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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手心
“伤口疼。”他一脸可怜地趴在桌子上,拉住对方的手指,“真的疼。”
“让儿臣再休息几日吧,或者儿臣再看看兖州地图,想想哪里有纰漏,也不让我大秦将士白白送命。”
“战场瞬息万变,那是程志节该想的事,你既已制定了作战方针,在小问题上,就要学会放手给底下的将领。”楚骁耐着性子给对方讲道理。
见小崽子还是趴着不动,他拿笔杆敲了下对方面前的奏折,“快点,别让孤催你第三次。”
楚瑾瑜:求你放过我吧!
我真不敢批啊!
君心易变,尤其是在权力这种敏感的问题上!
他拿起了一本折子,是关于税收的问题,皇权不下县,小地方的人口造册都被当地豪绅掌控,他们大量隐藏自家佃户和奴仆,不向初立的大秦官府申报人口,以此避税。
“您觉得我们对豪绅是怀柔还是铁腕?”他看完后就继续趴在桌子上,问对方。
“铁腕为主,怀柔为辅。”楚骁头也没抬。
“为什么皇权不下县啊?”
“官僚体系过大,国库无法支撑,以后想办法改改。”楚骁随口道。
“他们为什么要隐藏人口呀?”楚瑾瑜继续追问。
“您觉得要怎么解决?”
楚骁:……
他把笔扔到桌子上,朱砂墨溅到四处,抬头似笑非笑望着对方,“故意的,是不是?”
楚瑾瑜见父王有些生气,没敢再坐着,站起来,跪到对方脚踏上,仰起头“您教教儿臣嘛。”
楚骁拿了支没用过的毛笔,踢了下对方的膝盖,“跪好,右手。”
他避开了对方被箭伤到的左肩胛骨。
与其和这小混蛋慢慢磨,不如直接武力镇压。
楚瑾瑜:!!!
暴君!
一言不合就打人!
棍棒教育不可取!
打吧打吧,打完有你心疼的!
他顺从地伸出右手,指尖被对方捏住,青玉笔杆对着白皙的手心连抽了五下,“和孤说说,为什么隐藏人口。”
“为了减少人头,少缴税。”
你不能轻点吗!
又是五下,连着被抽下,楚骁不带感情地问:“怎么解决?”
“保甲连坐,强制迁徙。”
最后五下,力道丝毫没有减轻,叠在红痕上。
楚骁用笔杆拍着对方的脸,“要孤抽你,才能想得出来,是不是?”
楚瑾瑜:是!
我主动批,和你强迫我批,能一样吗!
一个是我主动要权,一个是你硬塞给我!
他用脸蹭了蹭拍在脸上的笔杆,“疼死了。”
笔杆被抽到嘴巴上,“再让孤听见你说话没个忌讳,你这张嘴就别要了。”
楚骁将小崽子拉起来,“现在能好好批了吗?”
“儿臣手受伤了,写不了字。”楚瑾瑜楚楚可怜地将遍满红痕,不住颤抖的右手伸到对方前面。
“等孤拿戒尺抽你的时候,再说这话。”楚骁不理会对方的装可怜,用毛笔打十几下,能有多疼。
楚瑾瑜:你等着!
我今天非要让你心疼死!
他坐到椅子上,用抖着的右手握住笔,写下批语。
连着批了半个时辰,直到手腕上一片刺痛,再拿不住笔,才将右手伸到父王面前,惨兮兮道:“真的疼。”
楚骁皱了下眉,小崽子手指连着手掌抖得不成样,显然不是装的,忽然想到第一次教剑术时,对方右手执剑不到十招就被他打掉。
“你手上有伤?”他把小孩抱到床上,传了太医。
“三岁那年,高展挑断了儿臣右手的筋脉。”楚瑾瑜眼泪开始掉下,“您会嫌弃儿臣剑术不好吗?”
楚骁又气又心疼,心知对方又开始装可怜,但他的孩子却真的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了很多苦。
他握住清瘦的手腕,低头吻了下,“不会,父王只会心疼你,别乱想,怎么不早点说你手上有伤。”
“那时儿臣在秦军立足未稳,担心说了,您会换别的将领上战场。”
楚骁心里一叹,知道小孩这次没有骗他,“身上还有哪里有伤吗?”
楚瑾瑜摇了摇头,他的头疾,一到冬日就会发作,是瞒不过的,但他想等兖州取胜后,再告诉对方,否则一身病痛的公子,秦王便是再喜欢,也不会委以重任,他要先让对方看见他的价值。
“别怕,孤会治好你的,以后不让你再这么疼了。”兔崽子知道有伤,还敢用右手挨罚,楚骁想想就气,但还是温声哄着人,“上战场是将军们的事,你要做的是怎么指挥他们,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儿臣知道。”小脑袋乖乖地点了两下。
张弥跪在地上,给三公子把脉,拿出银针扎进去,一连八根,将细瘦的腕骨扎满。
楚瑾瑜刚开始还安静地半靠在床头,不到一盏茶,冷汗就从额头冒出。
早知道这么疼,他就不说了啊啊啊啊!
