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

　　张文远是一个很容易被满足的人，正因如此，霍承宇反而更加迫切的想补齐他错失的本应快乐的时光。
　　一路逛下来，什么吃的玩的，霍承宇都要买一份塞给他。
　　张文远一手要提着花灯，另一只手还要被霍承宇牵着不放，所有的东西都挤挤挨挨的被霍承宇提在手里。
　　东西虽小，样式却多，分量也轻不到哪里去。
　　可只要再看见什么新鲜东西，霍承宇还是要凑过去买，张文远不想他浪费钱，也怕他累着，连忙挽着他的手臂拦住他。
　　“夫君，东西已经够多了，别再买了。”
　　霍承宇还想过去。
　　“可那是卖糖画的，你还没吃过，我给你尝尝鲜。”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
　　张文远想方设法的找借口离开这儿，要是再逛下去，这条街都要被他给买空了。
　　他心里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这样快乐的梦一样的日子，会让他产生随时都会失去的惶恐不安。
　　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早春寒凉，即便出门时在霍承宇的监督下换上了昂贵却保暖厚实的衣裳，他还是打了个喷嚏。
　　他身体太差，冷风多吹一会儿就有风寒的危险。
　　听他打了个喷嚏，霍承宇也不再执着于糖画了，而是摸了摸他的脸，果然触感寒凉。
　　“走吧，咱们找个地方暖和暖和。”
　　泉城有一座雁回楼，张文远曾经从这里经过过，那时只觉得酒楼装修华丽，物价昂贵，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坐进去，还是在最好的包厢。
　　霍承宇点了好几碟点心，又叫了一壶上好的勾青茶，暖烘烘的炭火熏着，张文远也不再觉得寒冷了。
　　只是自己本意是防止霍承宇再花钱，可没想到现在反而花的更多了，浓重的亏欠感和不配得感压在他身上萦绕不散。
　　可今晚两人的氛围实在太好，张文远不想扫了他的兴致，尽力让自己的举止得体自在一些。
　　霍承宇倒是很自得，还给他沏了杯茶。
　　“今天玩的开心吗？”
　　“很开心了，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张文远说的是实话，茶杯被他握在手中，暖意从手心流经四肢百骸。
　　“今天才哪到哪，以后还有的是更开心的日子。”
　　霍承宇说着话，不像平日里那样不正经，而是眼神温柔地看着他。
　　“其实这些日子每回见你都不像真的开心的样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如今在霍家，我肯定会待你好，你也不要总是拘束着自己。”
　　霍承宇的话说的直白，也准确无误地戳中了张文远的心思，他不由得有些面热。
　　“我、我明白夫君待我很好，正因为夫君待我好，我才要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得意忘形才是。”
　　“傻瓜。”
　　霍承宇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哄一个小孩子。
　　“你这样的人，能得意忘形到哪里去？世人都说相敬如宾是夫妻和睦之道，可我不喜欢这样，我就喜欢两个人过日子的时候亲亲密密的，这样才热闹。”
　　张文远听了话，不知道联想到了哪里去，一时面红耳赤。
　　片刻，他贴在霍承宇肩头小声邀请：
　　“今夜，夫君要歇在我房中吗？”
　　霍承宇呼吸加重。
　　他本意是想让张文远和他自在的相处，没想到他直接联想到了这里。
　　他敲了一下张文远的脑袋，掩饰自己的情绪。
　　“谁说这个，你才多大，怎么都想到这里了。”
　　霍承宇完全没用力，张文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
　　“那夫君今晚不要来吗？”
　　“……来。”
　　开玩笑，媳妇热情邀请，他怎么可能不来。
　　等到他们回家，已经临近亥时，两人牵着手一同进门，看着倒比出去的时候亲近了不少。
　　只是他们没想到，刚进入张文远的卧室，霍允宁就穿着小衫从里间跑了出来。
　　“父亲！爹爹！你们过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出去玩！”
　　两个大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张文远先蹲下身子抱住他。
　　霍承宇被亲儿子当场抓包有些尴尬，转移话题询问门口的侍女。
　　“不是让你把小少爷带去休息，怎么跑这来了？”
　　侍女一脸为难：
　　“老爷，小少爷本来睡着，半途做了个噩梦吓着了，非要找小夫人不行，奴婢也是没法子。”
　　张文远听了这话，低头细看，果然看见霍允宁的眼尾红彤彤的。
　　霍允宁爱和他亲近，自从他住进来，每隔两三天都要跑过来和他一起睡，现在做了噩梦又找不到人，闹一闹脾气也不觉得有什么。
　　只是霍承宇今天又说了要过来睡……
　　他拍着霍允宁的后背，试探性的看向霍承宇。
　　“夫君，不如今日我陪允儿睡？”
　　霍承宇有点失落，不大高兴。
　　还没等他说话，霍允宁看清他们桌子上放的东西，一下子活蹦乱跳起来。
　　“小兔子！父亲我要那个小兔子！”
　　他指的，自然是霍承宇专门买给张文远的小兔子花灯。
　　一听这话，张文远立刻紧张起来。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也是他第一次对东西产生占有欲。
　　可他也真的喜欢霍允宁，正为难着，霍允宁已经伸出了手。
　　“不行，这个不是给你的。”
　　霍允宁手伸到半路，被霍承宇拦下困在手掌中。
　　“这是父亲买给你爹爹的礼物，允儿不能动。”
　　“啊？那允儿的礼物呢？”
　　“当然是在这呢！”
　　张文远正心虚着，忽然霍承宇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拿出了两根糖画，一个是小兔子，一个小老虎。
　　霍承宇把小老虎糖画递给霍允宁，说道：
　　“父亲怎么会忘了允儿呢，吃了这个小老虎，允儿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谢谢父亲！”
　　“那允儿今天有勇气自己睡吗？”
　　“有！”
　　“好孩子。”
　　霍承宇笑眯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给婢女使了个眼色。
　　婢女心领神会，立刻给霍允宁裹上斗篷离开。
　　而小兔子糖画被塞到张文远手中，他有些好奇，明明他们两个人一直待在一起，糖画是什么时候买来的呢？
　　霍承宇很喜欢看他这种可爱的表情，并不打算告诉他是自己加了银子让酒楼跑堂替买的。
　　他从后拥住张文远，低声道：
　　“今晚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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