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科学饲养前男友

　　夜深人静，宿舍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楚柯怡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习惯性地刷着手机。他无意中点开了一个笔名叫“云深不知处”的作者主页。

　　这个作者似乎是个新人，粉丝不多，主页很干净，只零星写了几篇文笔细腻、带着点伤春悲秋意味的随笔，以及一个刚刚开了头的古风修仙小说。小说的设定挺有意思，讲的是一个天生灵根有损、被宗门轻视的少年，如何在逆境中挣扎求存的故事。文风清冷克制，但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韧性，莫名地吸引了楚柯怡。

　　他看了看最新的更新，下面只有寥寥几条评论。鬼使神差地，楚柯怡在那章下面留了言：
　　【作者大大写得很棒啊！主角的心态刻画得太真实了，虽然处境艰难但感觉骨子里很坚韧！加油更新，期待后续！】

　　他顺手点了关注，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网络邂逅，并未放在心上。他下意识地觉得，能写出这样细腻文字的，大概是个内心敏感又有点文艺的女孩子。

　　现实世界，远没有网络那般带着距离感的温和。一次重要的数学小测，难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楚柯怡拼尽全力，最终成绩出来，竟然比上次前进了几名，挤进了年级七十名以内，这让他高兴得差点在座位上蹦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然而，他身边的低气压却几乎要凝结成冰。

　　楚舒云看着自己试卷上那个刺眼的“138”分，以及排名栏里跌出年级前十的数字，整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分数，手指用力地攥着试卷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

　　这分数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已是遥不可及，但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他甚至可以预见到周末回家后，等待他的是什么——不是关心，不是鼓励，而是父亲失望冰冷的眼神和母亲尖锐的斥责，或许还有……更直接的教育。

　　巨大的压力和无边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积聚起温热的水汽。他猛地低下头，额前细碎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此刻狼狈的表情。他不能哭，至少不能在教室里哭。

　　就在楚柯怡还沉浸在进步的喜悦中，想跟楚舒云分享这个好消息时，却见身边的人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楚舒云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脚步凌乱地冲出了教室。

　　楚柯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想也没想就追了出去。

　　他在教学楼后面一个鲜少有人经过的僻静角落找到了楚舒云。少年单薄的肩膀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微微蜷缩着，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轻轻颤抖。

　　楚柯怡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楚舒云？”

　　听到他的声音，楚舒云的身体猛地一僵，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了臂弯里，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抗拒：“你走开！别管我！”

　　楚柯怡没有离开。他的目光落在楚舒云因为刚才动作而微微滑落袖口的手臂上，那里，隐约可见几道新鲜的、红得刺目的划痕，叠加在那些旧的、淡粉色的疤痕之上。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伸出手，想替他擦掉脸上的泪痕：“别哭了，一次小测而已……”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楚舒云脸颊的那一刻，楚舒云却猛地抬起头，用力挥开了他的手！

　　“我说了别管我！你听不懂吗？！”他冲着楚柯怡低吼，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泪水，眼圈通红，里面交织着难堪、愤怒、恐惧和无助。

　　这突如其来的脾气让楚柯怡愣住了，手僵在半空。

　　然而，几乎是下一秒，还没等楚柯怡做出任何反应，楚舒云自己就先后悔了。他看着楚柯怡怔住的样子，眼中的怒气迅速被慌乱和懊悔取代。他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慌忙低下头，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对不起……”

　　他就是这样，敏感得像含羞草，尖锐的刺只是他脆弱内心的保护层，一旦意识到可能伤害到别人（尤其是他在乎的人），那点可怜的防御就会立刻瓦解，只剩下惶恐的道歉。

　　楚柯怡看着他这副前后反差巨大的样子，心里那点被莫名其妙吼了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他最大的优点，或许就是情绪稳定，耐受力强。他清楚地知道，楚舒云的脾气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源于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家庭压力和自我苛责。

