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今天也在为保住屁股而努力

　　男人被皮质手铐困住，束缚在老式铁架床上，他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腥甜味道。

　　“哥哥，你还记得这里吗？”慕天转着手铐的钥匙，唇角勾起弧度，“小时候我们每次犯错，都会被关进这里受罚。”

　　“混蛋，你他妈的赶紧放开我。”慕阑剧烈挣扎，身子猛地从床上弹起，又被迫砸回去，铁架床吱吱呀呀，不堪重负地呻吟。

　　慕天歪了歪头，朝他露出乖顺的笑容：“不可能。”他的目光贪婪在慕阑身上流连，似要将他层层剥开。

　　“哥哥，我不在，你可做了不少‘好事’。”慕天半跪着，声音很轻，像是在表达不满，又像在诉说委屈，“我一回来就要给你收拾残局，是真的很累。”

　　“住口，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用不着我来管？”慕天重复他的话，低笑出声，“哥哥，你以为你的烂摊子都是谁在帮你处理？是我，你跟的项目，维持的人脉，背后都是我在帮你。”

　　“不可能！”慕阑瞳孔骤缩，胸腔起伏，咬牙否认他。

　　慕天不再争辩，慢条斯理地戴上医用手套，取出一只注射剂，仔细排空空气。

　　“哥哥，以后都留在我身边怎么样？我不会像他一样离开你。”

　　话音落下，皮肤传来刺痛，冰凉的液体缓缓注入血液。

　　慕阑扭动着身体，发出暗哑的嘶吼，“慕天，你去死，去死！”声音越来越微弱，力气一点点消散，视野模糊前，他只看见慕天缓慢贴近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样就好了。”

　　慕天小声呢喃，多年蓄积的占有在这一刻爆发，他如失而复得的孩童，小心拭去慕阑额角的汗珠。

　　“哥哥，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平行线的信息流交汇，形成一团小小的漩涡，扭曲了时空，混沌杂糅。

　　·

　　慕阑打从记事起，脑子里就没有父母这个概念，他抬头看见的是福利院灰白的天，低头是弟弟总脏兮兮的笑脸。

　　没人分得清他和慕天谁大谁小，他俩裹在同一张被子里被扔在院门口，乌鸦的叫声从早上响到晚上，才被院长不情愿地捡回来，苦艾艾地到九岁。

　　慕阑长得大一些，坚持要当哥哥，不由分说就担起照顾慕天的责任，他教他识字读书，教他握笔写字，笨手笨脚地缝补弟弟身上的补丁。

　　福利院的日子并不好过，院长不知被哪个勾栏院缠了魂，每日花天酒地。院内若不是背后有教会支持，恐怕早就要分崩离析。

　　负责照顾孩子的护工，是个脾气暴躁的佝偻老头，一言不合便破口大骂，常常几日几日地不给饭吃。时间久了，院内便多出一个一个的小团伙。

　　但他们太瘦了，没人要。慕阑只能自己偷溜出去，从集市摸走摊贩来不及收走的剩菜，混在人群里偶尔摸口袋，或是跟在身后眼巴巴地讨要食物。

　　傍晚是最好得手的时候，行人熙熙攘攘，他混在人群里，干干小小，不易引人注意。

　　也有几次被抓住，摁在地上一顿痛打，他不吭声，怀里就是死死攥着几张纸币，等他们打累了，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去，把相对干净的那份推给慕天：“吃吧，哥哥已经吃过了。”

　　院长第一次把他们召集起来，宣布一件大事，是关于上学的资助名额，仅此一位。

　　不部分孩子都过了入学年龄，剩下合适的，愿意的，只有他和慕天。

　　慕天比他聪明，学东西很快，记性也好。慕阑想让给他，慕天却摇头：“哥哥，你去吧，你学了教给我，也一样。”

　　他复杂地看向弟弟，应下了。

　　慕阑走进学校，穿着补丁叠补丁的衣裤，他站在鲜艳的同学中间，像是误入的黑点。先是惊叹，然后是自卑。崭新的大门和他破了洞的裤子，怎么看都不搭边。

　　小孩子的恶最为无心，也最够纯粹。

　　第一天，慕阑被堵进卫生间，直到上课才被路过打扫的保洁救出来。他的座位在最角落，紧挨着垃圾桶，抬头越过密密麻麻的影子，才能看到黑板。

　　没人肯接近他，女同学捏着鼻子远离他，男同学围堵在一起撕扯他的衣服。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始终黏着在他身上。

　　回到院里，他坐在自己的破板床上，再也不想踏进学校去。

　　慕天跌跌撞撞地从外面跑回来，气还没喘匀，就扯住慕阑的袖子。

　　“哥哥，新、新衣服。”

　　他张开手，布料皱皱巴巴，但上面没有补丁。

　　眼眶酸胀，慕阑颤抖着，把弟弟抱进怀里，泪水肆无忌惮，洇透两团潮湿困顿的灵魂。

　　慕阑重新回到学校，全部时间都放在了学习上，他把书嚼碎了，整本整本地往肚子里咽。

　　转折发生在一个沉闷的午后，一辆黑色轿车驶进院子，下来一对身着考究的夫妇。女人身姿高挑，面容清丽，耳尖亮晶晶地闪着光。男人跟在他身后，模样有些奇怪，皮肤白皙异常，长发如瀑，像是画皮鬼。

