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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因为最近的事故,学校这两天放学很早,周六日也不再补课。
大部分学生没有见到案发现场,甚至连赵慕云的名字都没有听过,只在心里偷偷庆幸,庆幸有人在学校出了事,庆幸这来之不易的假期。
他们雀跃着,没心没肺地踩着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
虞渊强忍疼痛,慢吞吞地移动,尽量走得正常,若不知情的人瞧见,甚至不会发现他受了伤。
江近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旁边,搀着他手臂。
下午时江近月来五班送卷子,发现他脚上受了伤,说她哥今天要来接她,邀请他一起回家。
虞渊把江近月的手轻轻拂下。
“我没事,月月,你看我走得好好的。”
他额上覆了一层薄汗,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江近月知道他忍得很辛苦,但也无法枉顾他的意愿,只能忿忿放手,陪他慢悠悠地走着。
距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路上人烟渐渐稀少,两人走在教学楼前宽敞的道上,远远的便看见校门外,一个男人正倚在车上打电话。
江近月连忙挥手,大声喊他:“哥!”
男人抬眼,直起身对着电话那边说几句便挂断,抬脚向他们走来。
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虞渊能感受到他正在看着自己,他的目光有如实质,即使隔着人海,差着距离。
男人大步走着,步伐逐渐加快,很快就来到面前。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夏天已经渐深,虽没到盛夏,温度已经很高了,但他依旧穿着长袖,袖口系得严实,看起来十分斯文。
“你好,虞渊,我叫江迎水。”
江迎水笑着打招呼,镜片后的眼睛直直看着虞渊。
“你好。”虞渊半晌才回应。
“幸会。”江迎水直接蹲在他面前,“听说你受伤了。”
他的裤脚被轻轻掀起一个角,在一抹温热触上伤口时,虞渊才后知后觉地抬脚避开。
他的脚踝依旧青紫肿胀,因为没有遵医嘱,现在的样子比刚受伤时还要可怖。
江迎水起身,有些不赞同地看着虞渊,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手掌朝上抬起小臂,示意他扶上来。
虞渊低头看着男人随动作露出的一小截线条流畅的手腕,他站在虞渊的右边,于是伸出的是左手。
那只手看起来十分稳健,一点抖动都没有。
江迎水也没有催促,只笑看着他解释,“你自己不方便,这样还省力些。”
虞渊到底还是将手覆了上来,两人手掌相扣,小臂内侧亲密的贴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江近月赶忙抱住虞渊的另一只手臂,一起搀扶他。
江迎水个子高力气大,尽管只出了一只手,也像一根拐杖一样可靠,虞渊伤脚几乎没有用力,十分平稳的被搀到车前。
三人启程回家。
前几天出差回家的江爸爸拉着江妈妈出门旅游了,所以江迎水需要把妹妹送到爷爷奶奶家。
江近月听说自己要在爷爷奶奶家度过周末,不禁瘪瘪嘴,委屈地看向虞渊,小声嘟囔着:“我不想去嘛……”
“听话,爷爷奶奶想你了。”江迎水语气平淡,后视镜中盯着她的眼神却不容拒绝。
江近月下车后,两人重新踏上路程。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响了一声,在寂静的车里像一声惊雷般,引起两人的注意。
虞渊定了定神,拿出手机。看到消息后,毫不犹豫的解锁、拉黑、关机一条龙。
江迎水紧紧盯着少年搭在手机上的细白手指,问:
“怎么了,谁给你发的消息?”
“没什么,垃圾短信。”少年声音平静无波,扭头看向窗外。
江迎水没再问,抬手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拿下。
他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人模人样的,但其实长了一张恶人脸,凤眼薄唇,摘下眼镜就看起来一肚子坏水,不太正派。
他的双眼皮很深,瞳孔幽深似井,其中藏着太多东西,平日里还好,但没有了眼镜的阻挡便好像要翻涌出来,令人本能地恐惧。
车子缓缓停在超市门口,江迎水重新带好眼镜对看向他的少年说:
“我去买一些生活用品,在车里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说着便下车离开。
不一会儿,他拎着一大袋子东西,满载而归。
到单元楼下停好车后,江迎水去后备箱拿超市买的东西,虞渊没有等他,背好书包就自己尝试着下了车。
小区是老式居民楼,有一定的历史,楼层较矮,是没有电梯的。
江迎水一手拎着袋子,突然说了一句:“冒犯了。”
在人踏上楼梯之前,一手环住他的腿根将人抱了起来,像抱小孩儿一样,让虞渊坐在自己臂弯。
虞渊陡然失去平衡,下意识伸手环住身前人的脖子,又立刻松开手抵住他的肩膀,将上半身直起,稍稍远离了他。
少年在他手臂上扭动挣扎着,想要下去。
他语气含笑:“别动,这样方便。”
江迎水脚程很快,说话间已经走到二楼,虞渊只好僵着身子保持不动。
到达三楼后,虞渊还没来得及从他怀里跳下,就看到一位不速之客。
严容川靠在楼道口,手里正摆弄着记录仪,看样子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虞渊连忙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可江迎水手臂有如铁箍一般,他被弯腰轻轻放下,双脚落地站稳后江迎水才松开手。
严容川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记录仪在手里不停翻动,“呦,我来得不巧?”
