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与反派绑定了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
　　顾闲握紧缰绳，指节发白。山风灌进领口，冷得刺骨。身后车厢里，谢妄的呼吸声压得很低，偶尔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刚才那一战，谢妄赢得干脆利落，但顾闲看见了——他转身时脚步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伤没好透。强行出手，代价不小。
　　“前面有光。”顾闲眯起眼。山路拐弯处，隐约透出几点灯火。
　　是个小村庄，依山而建，不过十几户人家。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家都已熄灯，只有村口那间最大的屋子还亮着，门口挂着褪色的酒旗——是间客栈。
　　“就在这住下。”谢妄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带着疲惫。
　　马车在客栈前停下。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提着灯笼探出头来，满脸困意：“客官住店？”
　　“两间房。”顾闲跳下车，“要干净的。”
　　掌柜的打量了他们一眼，目光在车厢上停留片刻——没有家徽，没有标识，两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风尘仆仆。他脸上堆起笑：“有有有，客官里面请。”
　　房间在二楼，简陋但整洁。顾闲付了银钱，又让掌柜的送些热水和吃食上来。
　　谢妄一进屋就坐在床上调息。烛光下，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额角渗出细密冷汗。
　　顾闲关好门窗，将热水倒在盆里，浸湿布巾递过去：“擦把脸。”
　　谢妄睁开眼，接过布巾。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他看向顾闲，青年正蹲在地上检查门闩，侧脸被烛光镀上一层暖色，神情专注。
　　“你不怕？”谢妄忽然问。
　　顾闲动作一顿，回头：“怕什么？”
　　“刚才那三个人。”谢妄说，“我杀了他们。”
　　顾闲沉默片刻，站起身：“他们是来杀我们的。”
　　“所以就不怕了？”
　　“怕。”顾闲老实承认，“但怕没用。你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我们。”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没习惯。”
　　谢妄没说话。他看着顾闲，烛火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跳动，映出几分尚未被这个世界磨灭的柔软。这种柔软在修仙界是致命的弱点，但此刻，却让谢妄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
　　“习惯就好。”谢妄移开视线，“这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敲门声响起，是掌柜的送吃食来了。简单的粥和饼，还有一碟咸菜，顾闲接过，道了谢，关上门。
　　两人默默吃着。粥很稀，饼很硬，但对奔波了一天的他们来说，已是难得的热食。
　　“明天去哪？”顾闲问。
　　“继续往北。”谢妄咬了口饼，“青云剑宗的人既然查到清河镇，很快就会扩大搜索范围。南方不能回了，只能往北走。”
　　“北边有什么？”
　　“北境荒原，人烟稀少，宗门势力薄弱。”谢妄说，“到了那里，才算暂时安全。”
　　顾闲点点头，没再问。他知道谢妄肯定有计划，自己只需要跟着走就行。
　　吃完饭，谢妄继续调息。顾闲收拾了碗筷，在地铺上躺下。累了一天，他很快就睡着了。
　　后半夜，顾闲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惊醒。
　　不是风声，不是虫鸣。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谢妄已经坐起身，手指按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屋顶有人。
　　不止一个。
　　顾闲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枕边的石刀。谢妄则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侧耳倾听。
　　脚步声很轻，在屋顶移动，最终停在他们房间正上方。然后是极细微的摩擦声——有人在掀瓦片。
　　谢妄眼神一冷。他抬手，指尖黑气萦绕，正要动作，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调虎离山！
　　几乎同时，他们房间的窗户被撞开，两道黑影如鬼魅般扑入，手中短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直取谢妄咽喉！
　　谢妄不退反进，侧身避开第一刀，左手扣住那人手腕一拧，右手并指如刀，直刺对方心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噗——”一声闷响。那人瞪大眼睛，软软倒地。
　　第二个黑衣人趁机欺近，短刃抹向谢妄腰侧。谢妄脚步一错，险险避开，但刀锋还是划破了衣袍，带出一线血痕。
　　顾闲这时已经爬起来，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向黑衣人后脑。黑衣人侧头躲开，茶壶砸在墙上，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一分神，给了谢妄机会。他旋身一脚踹在黑衣人胸口，力道之大，直接将人踹飞出去，撞破房门，摔在走廊上。