“父王,疼。”
罪都受了,他不能不卖这个惨!
楚骁让小孩靠在他怀里,低声哄着,“再忍忍,这里有木兰猎场,等你伤再好些,孤带你去打猎。”
“那里面还有一条河,穿过了整个猎场,你喜欢吃鱼,我们可以自己去钓,再把你的小猫带上。”
张弥在一旁看得心惊,主公何时对人这么温柔过,宫中的公子王姬生病,从不见主公过问,更不说还把人抱怀里哄。
“儿臣的伤已经好了,明日去嘛。”楚瑾瑜来了点兴致,木兰猎场他只在书里看过,是专供皇家御用。
“不许,你的伤骑不了马,我们要在这待到快入冬,等把兖州攻下,再带你去。”
“在此之前,你都听话点,先把伤养好。”
见小孩焉头巴脑,手腕还是不停颤抖,楚骁吻了吻对方的发顶,“这段时日,你乖乖听话,把身体养好,孤送你一支亲兵。”
这下不仅是张弥被震到大气不敢出,楚瑾瑜心下也暗惊,即便是世子,也不会被允许有私兵,只能有府军。
他想要,却不太敢立刻应下,父王会不会是在试探他?
小崽子脸上犹豫的表情,让楚骁有些好笑,这孩子在权力上,简直敏感的过分。
“别多想,君无戏言,孤说了送你就会给你,你自己学着怎么用。”
“谢谢父王。”楚瑾瑜仰起头,用额头蹭了下对方的下巴,“您对儿臣真好。”
他确实需要人去查柳氏一族。
楚骁给怀里忍着疼的孩子慢慢讲该怎么调动一支军队,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半个时辰,张弥将银针拔掉,“禀主公,公子手上筋脉尽断,已不可再生,随着公子年龄的增长,天气一变化,就会刺痛,微臣每三日来为公子施针一次,治疗手伤,日后公子需小心保养,不可再受伤。”
张弥退下后,内侍呈上清水,楚骁用绸巾沾了水,擦拭着小孩脸上的冷汗,又把汤药喂下。
“还疼?”
“好疼的。”楚瑾瑜委屈巴巴地将头枕到对方的大腿上,夏日单薄的衣料,他甚至能感受到里面的温度。
楚骁叹息了一声,召内侍拿来一本游记,小孩打发时间时总爱看各地奇闻轶事,“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孤给你念。”
沉稳的声音渐渐抚平了楚瑾瑜腕骨上一阵阵的刺痛。
意识也开始昏昏沉沉,在睡过去之前,他还低声道:“儿臣想睡一会儿。”
毕竟秦王亲自给他念书,他直接睡着,未免太失礼。
“睡吧。”
小脑袋一倒,呼吸也变得均匀。
楚瑾瑜眼前一片黑暗,猝然前方亮起了一片光,他走过去。
是梦吗?
他看见梦里的父王脸色灰沉,手指枯瘦,背上爬满了黑气,像是在吸食骨血。
有巫师打扮的人进来,手里拿了个玉碗,恭敬地放到御案上。
楚骁拿过匕首,将手腕划开,把血滴到里面,直到滴了小半碗血,才停下,面不改色地撒上药,再由苏景绑上纱布。
巫师双手拿过玉碗,躬身退下。
“陛下,您要注意龙体。”苏景将药呈上,低声劝道。
楚骁将药一饮而尽,像是在自言自语,“阿瑾那时,该有多疼?”
说完,又继续批奏折。
画面一转。
楚瑾瑜看见梦里的父王,比之前更瘦,一直挺立的背,也有了些佝偻。
背上的那团黑雾越来越大,快布满整个后背。
楚骁接过巫师呈上的丹丸,放到嘴里,很快,嘴角就留下血。
巫师把符纸烧尽在盆里,那团黑雾,向烧了符纸满是灰烬的盆里飘去。
楚骁突然走过去,将手伸到黑雾里,“阿瑾。”
楚瑾瑜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赫然发现,黑雾里是沉睡的自己,他双手抱着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却没有一丝生机。
“阿瑾,父皇很快会来找你的,别怕。”
“这里面这么黑,你再忍忍,好吗?”
“乖孩子,再等等父皇。”
黑雾又爬到了楚骁背上,盆里的灰烬也全部消失。
楚骁又吐了血。
楚瑾瑜睁开眼,喉咙发紧,动了下身子,发现他还枕在父王腿上,对方在看之前他总拿在手上的游记。
见小孩眼眶发红,楚骁有些无奈,这孩子睡个觉也能睡哭。
“梦见什么了?”
楚瑾瑜盯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才闷闷道:“儿臣以为,历代明君,应当远离巫蛊,您觉得呢?”
楚骁有些意外,小狐狸从不会说这么敏感的话题,“梦见孤用巫蛊了?”
“儿臣梦见,有一个皇帝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服食丹药,还对巫师宠幸有加。”楚瑾瑜唾弃道:“简直是昏君。”
楚骁轻笑了下,兔崽子在这指桑骂槐,能重来一世,想也知道,上一世他用了些非常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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