他看向虞渊身边这个高大的男人,生面孔,没排查过的人际关系。
他伸手,“你好,严容川。”
江迎水换了只手拿袋子,抬手握上去,“江迎水。”
严容川目光在他的一双手上睃巡,这人是个左撇子?
“严警官,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虞渊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江迎水收回手,“那你们先聊。”
“小渊一会来家里吃饭。”他叮嘱过虞渊后,干净利落地下了楼。
严容川眼睁睁看着他走远,回身对上虞渊一脸疑惑又无辜的表情,从嗓子里挤出一点气音。
他一开始对这孩子的评价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虞渊刚刚那句话,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还给了江迎水告辞离开的契机。
那个江迎水只能下次再查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虞渊,能带我回福利院看看吗?”
看着这孩子的眼睛,严容川不由自主地加了一句,“别担心,只是例行排查。”
虞渊露出一点为难,“严警官,孩子们休息得早,天色晚了,明天可以吗?”
“行。”
严容川应了,约定好明早九点来家里接他,随后直接转身离开,似乎只是为了能当面得到允诺。
虞渊下了半层楼,神色平淡地站在楼梯间窗口,目送严容川的车灯逐渐远去。
下楼敲响江家的门。
江迎水像是守在门边,虞渊刚敲了一声大门就被打开。
“欢迎。”江迎水拎起脚边的袋子走向厨房,回身叮嘱。“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吧。”
他不慌不忙从袋子里拿出新鲜蔬菜,放在操作台上,码得整整齐齐,一边问:
“那位警官有什么事?”
“想去院里看看。” 虞渊跟着来到厨房,默默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忙活着。
江迎水动作微顿,“什么时间,需要提前准备吗?”
“你乱跑什么,脚真不想要了?”回身看到跟前的少年还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路,他紧紧锁起眉头。
“没事儿,明天我带他去就行。”
虞渊避开他欲搀扶的手,江迎水也知道劝不动,看着眼前身高刚及他下巴的少年,抬手摸了摸这小脑袋,语气有些感慨。
“你都长这么高了。”
“是呀,所以别摸我的头了,江哥。”
虞渊见江迎水第一面就认出他了,十三年前自己家庭突逢变故被送进福利院。
江迎水那年前来慰问,他当时也不过刚成年,之后就一直在资助虞渊上学,两人也保持着书信往来。
江迎水也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如他所言放开手。
见他打定了主意要在这待着,也就不再啰嗦,系上围裙,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袖子,一点点抚平褶皱,将袖子叠得板板正正的。
修长的小臂逐渐显露,上面覆着一层流畅又有力的肌肉,用力时青筋也会随之脉动,是十分具有力量感的躯体。
右手臂和手腕上盘桓着狰狞泛白的伤痕,蒙着岁月的痕迹,一层叠一层,依稀可见当年的伤重,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手术。
虞渊抚上去,在那无序蛛网般凸起的肉条上轻轻滑动,语气近乎叹息,“还疼吗?”
江迎水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避开虞渊的视线不敢看他,“早就不疼了。”
每次看到这疤痕,江迎水不只对罪魁祸首感到懊恨,也对虞渊感到愧疚,随着时间消磨,他早已与这道疤和解,可对虞渊的愧疚却随时间流逝水涨船高。
他时时会被这愧疚淹没,喘不过气来。
江迎水逃避般扭开头,抬手取下眼镜,规规矩矩的放在离水池和灶台最远的角落。
虞渊抓住他的手臂。
江迎水看过去,远处的背景糊成一团交错的色块,只有眼前这张漂亮的脸依旧清晰。
这张滑嫩的、粉白的脸蛋轻轻贴在他狰狞丑陋的小臂上。
那两片棉花糖一样柔软的唇瓣,上下一碰,便像吐糖丝般吐出一句话,甜腻腻的,如同对情人的呢喃私语。
“江哥,能麻烦你帮我做一件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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