　　走廊里，掌柜的提着灯笼，正战战兢兢地探头看，看见这一幕，吓得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往楼下跑。
　　谢妄没追。他捂住腰侧伤口，血从指缝渗出。刚才那一脚牵动了内伤，胸口一阵翻江倒海。
　　“你受伤了！”顾闲冲过来。
　　“小伤。”谢妄推开他，走到走廊上。那个被踹飞的黑衣人已经不动了，胸骨塌陷，七窍流血，死得不能再死。
　　隔壁房间的门开着，里面躺着一具尸体，是刚才发出闷哼的人——显然是这群人的同伙，负责制造动静吸引注意。
　　屋顶上传来仓皇的脚步声，剩下的刺客逃了。
　　谢妄走到客栈外，抬头看去。夜色深沉，早已没了人影。
　　“他们是什么人？”顾闲跟出来，声音发紧，“青云剑宗的？”
　　谢妄摇头：“手法太糙，不像宗门培养的杀手。应该是黑市里接了悬赏的亡命徒。”
　　“悬赏？”
　　“三十万上品灵石。”谢妄扯了扯嘴角，“够让很多人鋌而走险了。”
　　顾闲心头一沉。这才几天，悬赏的消息就传开了，连这种偏僻山村都有刺客找上门。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客栈里其他客人被惊动，纷纷探头看，但没人敢出来。掌柜的缩在柜台后，瑟瑟发抖。
　　谢妄回到房间，简单处理了腰侧的伤口。刀口不深，但位置险，再偏一点就会伤及脏腑。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了。”顾闲看着窗外的夜色，“那些人逃了，说不定会带更多人回来。”
　　“嗯。”谢妄包扎好伤口，换上干净衣服，“收拾东西，马上走。”
　　两人连夜离开村庄。马车不敢再坐，目标太大。他们徒步进山，借着夜色和密林的掩护，往更深的山里走。
　　山路难行，尤其是夜里。顾闲好几次差点滑倒，都是谢妄眼疾手快拉住他。那只手很稳，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温度透过衣袖传来，在寒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天亮时，他们已经深入山中。找了一处隐蔽的山洞，两人暂时歇脚。
　　谢妄的伤需要处理。腰侧的刀口虽然不深，但一直在渗血，显然伤到了血管。更麻烦的是内伤，强行出手让原本好转的伤势又恶化了。
　　“我来吧。”顾闲从背篓里翻出在黑市买的药材和纱布。
　　谢妄看了他一眼，没反对，靠着石壁坐下，解开衣襟。
　　烛光下，伤口暴露出来。不长，但皮肉外翻，边缘泛白，还在渗血。顾闲小心地用清水清洗伤口，敷上止血的草药，再用纱布包扎。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对方。
　　谢妄闭着眼，能感觉到那双略显笨拙但极其认真的手在自己腰侧忙碌。微凉的指尖偶尔擦过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好了。”顾闲打好最后一个结，松了口气。
　　谢妄睁开眼，看见顾闲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有那双专注的眼睛。青年抿着唇，神情严肃，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任务。
　　“手艺不错。”谢妄看着他说。
　　顾闲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微红：“以前……给自己包扎练的。”
　　谢妄没再说话，重新穿好衣服。他靠在石壁上，开始调息。这一次，他不再强行冲关，而是耐心地梳理体内混乱的灵力，一点点修复受损的经脉。
　　顾闲守在山洞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林间鸟鸣声声，仿佛昨夜的血腥从未发生。
　　但顾闲知道，危险从未远离。那些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豺狼，会一直跟着，直到他们倒下，或者豺狼死绝。
　　中午，谢妄结束调息，脸色好了些。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顾闲递过水囊，“一直在山里躲着也不是办法。”
　　“不躲。”谢妄喝了口水，“我们去赤月城。”
　　赤月城。顾闲在原著里看到过这个名字，那是北境最大的散修聚集地，三不管地带，正魔两道势力交织，鱼龙混杂。
　　“那里安全？”
　　“不安全。”谢妄说，“但够乱。乱，才好浑水摸鱼。”
　　“去那里做什么？”
　　“找一个人。”谢妄看向洞外，“一个能帮我彻底恢复伤势的人。”
　　顾闲还想再问，谢妄已经站起身：“走吧。天黑前要翻过这座山。”
　　接下来的三天，两人都在山里赶路。谢妄的伤在慢慢好转，至少不再咳血，行动也利索了许多。顾闲学会了辨认山路，设置些简单的陷阱，甚至能用石刀剥皮取肉——虽然手法粗糙，但至少不会饿死。
　　第三天傍晚，他们终于走出山区，前方是一片开阔的荒原。夕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荒原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城池的轮廓。城墙高大，通体暗红，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赤月城。
　　城门口排着长队，进出的人形形色色：有衣着华贵的商贾，有背负刀剑的散修，有蒙面遮容的神秘人，甚至还能看见几个气息阴冷的魔修大摇大摆地进城，守城士兵视若无睹。
　　这里果然没有规矩。
　　两人排在队伍末尾。轮到他们时，守城士兵瞥了一眼，懒洋洋地问：“姓名？来赤月城做什么？”