　　福利院所有的孩子站成一排，如同等待被挑选的商品。

　　慕阑有些紧张，始终低着头，他正准备去学校，此时还背着自己的破书包，手指死死扣住带子。

　　高跟鞋的声音停在他身前，女人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抬起头。”

　　他有些恍惚，被迫仰脸，对上女人的眼睛。

　　“你读过书是吗？”

　　“正在读……”

　　女人打量他片刻，转身与丈夫耳语几句。然后，走向他，牵起了他的手。她的手心很软，温温热热，很轻很轻的和他的手触碰在一起。

　　慕阑浑身一颤，突然有了另一种清晰的感知，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再是鄙夷，而是带着嫉妒的不甘。他在众多人注视的目光里，头一次挺起背，灰扑扑的眸子里亮起光彩。

　　“夫人，能带我弟弟一起走吗……”他脱口而出，又慌乱地闭嘴，害怕自己的唐突会让女人改变主意，于是小声的，带着乞求的意味补充：“他很聪明……也会读书……”

　　女人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可怜，点了点头。

　　慕阑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畅快，情不自禁红了脸：“谢谢您。”

　　当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到慕天踏着月色回来，才激动地告诉他。清亮的月色下，瘦小的身体紧紧相拥，命运就此改变。

　　九岁前，他们是被抛弃在这个世界上两个仅有彼此的孤孩，九岁后，他们是上城慕家的少爷。

　　慕家的领养手续很快妥帖办好，两道暗沉沉的影子第一次跨入亮堂堂的大厅，他们牵着手，在那一天起成了真正的慕阑和慕天。

　　慕纪年收养他们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和陶挽清不想要孩子，慕老爷却只有他一个独子。他担心慕家的家族产业无人继承，催着两人造出个继承人来。被逼无奈，两人才决定领养。

　　进了慕家，礼仪、课业、才艺……无数的规矩和课程铺天盖地地压下来。

　　慕天很快显露出惊人的天赋，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出色。慕阑则显得笨拙，拼命追赶也只能望其项背。

　　兄弟俩渐渐被无形的墙隔开。课程不同，作息不同，连见面都成了奢侈。偶尔在走廊擦肩，慕阑便淡淡别开视线，心中的天平缓慢倾斜，弟弟的优秀让他愈发不安，总在暗地里较劲。

　　直到，慕阑因为急性肠胃炎被送进医院。

　　他们短暂地碰了面，慕天看着他，半是心疼半是责怪：“哥，你又不好好吃饭。”

　　慕阑一言不发，他废寝忘食地追赶，还是差弟弟一大截。最终，他扭过头去，选择了回避。

　　之后，又过了几年，慕阑依旧一心扑在各种成绩上，少言寡语，偶尔收到几封青春期稚嫩青涩的情书，看也不看便丢进垃圾桶。

　　荣华让人自信，又让人迷失，让亲密者变得疏离，理所当然地抹去过去的痕迹。

　　那日，火红的夕阳悬在半空，天空像泼了血，一片接一片地晕染开，拳头砸在他身上，雨点一样得密密麻麻。

　　是隔壁班的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世祖，因为喜欢的女生给慕阑递了情书，就趁机堵住他出气。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唇角渗出血，却连正眼都没给他们。

　　“呸！”领子忽地被揪起来，有人朝他脸上狠狠啐了一口，“装个屁装，还真把自己当少爷了，不过就是个杂种。”几人连踹带骂，讥讽嘲笑不绝于耳。

　　全身都疼，他被扔在原地，仿佛又一次次回到那间教室的最后一排，紧靠着垃圾桶的耻辱位置。

　　“哥。”一声熟悉的呼唤。

　　慕阑倒在角落里，咽下口里的血沫，颓废地抬起头。他的眼睛肿了，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慕天脸上焦急的神色，但眼前熟悉的影子，与他并无二致的脸，却没来由地让他感到恶心。

　　“怎么？你也来看我笑话？”他声音沙哑，不屑地冷哼。

　　慕天僵住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哥哥，变得很陌生，他不认识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慕阑挣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淡淡撇下一句，“我不需要你来可怜我。”

　　他没回头，踉跄地走进夜色，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得像一道再也跨不过的裂痕。

　　慕天还站在原地，看着哥哥消失在黑暗尽头。指尖沾着不知是谁的血，黏腻腻一片。

　　·

　　老宅内重归寂静。慕天摩挲着哥哥紧皱的眉头，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紧靠住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头。

　　都银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后背，死亡的恐惧还未退去，系统急促的警报声忽地响起来。

　　“警告警告！！检测到次级人物命运线剧烈扭曲，世界数据异常，此次波动或将引起连锁反应，请宿主提高警惕。”

　　“怎么回事？”都银坐起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心脏像是被狠狠攫住。

　　似乎，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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