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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不告而别
广叔家的鸡已经叫了不少次了。
季节猛地睁开眼睛,从被褥里探出下半张脸,清晨的凉意便进入了她的鼻腔,她感到神清气爽。
现在大概是卯时过半,季节翻开被子,匆匆起身穿好外衣。之前她跟马大叔约好了巳时出发,顺利的话,在晚饭时间前能到城内。
她心情愉悦,赶忙烧柴烧水,打算早上做一餐丰盛的为他送行。
“这会儿应该还没起床吧……”她用锅铲转动着锅中的水,虽然只有浅浅一水层,但转动起来依然可以覆盖整个锅面。
“如果他就住不远,明天就能在温暖的家里好好休息了吧。倒是莫要忘了我这个救命恩人……”
洗好锅后,季节便弄了油进去,看着油水欢快地炸起一会儿,便心满意足地打了鸡蛋倒下。橙黄的蛋黄滑落时还在蛋壳边缘挂了那么一下,最后拖着蛋白一起坠入油锅。
“说起来也该向村长提议修个路了……不,应该提议让县长召集各村一起扩宽通往城中的道路,大家举各村之力,修个路总没问题吧。”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这里的道路宽敞又好行,荣恪等山路的雪完全融化后就可以很快回去了,就也轮不到季节多收留他几日。
季节为荣恪感到倒楣,因为救下他一命的自己其实是要想借“救命恩人”这一捡来的身份从他身上捞一笔。
季节一顿操作,想着时间差不多了,等他起床整理好就能刚好吃上,便吆喝着:“荣恪,该起床回你自个家了。”
然而那个房间并没有回声。
“不会又生病了吧,不会吧。”季节扯了抹布,一边用力擦手一边往他的房间里去。她焦虑地想着,后悔昨天没有坚持让他离开。然而并非她所担忧的那样又病倒了。
荣恪不见了。
(
他的床铺已经整理好,被褥折放方正,床单整得平整,可以看出他的郑重礼貌。季节顿足,不愿再往前走,但还是看见那上面叠放着他那身黑色的衣裳,确认了真正的情况。
他不是很喜欢穿这套衣服吗,怎么,把它留下而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走的?季节回头瞧了瞧,忽感冷清,然后又转回脑袋,盯着荣恪留给她的银两。
那肯定是他把玉佩当掉后余下来的钱。季节将它点好数,收拢起来。
“竟然一声不啃地离开了。”
太失败了。她深吸一口气,手握拳头捶在了床板上,“这么怕我向他讨钱吗?”
“对,不好意思麻烦你等我们了。我的朋友他闹脾气不想去城里了。”
看马大叔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季节抱歉地双手合十。
“没事,我不是已经收了你钱吗,这点等待还是没问题的。那行,我就出发了。”
“嗯,一路走好。”季节看着他坐上了车,手控着绳子策马离开了。
如果荣恪没有自己离开的话,他应该会坐在车子后面,垫着杂草一路晒着太阳离开。
或许是出于一些奇怪的良心,季节找到了那个当铺,询问了玉佩的下落妄想把他拿回来。因为那种东西的成色很好,雕工精细,季节也知道那是上乘货,荣恪又换下了那么多银两,当铺老板肯定有印象。
如果运气好,那玉佩说不定还在当铺那儿。
“老板,在你这里当掉的东西能拿回来吗?”
他点点头,回答:“能是能,来这里当的时候和我说一声的话我可能会留存几日。”
“我想问一样东西,一块玉佩。”
当铺老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那精明的眼睛越过柜台看向了那个姑娘,确认那日前来当掉玉佩的家伙不是她。
他摇摇头,似乎为季节感到可惜,“哎呀,玉佩?这里多的是人来当配饰,我怎么记得是哪个?”
“你知道的。那日来的是一个清秀的男子,不是我,老板你好好想想呢。绝不会少于当时的价格,不会让你亏本的。”
“哈哈……真不记得了。”
“你敢收那东西吗,那可不是一般家里人会有的物品。”季节硬气起来,“我不便说它本来的价值,你吃掉不少吧。”
“在这里当掉的东西,我都是看情面留不留。而且你说的那种东西我这里没有。”他的语气可以说是很冷漠,极其不耐烦,像是想快点驱走季节这个奇怪的家伙。
季节确信他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不愿放弃,咽了一口气喊道:“那是有钱公子的贴身物品,你应该识货,收着它你定会惹祸上身的。”大家都是村里人,什么事都不会闹得太僵。季节一狠心,开始撒泼打滚。
当铺老板那狡黠的神色开始变样,他早就看出那东西是上好的,那时起了些坏心思,确实是用最少的钱换取了最大的利益。后来冷静也怕那种东西不便光明正大地卖出去,就一直放在身上……
“反正不会让你亏的,你说价吧,那东西你留着也变不来钱。”
当铺老板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柜子,然后摸上了玉佩。发大财还是吃牢饭,他纠结至极。
“当真不是一般人物的东西?”