　　“谢七。”谢妄报了个假名，“探亲。”
　　“他呢？”士兵指向顾闲。
　　“我弟弟，顾闲。”
　　士兵上下打量他们几眼，没看出什么异常，挥挥手：“进城费，一人十块下品灵石。”
　　谢妄付了钱，两人顺利进城。
　　城内比外面看起来更热闹。街道宽阔，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呼喝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混杂着香料、药材、血腥和汗臭味，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赤月城的气息。
　　顾闲看得眼花缭乱。这里和之前去过的城镇完全不同，每个人都带着警惕和算计，眼神锐利如刀。
　　谢妄带着他穿过几条街，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有间不起眼的铺子，门口挂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写着三个字：百草堂。
　　铺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柜台后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眯着眼捣药。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在谢妄身上停留片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买药还是看病？”
　　“看病。”谢妄走到柜台前，“旧伤复发，需要‘续脉丹’。”
　　老者放下药杵，仔细打量谢妄：“续脉丹可不便宜。而且，炼制此丹需要一味主药‘赤血参’，我店里没有。”
　　“我有。”谢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株通体赤红的人参，参须如血丝，散发着浓郁的药香。
　　老者眼睛一亮，接过木盒仔细查看：“年份够足，品相上佳。好，这单生意我接了。不过……”他看向谢妄，“续脉丹炼制需要三天，这期间，你们得住下。”
　　“可以。”谢妄点头。
　　老者领着他们穿过铺子，来到后院。院子不大，但很安静，几间厢房围成合院，中间有口水井。
　　“东厢房空着，你们住那儿。”老者指了指，“一日三餐我会让人送来。没事别乱跑，赤月城这地方，多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
　　谢妄道了谢，和顾闲走进东厢房。房间简陋，但干净，有床有桌，比之前住过的山洞和客栈好多了。
　　安顿下来后，顾闲忍不住问：“那个老先生……可靠吗？”
　　“谷百草，赤月城最好的药师。”谢妄说，“他只看病，不问来历。只要付得起价钱，就是杀父仇人他也会救。”
　　“续脉丹能治好你的伤？”
　　“不能完全治好，但至少能修复经脉，让我恢复五成实力。”谢妄在床上坐下，开始调息，“有了五成实力，很多事就好办了。”
　　顾闲点点头，没再打扰他。他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水井。井水清澈，倒映着天空的云影。
　　三天……他们能在这里平安度过三天吗？
　　赤月城这么大，青云剑宗的悬赏肯定也传到了这里。十万上品灵石，足以让无数人鋌而走险。
　　夜色渐深。谢妄结束调息，睁开眼时，看见顾闲还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发呆。
　　“在想什么？”谢妄问。
　　顾闲回过头，烛光在他脸上跳跃：“我在想，那些人……会不会已经追到赤月城了。”
　　“会。”谢妄说得很肯定，“最晚明天，悬赏令就会贴满全城。”
　　“那我们……”
　　“等。”谢妄走到窗边，和顾闲并肩站着，看向夜空中的明月，“等他们找上门。然后，杀一儆百。”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顾闲听出了其中的杀意。冰冷，凌厉，不容置疑。
　　顾闲侧头看向谢妄。月光照在他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那双眼睛深不见底，像寒潭，映不出任何情绪。
　　这个人，曾经是站在修仙界顶端的魔尊，手握生杀大权，一念可决千万人生死。现在虽然落魄，但骨子里的傲气和狠戾从未消失。
　　“你会杀很多人吗？”顾闲轻声问。
　　谢妄沉默片刻，说：“如果必须的话。”
　　“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谢妄转头看向顾闲，注视他的眼睛“也为了你活下去。”
　　四目相对。顾闲看见谢妄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抓不住。
　　“血契。”顾闲转过头，不与谢妄对视“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你保护我，也是在保护你自己。”
　　“可以这么理解。”谢妄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夜空，“但也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
　　谢妄没回答。
　　夜风穿过窗棂，带来远处街道的喧嚣。赤月城是个不夜城，即使深夜，依然有人纵酒高歌，有人刀剑相向，有人暗中交易。
　　在这个混乱而危险的地方，他们只有彼此。
　　顾闲忽然觉得，手腕上的血契印记，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他害怕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