　　“没事，”楚柯怡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他重新拿起纸巾，这次没有犹豫，轻轻地、仔细地擦去楚舒云脸上的泪水，动作笨拙却无比认真，“我没生气。”

　　楚舒云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承受别人的坏脾气，被骂了肯定会生气，会疏远。可楚柯怡……他为什么不会？

　　楚柯怡看着他湿漉漉的、带着疑惑和不安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哭泣而微微泛红、显得格外柔软的鼻尖和脸颊，一种难以言喻的爱怜和冲动涌上心头。他低下头，轻轻地、快速地，在楚舒云那冰凉湿润、还带着咸涩泪痕的脸蛋上，亲了一下。

　　楚舒云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哭泣都忘记了。脸上被亲吻的地方像是被羽毛拂过，又像是被温暖的阳光照射，那奇异的感觉瞬间驱散了部分的冰凉和悲伤。他呆呆地看着楚柯怡，大脑一片空白。

　　“真的没生气。”楚柯怡看着他傻掉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一次考试代表不了什么，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厉害的。”

　　就在这时，雷秀华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她显然是听说了楚舒云哭着跑出教室的事情，特意找过来的。看到角落里的两人，尤其是楚舒云那副明显哭过的样子，雷老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心疼。

　　她放轻脚步走过来，没有过多询问，只是温和地看着楚舒云，声音是难得的轻柔：“舒云啊，没事吧？这次卷子难度是大了点，分数不能完全说明问题。你的基础和能力，老师心里有数。”

　　雷老师是知道楚舒云家庭情况的，也隐约能猜到这孩子背负的压力有多大。她判卷子的时候，就注意到楚舒云有几处不该有的失误，显然是心态影响了发挥。她理解那份高压，所以此刻的关心，更多是带着一种长辈的体谅和担忧。

　　楚舒云慌忙低下头，用手背胡乱地擦了擦眼睛，低声道：“谢谢雷老师，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快上课了，回教室吧。”雷老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短暂的插曲过后，是不可避免的现实。周五晚上，楚舒云背着书包，步伐沉重地回到了那个对他来说如同牢笼的家。

　　果不其然。

　　当他将那张“138”分的试卷递到父母面前时，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138分？年级第十三？”母亲尖锐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划破寂静，她“啪”地一声将试卷拍在茶几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怒气，“楚舒云！你最近到底在干什么？！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又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耽误了学习？！”

　　父亲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冰冷的、带着审视和责备的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

　　“我没有……”楚舒云试图辩解，声音微弱。

　　“还敢顶嘴！”母亲猛地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子，“你看看你这成绩！对得起我们对你的培养吗？对得起你姥姥对你的期望吗？我们辛辛苦苦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考这种分数回来气我们的？！”

　　接下来的场景，几乎是楚舒云生命中最熟悉、也最恐惧的循环。斥责、贬低……最后，在母亲一句“不打不长记性”的怒吼中，戒尺带着风声，狠狠地抽打在他的后背和手臂上。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楚舒云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承受着这名为“爱”的酷刑。眼泪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那种被彻底否定、不被理解的绝望。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是父母愤怒扭曲的脸，一会儿是楚柯怡温柔擦拭他眼泪的手指，一会儿是那个轻如羽毛的亲吻，一会儿又是网络上那个鼓励他写小说的陌生读者……

　　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煎熬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窒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那一点点从楚柯怡和网络世界偷来的温暖，能否支撑他走过这片漫长的、冰冷的黑暗。

　　楚柯怡再次点开那个文学网站时，发现“云深不知处”回复了他的留言：
　　【谢谢你的鼓励。最近心情不太好，但看到你的话感觉好多了。会努力更新的。】

　　看着这条回复，楚柯怡笑了笑，又留了一句加油的话。他完全不知道，网络那端这个被他安慰着的、敏感的“女孩”，正是他放在心尖上、此刻正默默心疼着的，现实中的楚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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