“真。”
这村儿小,当铺老板平时都是做点小生意,没碰过这样式儿的货。季节抓着这点旁敲侧击他,然后用钱将它换回来了。
“这会儿真的是倾家荡产了,荣恪。”
但幸运的是老板并没有喊很高的价,季节只在荣恪留下的银两上添了一点。
“嗯……”季节猜想荣恪并非是一个人离开的,肯定是他的家里人找到了他,他因此还多留了些钱给季节。
“……”季节撑着自己走远了当铺,然后双手贴着墙面,垂头叹息,“但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来看,依然是血本无归。”
没错,季节起初想要的可是黄金万两。
回到家里后,季节照常去看田浇水,只是少了人说话,也不用时时担心他出事。一切顺遂。
因为父亲的房间空了,她便将东西重新收起来压箱底。
至于他没有带走的衣裳,季节把它和换回来的玉佩已经放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似乎是还存有能和他再见的希望,届时,季节也好交代……即使季节不确定荣恪是否还愿意记得她。
“走投无路的话也是个办法呢。”
如果她需要钱和帮助,她当然会利用荣恪留下来的物品。季节幻想了一个最为糟糕的情景,但她绝不会觉得丢人。
季节无事的时候会往广叔家走,顺带一些肉食与他聊聊村长。广叔毕竟年长,要比季节这个没有世故的姑娘经验多,她打探村长的性格和喜好,有意向村长提些意见。
“我记得以前村子里的井都枯水了,我们都提议多挖几个以免再遇到那种情况,也希望村长制定一些规则维护一下水井。以前啊,还是有那种事情的……”
广叔娓娓道来:“有家伙往公用的水井里扔垃圾之类的。但村长不愿意花费钱请人看管,明明只是那么点钱的事。多挖水井就更别说了,他说要枯一起枯了多挖费钱。”
“没村长笼络人,大家就会产生不同的意见,所以最终还是没挖成对吧?”
季节明白,大概知道村长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只要有关出钱的事,他就给不出方案。他的存在大概就是上往下传达新规以及调节村民间的矛盾了。
“我想着修路呢,他没想过我们村子的居民太过分散了吗,住在山里头就算了,出去也不方便如何挣钱呢,看隔壁村的集市做的多好。这么闭塞的地方,也该扩一扩路了,若是能开一条无需绕行就可以到城里的路就更好了……”
广叔摇摇头,觉得季节还是太不切实际了,“不说开路到城里,就这个通往隔壁村的路我年轻的时候就和他们吵了好几回。”
“怎么了,这个对大家都好的事是哪里有问题吗?”
如果说是需要占些田地或是环境脆弱不适宜扩宽,那季节也认了。
“这修路肯定是要村里的人每个人出钱,大家可不愿意。要不少钱嘞,大家都得拿得出手才好啊……还得耗费人力。你若是为了这事想找村长说,村长肯定理都不理起你。”广叔直说,打破了季节美好的幻想。
“确实如此。”季节松开了紧攥裤子的手,反而放松了。
季节的父亲特地选择在离家有些距离的山里的开垦并非没事找事,而是因为那里宽敞,温度湿度又适宜,加之梯田排水什么的很方便。
他们这村人口少,住户都分散在山脚或半山腰上,耕地面积很充足。
季节想着可以通路到外面,每户都买上几头牛来辅助种上水稻,肯定可以能向外进行买卖……
季节安慰自己:“不着急。”
广叔收了她好东西便有意想再多关照她些,他问:“说起来要到插秧了,你会不会忙不过来。我看之前你身边带着的孩子不在了?”
“是的,他只是来我这里住几日玩……”季节有意逃避这个话题,广叔也就不追问了。
他指了正在外面帮忙提水的大儿子,笑着告诉季节:“我家小孩挺能干的,可以去帮帮你。”
因为大田的整地工作已经做好了,季节就等着秧苗长成。
她时不时地去管理秧田,又为大田施肥,把日子慢慢地过了。
气温逐渐上升,正午要热不少。季节看着秧苗终于拔高,就将它们从小田中拔出来,分出3、4小株插在大田的泥中。
“季姐我到晚饭时间前就回去吃饭。”
“行。”季节弯着背,弓着后颈,大声回应。
就这样,两个人一上一下同步插秧苗,而广叔家的小女儿就坐在干地面上拿着狗尾巴草自个玩。
这两块地的水稻如果收成不错,季节一个人过冬肯定会有多余,她打算到时候分些给广叔,有点小钱收也不错。
“你这样的年纪是不是该读书了。”
“嗯。”广家的大儿子神情有些沉重,他停手休息了一下,“季姐你才是,你念过书吗?”
“我没有念过,但是我识得几个字……”说到这里的季节突然迟疑。
他痛快地喝了几大口水,向小妹妹招手来玩。季节笑着叫妹妹跑慢点。
她识得几个大字也会书写自己的名字,但是她的父亲却不会认更不会写。
……季节突然想起了她的母亲,想起自己曾在她温暖的怀抱里用手指沾水在地板上涂涂画画。
她有时跟着父亲一起下田里干活的时候,也会无聊地在在土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体。父亲还以为她在捉蚯蚓玩。
“你想不想去读书?”
“我妈妈有意要送我去县学……但是来回那么远又要花不少钱。”他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意愿。
季节怎么揉掐脖颈还是无法缓解疼痛,泄气仰头注视着湛蓝色的天空。
她决定明天去买本书,不过去外面的话就太远了。她可以到村长家里要一本来,熟人的旧书大概不会花太多钱
“多亏了他,我都不用那么幸苦,而且他确实做得很好。这是我想送给他的礼物。”她眼尾上挑,莞尔一笑,在广姨惊讶的注视下将一本写字书递给了大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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