了岑霜身上。
“晨哥,”沈清知看向儿子,“霜霜嗓子最新的评估报告你看过了吧?”
岑晨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叶轻舟教授的远程背书,增加了方案的可信度。”
他的目光转向岑霜,“你自己怎么想?能不能保证在治疗期间,严格按照调整后的日程执行,不私下加练?”
岑霜被问得一噎,她确实有“偷练”的前科,她硬着头皮保证:“我会尽量。”
“‘尽量’不够。”岑晨声音不大,“或者让阿Ken把你的练习室钥匙暂时收走,治疗期间由我保管。”
“大佬!”岑霜瞪大眼睛。
岑耀东开口一锤定音,“唔好讨价还价。要么你自律,要么我们帮你自律。”
沈清知也点头,温柔却坚定地看着女儿:“霜霜,这次要听话。”
三对一,岑霜完败。
她蔫了下去,小声嘟囔:“知啦……我应承唔会私下加练。”
岑耀东看着女儿:“总之治嗓就专心治嗓。”
岑霜被家人轮番“教育”,头都大了。
“好啦好啦。”她举手投降,“我保证配合,得未?”
看着岑霜无奈又认真的样子,岑晨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到她碗里:“记住自己讲嘅话。”
饭后,沈清知拉着岑霜在客厅继续说话,岑耀东则把岑晨叫进了书房,显然还有事情要谈。
书房里,岑耀东点燃一支雪茄,沉声问:“谢家个仔你亲自见过,觉得点?”
岑晨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夜色:“能力、外貌、家世,都系顶尖。”
岑耀东吐出一口烟圈,缓缓道:“我个女太单纯,唔可以畀佢受一丁点伤害。”
“我知。”岑晨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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